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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亡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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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經走到他椅子後面,道:快走!他才回過神來,忙搶出去護住皇帝。堂外的兵勇也手執長矛湧了進來。皇帝和弘晝就要走到門邊由兵勇護住,忽然那堯西口中發出嘶嘶之聲,立刻從屋檐四周掛下無數條細長的花蛇來。

眾人都吃了一驚,只見那些花蛇沿著四面的墻壁下了地,口中也嘶嘶有聲,逼近所有人,但是卻不進攻,似乎在等待號令。霎時之間,屋裏全是蛇腥臭氣,湧進屋的兵勇中了蛇瘴,紛紛倒了下去。弘晝楞了一下,扶著皇帝,繞過倒在門裏門外地上的眾人向外走去,但自然走不快。

屋裏這幾個人都沒有倒下,那兩名喇嘛自不用說,其他人是因為方才的酒裏已被下了藏邊的避蛇藥。兩名喇嘛見皇帝和弘晝竟然還能行走如常,奇怪之極,這邊又和人交手拆招,一時竟忘了催動蛇陣進攻。

那送酒的兵勇忽然嘴角一扯,邊和堯西過招,邊吹起口哨,兩位喇嘛立刻覺得耳鼓發麻。那些花蛇受了口哨刺激,忽然大肆扭動起來。弘晝扶著皇帝已走出門去。堯西和梅托米大驚,多羅已經將梅托米引到了那兵勇身邊,忽聽啪啪爆響,那些花蛇劇烈扭動了幾下,肚腹朝天,竟是紛紛死了。堯西和梅托米見這兵勇內力如此強勁,都目瞪口呆。

這送酒的兵勇自然是白教前法王普達娃。多羅棄了梅托米,向外去護衛皇帝。梅托米待要追趕,卻被普達娃攔住了去路,普達娃一人和兩位喇嘛周旋,打成平手,兩位喇嘛心裏更加駭異之極,不知皇帝從哪裏找來的這密宗高手,自己二人位列黃教威利八長老的第一位和第二位,已經是密宗的頂尖高手,平日自詡不在黃教法王之下,更二人聯手竟也奈何不了這人。

其實普達娃已經有十年未曾出過手,就是西藏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武功深淺如何。黃教這兩名資深喇嘛長期待在京中,深居簡出,別說普達娃已易容,又帶著頭盔,遮住了光頭,就是他以本來面目出現,他們倆也不認識。

多羅終於趕上了皇帝和弘晝,院子裏還有其他兵勇也圍上來,他命令一撥人進堂去幫助普達娃擒拿喇嘛,一邊命令其餘的人一起簇擁著皇帝向外撤走,去到外面,街上的重兵也圍上來,多羅見皇帝身邊人太多,反而走不快,大聲喝道:外面的人原地待命!和弘晝一起扶著皇帝上轎。

忽然他聽見一聲勁風,暗叫:不好,一把將皇帝推入轎子,然後擋在轎子前面,只聽“噗!”的一聲,這箭從他左胸肋骨下射入。弘晝大吃一驚,皇帝驚魂甫定,痛叫一聲:多羅!多羅忙道:皇上,我沒事。隔著轎簾,皇帝聽他可以說話,心裏感到安慰。

街上立刻大亂,所有人紛紛看向高墻四周,弓箭隊長一聲令下,弓箭手張弓搭箭,對準了四周高墻,等了一會兒,沒有見人現身也沒有箭再射出。

多羅覺得體內到處如針紮般疼痛,知道箭上餵了見血封喉的毒藥,自己來時服過解藥,包括藏邊劇毒的解藥,一時不會有事。弘晝已叫重兵上來,前後護衛著皇帝的轎子,多羅道:和親王,你護著皇上先走,我慢來。弘晝關切地看著他,但點點頭,立刻叫人擡著皇帝的轎子離開。

多羅渾身難受,倒在地上,手上再也握不住,刀跌落在地。幾個兵勇立刻上來要扶他,他勉力大聲道:不要碰我!我身上有毒!

兵勇們立刻嚇得四散開來。多羅道:將預備轎子擡過來。預備轎子過來後,多羅自己奮力爬進了轎子,道:去長安街長春|藥房!兵勇們不知他為何不回宮去太醫院。正遲疑間,普達娃帶著翻譯也出來了,多羅勉勵掀開轎簾,他見多羅中箭,臉上難忍痛苦之色,立刻對多羅道:我送你去,那兩個已經抓住了。張嘴!

