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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太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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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歷史曲折跌宕,皇帝邊聽邊看著土爾扈特部的地圖,經常稱讚阿玉奇這個了不起的領袖人物。之後君臣二人一起研究百年前土爾扈特部西遷的路線,目前伏爾加河流域經過哈薩克至回疆伊犁的地形等。傅恒最後道:東歸絕非易事,不說路途遙遠和沿途地形條件不利大量人口和牲畜的遷徙,還必然要受到俄國沙皇的嚴禁阻撓,為了保證遷徙成功和民眾的安全,恐怕需要很長時間的籌劃準備,耗費大量的人力和銀錢。

皇帝道:他們本是我華夏大地的子民,因準噶爾之患被迫流離失所,回歸意圖強烈,聖祖和皇考都有意招攬,朕決定支持東歸。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朕希望在有生之年,看見他們回歸故土。你去和土爾扈特部深入接觸,主理此事,告訴他們待回歸後,朕將其汗旗賜名“克列特”旗。傅恒微笑道:皇上既然有這樣的決心,奴才必然一力促成此事。

君臣二人議論已畢,第二日在正大光明殿便按所擬行事。

年後,阿哥們和伴讀們新加了蒙語課,軍務課也終於開始,因為六阿哥年紀小,所以上軍務課的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兩位阿哥都十分高興是傅恒親授,永琪曾經去請求皇帝,終於得償所願,更加珍惜。福康安聽永琪和慶嬪容妃說了這件事,覺得是自己的阿瑪上課,也要去聽,但他年紀太小,皇帝和傅恒自然是不準,所以他好幾天都不高興。容妃從秋圍回來後,便每日傍晚教慶嬪派人送他來天地一家春玩一會兒,還經常要他和自己一起晚膳。所以這日碰巧皇帝來了,他便和皇帝容妃一起晚膳。

皇帝進來後,容妃行禮,他也立刻跪倒行禮,道:福康安給皇上請安。皇帝叫容妃起來,然後笑著拉起福康安來,摸摸他的頭,牽著他的手走到榻邊坐下,對他道:朕聽香香嬸嬸說,安兒不高興了。福康安立刻離開他身邊,又跪在他前面,道:皇上,福康安要上軍務課,阿瑪不準,請皇上給阿瑪下旨,福康安已經八歲了,請皇上允許上騎射和軍務。

容妃笑著走過來,坐在另一邊,對皇帝道:他這幾天都盼著皇上來,就是想和皇上說這件事。皇帝笑道:起來,快起來,來朕這裏。福康安走近,皇帝便把他摟在自己懷裏,道:安兒這麽想成為大孩子啊?福康安道:皇上,安兒本來就是大孩子!皇帝和容妃都笑起來。皇帝道:安兒,不是朕和你阿瑪不讓你上軍務,安兒要再多學習些文化課,才能聽懂軍務。

福康安十分不情願,撅著小嘴。皇帝又道:既然安兒想上騎射,那朕就允了,明兒開始,叫蔡谙達教你,若你阿瑪不同意,就說是朕的意思。騎射是軍務的基礎。福康安歡呼一聲,又跪下向皇帝謝恩,然後欣喜地靠入容妃懷裏,仰著頭道:香香嬸嬸,您聽見沒!安兒可以騎馬了!皇上讓安兒騎馬了!容妃笑著親親他的頭,道:嬸嬸聽見了,太好了!嬸嬸為安兒高興!接著叫彩雲上來帶他去一邊玩積木,然後對皇帝道:皇上,沈璧還是不太放心,我想傅恒大人也是不放心,安兒畢竟年紀小。

皇帝看著那邊的福康安,道:朕也差不多這年紀開始騎射的,用小馬,要蔡言霖派人全程保護,絕不能出岔子。容妃道:您是不是再和傅恒大人商量一下?皇帝點點頭,道:晚上朕會見到他。然後又笑著對容妃道:安兒這麽喜歡你,可見你對他是真好的。容妃一笑,低聲道:您忘了上次沈璧對您說的話嗎?

