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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分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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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笑,道:沈璧就是去瞧瞧選秀是怎麽回事兒,其實還是朕看了決定。那拉氏道:是,定然是憑皇上聖裁。皇上,您看四阿哥的福晉,您有什麽意見?皇帝道:阿裏袞之女是皇額娘家的,訥親的事和阿裏袞無關,你問問皇額娘吧。那拉氏道:是。那五阿哥的福晉呢?皇帝道:胡中藻鄂昌的事,和鄂爾泰無關,朕不過是因為必須對百官交代,所以將鄂爾泰牌位遷出了賢良祠。鄂弼之女,朕也已看過,就定她吧。那拉氏道:是,臣妾遵旨。

皇帝又道:在南苑的時候,朕看永瑢身子弱,你要派人在阿哥所好好照顧他。那拉氏道:是,他過兩年也要選福晉了。皇帝看著那拉氏,頗有讚許之意,那拉氏忙道:臣妾是嫡母,以前又和他額娘總算交好一場,卻不知她竟然暗害了七阿哥和先皇後,罪大惡極,但六阿哥是無辜的,他是皇上的兒子。皇帝點點頭,站起身來,道:皇後好好休息,朕下次再來。

那拉氏知道按規矩,因自己有了身孕,皇帝不可留宿承乾宮,但十分希望皇帝多待一陣,便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要來,已讓廚房備了晚膳,您吃了再回去忙。皇帝微笑地看著她,道:弘晝不日便要回京,朕今兒晚上召了劉統勳他們一起議湖北的事兒,改日再和皇後一起用膳。那拉氏見他如此說,只能道:是,那臣妾不耽誤皇上的正事兒了,皇上走好。

皇帝帶李玉走後,珍兒道:娘娘,奴才聽說這容妃常常待在養心殿陪皇上,還和皇上微服出宮。那拉氏嘆了口氣,道:她倒是大方,她到底和皇上如何,一會兒好一會兒壞,自己說得滿宮都知道,其實她這是沖著本宮來的,告訴本宮是皇上在寵她可不是她自己邀寵,想免了承乾宮和養心殿不和。傳膳吧。

那拉氏一個人坐著吃飯,細嚼慢咽,珍兒站在一旁伺候,見那拉氏情緒很低落,便道:娘娘,您這是怎麽啦?不管怎麽說,容妃還沒孩子,這對娘娘是多好的事兒!太後的算盤也落空了!那拉氏勉強一笑,道:可她有皇上寵著。珍兒道:娘娘,這寵又能多久,以前這宮裏寵妃還少嗎?娘娘這一次也一定是生阿哥。

那拉氏道:她有五阿哥。珍兒道:您有十二阿哥和四阿哥呢!那拉氏搖了搖頭,道:四阿哥,他在皇上心裏可比不過五阿哥。珍兒道:為什麽?那拉氏道:你剛才不是聽見了嗎,皇上對五阿哥的婚事如此上心,已親指了。珍兒道:四阿哥的婚事,皇上讓太後做主也沒什麽不對啊?

那拉氏嘆了口氣,道:太後怎會同意?四阿哥是本宮養的。珍兒道:不同意,就指個別人唄,皇上和太後也不能虧待了四阿哥。而且您還有十二阿哥。那拉氏搖頭道:阿裏袞是訥親的親兄弟,現在做著兩廣總督,皇上的意思就是要阿裏袞的女兒,是為了安撫籠絡阿裏袞,揭過當年訥親獲罪被殺的事,所以要本宮去辦。這和他把鄂弼之女給五阿哥是一個道理。胡中藻是鄂爾泰第一門生,去年皇上拿胡中藻開刀,鄂爾泰的侄子鄂昌一並被殺,皇上最近又申斥了高斌,更撤了他的總管內務府大臣,算是徹底拆散了高鄂黨,但要安撫一下鄂家。這兩樁婚事,都是為了向朝野上下顯示,皇上的寬宏大量既往不咎,叫臣子們繼續好好為朝廷辦事兒。