多羅面色蒼白,勉強張開嘴來,普達娃右手將一顆藥丸彈出,投入了他嘴裏。多羅又叫人上來吩咐道:派人回去告訴皇上,兩名喇嘛已拿住,鐵普送我去長春|藥房。鐵普是普達娃的化名,他一早就來了這府裏等候皇帝一行,多羅也是到剛才他端酒出來,才想起他就是曾在弘晝府見過一面的白教法王,因要密切註意皇帝的安危,未及細想。一隊人立刻去了。普達娃又叫一隊人馬護著多羅的轎子,立刻飛奔去長春|藥房。

弘晝護著皇帝,回到養心殿,說皇帝無事,李玉終於放下心來,見皇帝從轎中出來,有些狼狽,發絲有點兒散亂,心裏又吃驚,忙叫德勝去報知容妃。皇帝抓住弘晝,道:多羅,快去救多羅!弘晝立刻轉身,恰好報信的那隊兵勇也到了階下,說多羅被鐵普送去了長春|藥房,那兩名喇嘛已被抓住關押,請皇帝放心。

皇帝松了一口氣,對弘晝道:你去軍機處悄悄告訴傅恒!不許聲張今天的事。弘晝這才知道,傅恒全程參與了皇帝的計劃,一時之間,心裏滋味難言。待皇帝被扶入後殿華滋堂,容妃立刻迎了上來。皇帝看見她,對她微笑道:朕沒事。

容妃點點頭,立刻跟著眾人進去。皇帝被扶到坐榻上,李玉,德勝,還有其他小太監,聽容妃吩咐,給皇帝凈面,梳頭,更衣等。待一切停當,容妃才長籲了口氣,叫其他人退下,只讓李玉,德勝留著。李玉和德勝兩人看著皇帝安然無恙,都忍不住流下淚來。皇帝寬慰了二人幾句,李玉又向容妃道了謝,才帶著德勝走了。

容妃立刻上前擁住皇帝,緊緊地抱著他。皇帝輕輕撫摸她的背脊,道:朕沒事,沒事。容妃點點頭,她一夜未睡,又沒吃飯,只感到陣陣發暈,但歡喜地流下淚來,皇帝微笑著給她擦去了眼淚,道:你也穿這件了?容妃道:嗯。皇帝早上去的時候,穿著一件黑色的龍袍,那就是和她的粉色袍子相對的那件,是她要他穿的。

弘晝匆匆回了軍機處,眾人都在如常辦公,便將傅恒叫到外面,把事情簡略說了,然後說多羅被送去了長安街上的長春|藥房。傅恒道:皇上沒事就好,多謝了,和親王,我讓人先送你回去吧,你今天護駕辛苦了。弘晝道:不用了,我自己來,你快去看多羅吧!將他的消息隨時報給我。

普達娃將多羅送去長春|藥房,遠遠瞧著外面門窗緊閉,竟未開門,但他們才到藥房外面,藥店的大門便開了,納蘭夫人走了出來。普達娃還未說話,瓔珞便叫先將轎子從東側門擡入院子。然後帶著普達娃和翻譯進了大門。然後大門又立刻關上了。

普達娃是第一次來,四下看了看,邊走邊將事情簡略說了。聽了翻譯的轉述,說皇帝無恙,瓔珞大松了口氣。她見普達娃面色如常的冰冷,絲毫不像才經歷了一場生死攸關的兇險惡戰,覺得藏邊的法王確非常人。她帶著二人穿過藥房,過垂花門,進入院子。

藥房是個典型的三進四合院,地方寬敞,但去掉了街門,由居中的藥店大門直接進入。門店在前面對著大街,長長的一溜,本是倒座房,裏面有藥店大堂和大堂之側分隔的小室,第一進院子甬道兩邊修建了存藥的庫房,也有足夠的地方可以曬藥。二院正房面闊五間,東西配有耳房,三進院兒有一排後罩房。這樣大的店面及院子在長安街鬧市上本價就要一萬兩銀子,傅恒派人以高價說動別人轉讓,又做了各種調整和裝修添置門店和院內家具陳設等,共花了白銀近兩萬兩。

多羅的轎子正停在垂花門後第二進院子中間的空地上。普達娃看見一個他不認識的中年人正用棍子將轎簾掀上去,知道他是大夫。

三人走到轎子前面,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只見多羅在轎子裏已昏迷過去,轎子裏都是血,觸目驚心。那翻譯只覺得渾身冰涼,胸中翻滾,轉過頭去,閉上眼睛。接著,那中年人叫兵勇用斧子將轎子砍爛,同時叫人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褥子,接住了倒在地上的多羅,看了看他的傷口,然後自己去探他的脈搏。瓔珞大叫道:葉大夫當心!這人正是葉天士。

葉天士是皇帝和傅恒計劃的一部分,兩日前就被秘密接抵了京城,他還在丁憂,無法回太醫院,所以住在長春|藥房的後院。葉天士對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事。