皇帝想了想,才想起她說過,要皇帝把福康安當作兩人的孩子的話。於是看著福康安,又點了點頭,道:傅恒的這個兒子確實不錯,小小年紀就很有想法,師傅說他功課也好。容妃也看看福康安,道:沈璧總覺得安兒和您好像,脾氣特別像。皇帝笑謔道:你是說朕脾氣不好?容妃捉狹地點點頭。皇帝笑道:你現在真是膽子越來越大。李玉在一旁笑嘻嘻地道:還不都是皇上慣的。皇帝瞪了他一眼,他嚇了一跳,立刻噤聲。

容妃見狀,便笑著叫李玉去傳膳,然後對皇帝道:皇上,過兩日五阿哥便要納格格了,臣妾突然覺得他真地長大了。皇帝點點頭,道:嗯,朕還記得永琪小時候的樣子,這麽快,他就長大了,朕老了。容妃立刻笑道:皇上,您這麽說,是又要編派臣妾說的不得體嗎?皇帝一笑,自喝了一口茶。容妃看著他,道:皇上,還記得沈璧說過的話嗎?皇帝道:什麽話?容妃道:在沈璧心裏,您就是我們雪山上的天神,永遠年輕,是沈璧敬愛的人。

皇帝這才想起,她似乎是說過這句話,那還是去年十三阿哥沒了的時候……一時諸多感慨紛至沓來,看著容妃。只見她長發披垂,膚如凝脂,巧笑嫣然,心裏不覺十分滿足,低聲道:你在朕心裏,也永遠年輕。容妃眼裏滿是笑意,點點頭,看著皇帝。

彩雲恰好走過來,聽見了二人的對話,那日容妃說的話,她還記憶猶新,此時見二人凝神對望,情意綿綿,心裏不覺為容妃十分的高興,忽然覺得,容妃不能生子,再不是遺憾。然後又看看在那邊專心搭積木的福康安,心想:他這麽小就養於宮中,確實算是主子和皇上的孩子,怪不得主子如此地喜歡他。

忽聽皇帝說道:如果永琮還在,他和安兒差不多年紀。永琮便是七阿哥的名字。容妃主仆都十分意外。容妃忽然明白了,皇帝為什麽要讓福康安入宮,又為什麽這麽喜歡他。她起身走到皇帝身邊,抱著皇帝,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安兒就是您的孩子。皇帝道:朕要好好地培養這個孩子。彩雲也聽見了這兩句話,心裏更十分安慰。

晚膳的時候,福康安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乳娘照管著給他夾菜抹嘴兒,容妃在一旁連聲叫他慢點兒,小心噎著。皇帝卻饒有興趣地看著,並不幹涉。容妃道:皇上,您老是這麽慣著他,他就更不懂規矩了。皇帝笑道:他才多大,規矩慢慢再教不遲。容妃一笑,也不再言語,慢條斯理地自己吃飯,不時看看那一大一小,心裏平安喜樂。

春和園的傅恒夫婦也在說福康安。傅恒道:安兒就是爭強好勝,軍務課他怎麽上得了。瓔珞笑道:不甘人後不好嗎?我看安兒真是十分地像皇上,少爺可以放心了。傅恒道:他由容妃和慶嬪教養著,懂了很多禮貌,但脾氣始終不改,執拗得很。瓔珞道:皇上就是那樣,少爺也一樣。傅恒笑起來,搖了搖頭。

瓔珞道:安兒以前最喜歡乳娘,現在我看他最喜歡容妃。其實慶嬪對他也十分的好,他還和慶嬪住在一起,但他就是更喜歡容妃。傅恒道:因為容妃生得好看吧!瓔珞見他眼裏捉狹的神情,拍了他一下,笑道:哪有阿瑪這樣說兒子的!他才多大?傅恒笑道:我小時候也老粘著姐姐,我就一直覺得姐姐生得好看,看著舒心。瓔珞聞言大笑起來。

傅恒見她笑完了,對她道:隆兒現在要粘你了。瓔珞知道他心生嫉妒,最近經常這麽說,便道:我們再生一個女兒?她定然粘著你。傅恒笑嘻嘻地道:好!到時候我絕不讓她靠近你。瓔珞又笑著打他。傅恒將她拉在自己懷裏,道:瓔珞,誰靠近你都會喜歡你的,我們瓔珞最討人喜歡了。

瓔珞感嘆道:以前我老是推開少爺,你還要靠近我。傅恒道:你不就是故意那麽做的,好讓我粘著你?瓔珞又大笑起來。傅恒道:難道不對嗎?到底是誰更喜歡誰?瓔珞捧著他的頭,笑道:好好好,是瓔珞更喜歡少爺。傅恒得意地看著她,然後親在她頸子裏,再在她耳邊說道:少爺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瓔珞,少爺就喜歡粘著瓔珞。

夜裏,在床上,瓔珞又覺得傅恒對自己的那種無比依戀,想起他晚上講的喜歡粘著自己的話,想起他從伊犁快馬加鞭奔回來的那些日日夜夜,那是八千裏路雲和月,又流下了熱淚。

自從吳德雅向弘晝表示自己再不要孩子後,弘晝確實上她屋裏多起來,她心裏暗自喜歡,覺得海安真是自己人,能為自己辦事。忽然之間,她對那兩個女人也好起來,因為弘晝喜歡的是那拉氏,而自己有三子一女,在王府裏地位穩固,別的女人根本就不足為慮。弘晝知道德雅性子溫淑,但他覺得自去年秋圍回來以後,她還是像變了一個人,還經常勸自己去其他人那裏。這日便問她,吳德雅溫婉地一笑,道:王爺,我們成婚多少年了?

弘晝想了想,道:總有十二,三年了吧?吳德雅道:嗯,額娘還在的時候,我就跟著王爺了。弘晝見她忽然提起額娘耿氏,默默點了點頭。吳德雅看著他,繼續道:額娘突然沒了,我知道王爺心裏很傷心,這麽多年了,還是很傷心。弘晝道:子欲養而親不在,額娘為了我,在他們母子面前忍氣吞聲那麽多年,弘晝以前荒唐,沒有好好孝敬她。

吳德雅道:額娘明白王爺,明白您心裏的苦,她都和我說過,所以現在,這府裏只有我最明白王爺。王爺想找點兒樂子,德雅不會攔著,我看皇上也沒攔著,畢竟您是他唯一的親弟弟。弘晝哼了一聲。吳德雅道:王爺,其實皇上對您對我們夠好的。弘晝道:珊珊不是和親王府的人質嗎?

吳德雅嘆了口氣,道:對,但傅恒家的福康安不也一樣?而且人家那還是兒子。我總覺得這是太後體恤我們。再說,珊珊養在太後那裏,條件比我們府裏還好,將來太後也不會虧待了她,我是放心的。弘晝道:太後,她對皇嫂那個樣子,別說是我們,你還是不明白。吳德雅看著他,道:王爺,皇上太後皇後,他們是一家人,一家子的家務事外人說不清,您和皇上太後是一家人。

弘晝明白她的意思,是說自己和那拉氏其實不是一家人,那拉氏不過是愛新覺羅家的媳婦,但不便告訴她皇帝的真正身世,於是長嘆了口氣,道:皇嫂一心一意待皇上那麽多年,他看都不看一眼,他就是沒有心。吳德雅道:怎麽沒有,十二阿哥,十三阿哥,五格格,那不都是皇上的心?弘晝一時語塞。吳德雅又道:皇上是從來沒有寵過皇後娘娘,但他也沒虧待過皇後娘娘,太後也沒虧待過她。弘晝搖了搖頭,道:皇嫂父弟的事,他們可都是因為皇上和太後而死的。