普達娃仔細看了看多羅周身,指著他耳後一個小黑點,道:他中的是林芝粉,這是藏邊都罕見的劇毒,但不會立刻要了性命,是在西藏林芝地區封閉的山裏的婦人,母傳女世代傳承,用山裏各種劇毒植物煉制的毒藥,耳後的小黑點便是林芝粉毒氣被聚集排出的標志,因他一早服過林芝總解藥。來的時候,我又給他服了金剛護體丸,防止毒氣攻心,他沒事。黃教的人要殺皇帝陛下,真是十分狠毒,好在我一早料到。皇帝陛下也一早服過這解藥。

瓔珞出了一身冷汗,又大松了一口氣,怪不得傅恒原來什麽都沒和他說過,就是怕她擔心,幸好傅恒沒去。葉天士點點頭,道:他只是失血過多才昏迷的,從現在箭闖傷口流出來的血和他的脈搏來看,他中的毒已解了。我是擔心轎子裏和他體外有殘留的毒,還是小心為上。

翻譯聽得心驚膽戰,強自鎮定,說話都有點兒結巴。

普達娃走上前去,將一個解藥瓶子給了葉天士,葉天士笑道:不用了,這解藥定是很珍貴,你留著。外面就是有殘留,毒也不厲害,我們早服過外毒解藥了。普達娃搖搖頭,道:林芝粉不是一般的毒藥,混合入血液,毒性還會增加,失血對他反而有好處,只是要多養些時日。中了林芝粉,解藥不夠,還需要我的內力推宮活血,三日後才能進行。藥還可以再配,不服藥不能處理中毒之人。你們不僅要服解藥,還要用水沖洗他全身和你們自己,將所有接觸過病人的東西全燒了,絕不能大意。

葉天士見他如此鄭重,才明白這林芝粉極不簡單,於是謝了,倒出兩顆藍色的藥丸來,給了助手一顆,二人服下,再將瓶子還給普達娃,道:多謝!才叫助手幫他就地開始從多羅身上取箭。

瓔珞聽了這些話,心裏感恩慶幸,對他的第一印象盡數顛覆。雖然他還是冷峻陌生,但瓔珞卻覺得他十分實在且有力量,愈發覺得他非常人。

待傅恒帶人到的時候,多羅身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全身被水好好沖過,包紮的嚴嚴密密,被擡進了西廂房屋裏的床上,蓋著被子。之前二院裏被劈壞的轎子和染血的被褥等都被焚化了,火光中間有綠色,顯見得有毒。葉天士和助手正在後面沐浴。瓔珞將他們倆的衣服也叫人用棍子挑了燒了,將葉天士的醫用用具按普達娃的意思,也燒了,雖然燒不化,待最後扔了。然後叫隨來的兵勇打水提桶在沖洗院子。

待葉天士出來後,對傅恒道:雖然毒性基本解了,但路遠,這箭中的位置也不好,傷及脾臟,所以他失血有點兒多,大概需要一個月才能康覆。傅恒點點頭。然後他告訴眾人皇帝沒事,已經回到養心殿。又和普達娃單獨說了好一陣,對他表示衷心的感謝,說他這次立的是頭功,皇帝自會大大嘉獎。

普達娃搖搖頭,道:這是白教和黃教的恩怨,而且是我和普姆達娃應該感謝你和皇帝陛下。多羅大人如此年輕,卻處變不驚,有條不紊,中了林芝粉,雖然已服過解藥,但開始和血液混合,還是很難受的,沒聽見他哼過一聲,我很佩服,他定是一個天生定力極強的人。他才應該居首功。三日後,我再來給他推宮活血。於是傅恒教普達娃換了衣服裝扮,叫兩個人護送他回春和園。在門邊,普達娃道:青袞雜蔔那邊……傅恒道:都布置好了,不足為慮。普達娃點點頭,上馬走了。

傅恒回來後,瓔珞問他是不是應該通知多羅家裏,傅恒道:多羅傷得很重,這段時間還是留在藥房,由葉大夫隨時觀察診治比較好,而且普達娃還要來作內力療傷,去他家裏不方便,叫他的妻子來這裏照顧他。瓔珞點點頭,於是派人去多羅家裏報訊。傅恒又去葉天士所住的後院房裏,和他說了一陣,說這段時間要辛苦他待在京城裏,除了照顧多羅,此事結束之前,還要備其他不時之需。

回二院正房後,瓔珞又走上來,問傅恒是不是他已經下令去抓黃教的人了。傅恒點點頭,道:蔡將軍早已布置好一切,隨時待命,皇上回養心殿後,我已下令,今日之內,那些在暗裏活動的喇嘛和賢良寺的喇嘛將被一網打盡。

年後,岳布致仕,蔡言霖已升任步兵統領,領導九門提督衙門。

瓔珞道:沒想到,便宜了弘晝。傅恒笑著拉住她的手,道:皇上沒事就好了,弘晝在暗裏做的事他都知道,這兩年他一直沒動作是不想打草驚蛇,這比弘晝犯的事重要,現在皇上明白了內幕,覺得時機成熟,於是向黃教挑明,意在除掉黃教法王。瓔珞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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