吳德雅道:照這麽說,七阿哥先皇後被純貴妃害死,傅恒前妻因獲罪太後不明不白地死了,不也是因為皇上母子?可傅恒還好好地對皇上呢。弘晝並不知道爾晴之死的內幕和福康安的身世,他只知道皇帝秘密將魏瓔珞給了傅恒,於是道:那不一樣,他對富察家和對輝發那拉家可不是一回事。吳德雅在心裏搖了搖頭,心想:富察家世代勳貴,能人輩出,一門忠烈,為皇上出生入死,輝發那拉家自然是比不了,而且輝發那拉家又關我們什麽事,您可是姓愛新覺羅。但口中笑道:今晚我教海安做了盆糕餑餑,您知道這是她最拿手的,王爺最喜歡的,嘗嘗?弘晝點了點頭。

吳德雅叫丫頭去教海安送過來。弘晝笑對她道: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想得開了!吳德雅也笑道:海安是我身邊的人,她如今和我一起伺候王爺,我真是拿他當妹妹的,不信您問她。弘晝點點頭,道:她也這麽說,說你待她好,和以前沒什麽兩樣。說著,握住她的手,道:德雅,你真地沒有怪過我嗎?

吳德雅摸著他的手,道:王爺,我們是結發夫妻,我怎麽會怪您?成婚那天,額娘將您托付給我,我一直記著。弘晝眼裏隱有淚光,低聲道:謝謝!吳德雅又看著他,道:王爺,忘記您心裏那些怨和苦,這樣額娘才會去的安心。弘晝點點頭。這個時候海安恰好端著餑餑進來,見此情景,忙要退出,吳德雅叫住了她,說三人一起吃餑餑,於是海安告罪坐了。盆糕裏面卷著白糖,入口香甜,弘晝大讚道:好吃好吃!海安,你真能幹!又對吳德雅道:都是你會教!吳德雅和佟海安相視一笑。

因為住得近,而且魏湄待人謙恭,舒妃常來和她聊天。魏湄出了月子,她便將十一阿哥永瑆也帶了來。十一阿哥五歲了,魏湄十分喜歡他,但始終不給他拿吃的,舒妃覺得很奇怪,便問魏湄,於是魏湄說這是容妃說的規矩,既然她不能收別人送的吃食,那她自然也不應該給其他的皇嗣吃食。

舒妃聞言笑起來,道:這都是容妃妹妹嚇唬你呢,哪有這麽嚴重,宮裏都沒這規矩。魏湄便笑道:這或許是太後她老人家的意思……姐姐也小心些,總是沒錯的。舒妃聽了這話,見魏湄的神情,忽然想起當年七阿哥的事來,心裏一驚,便去看永瑆,只見他在笑,不覺安慰。

後來她看魏湄還用著以前的棋子和棋盤,又生起氣來,道:難道我送的真的有毒?魏湄忙道:姐姐別誤會,我聽奕祿大人說,皇上賞賜的東西不可不要,也不可轉送他人,我是怕別人看見了,姐姐有麻煩。舒妃翻了一眼,道:規矩規矩,我看皇上自己都不在乎,你就是拿出來啊,他也記不得那是他賞給我的東西了。他今天賞這個,明天賞那個,哪裏記得那麽多。

魏湄抿嘴一笑,道:姐姐對我的心意,魏湄十分感激,這棋盤我一入宮就在用,若不要了,還是好好的,可惜了,等將來壞了,我就用姐姐給的那一套。舒妃道:這還差不多。你啊,真節儉,我瞧著,和先皇後娘娘差不多。魏湄忙道:先皇後娘娘出身名門,是六宮表率,魏湄怎可與之相提並論,姐姐謬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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