珍兒道:那四阿哥的事,皇上也自己下旨不就好了。那拉氏道:皇上這是要我去求得太後的原諒,太後去了圓明園三年,皇上有錯,而本宮作為皇後也有錯,皇上自己不好和太後直接說什麽,所以他才要我去。珍兒終於明白了,於是擔憂地看著那拉氏。那拉氏微笑道:沒事,你放心吧。

容妃和彩雲也在談論舒妃要協理後宮的事。彩雲道:皇上為何不用娘娘?容妃笑道:他要我陪他,若我管事兒,就忙了。彩雲道:您倒是寬心,這皇後娘娘啊,看樣子前後兩年都無法全管事兒,舒妃這是得了之後兩年的聖眷了。容妃道:正好,免得人人老看著我。彩雲搖搖頭道:主子,奴才實在不明白,您怎麽就不在乎呢。雖說皇上現在是十分寵著您,但您成天把皇上往外推,連選秀旁人不去的,您還這麽積極,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容妃笑著搖搖頭,道:我本來就不喜歡管事兒,要是管了事兒,禮拜歌舞都沒時間了。選秀,我是為了永琪。

彩雲道:那些有什麽要緊的,奴才是替娘娘著急,您又不會有孩子,就算皇上一直寵著您,但等將來……怎麽辦?奴才自是望五阿哥好,但五阿哥到底會怎樣也說不定。皇後娘娘有四阿哥,十二阿哥,馬上也許又生一個阿哥。容妃笑而不語,心想:她不知道圓明園那位魏貴人的事,聽李玉的意思,皇上……但皇帝的事她當然不能告訴彩雲或任何人,皇帝真正喜歡魏瓔珞的事也一樣。於是便道:皇上很喜歡五阿哥的,你別操心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而且還有太後呢。彩雲只搖了搖頭,心想:太後還能再活幾年都不知道。

永琪的哈哈珠子蘇勒見永琪這兩天很高興,便問他有什麽高興的事,永琪卻不告訴他。蘇勒於是想起來,沒兩天之前,永琪應召和慶嬪一起去了寶月樓,但沒帶自己,許是那天發生了什麽好事兒,但也想不出究竟是什麽好事兒。

永琪一個人躺在榻上遐想,那日在寶月樓見過的三個秀女,十五歲的赫朱,西林覺羅氏,刑部侍郎鄂弼之女,她生的柔婉大方;十三歲的依博爾,索綽羅氏,兵部侍郎觀保之女,內務府著名的科舉世家出身,她生的俏皮活潑;還有十五歲的漢女胡嘉佳,戶部郎中胡存柱之女,她長得十分秀氣。後兩位將成為自己的格格。

他知道選赫朱定是皇阿瑪的意思,額娘自然無異議,而依博爾和胡嘉佳多半是瓔珞姨挑的。這三個人自己看著都挺好。那天他站在這三人面前時,她們臉都紅了,不敢看他,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後來依博爾鼓起勇氣問了他一句道:五阿哥,你會踢毽子嗎?容妃和慶嬪都笑了,他也臉紅了,說:不會。

後來她們就走了。但他一直在腦子裏回想依博爾那雙明亮的眼睛和清脆的聲音。容妃和慶嬪見自己並無異議,便說就這麽定了去回皇上,但囑咐他絕不可告訴別人他已私下看過三人,而這三人自己也不知道結果,還說格格們會在今年先和他一起分府而居,福晉赫朱要到明年大婚禮後才能入王府。

正想著,只見四阿哥永珹走了進來,他忙起身招呼道:四哥。永珹笑道:永琪,聽說秀女都是容妃娘娘在選看,你可知你的福晉是誰?永琪道:不知道,四哥知道嗎?永珹道:今天我聽皇額娘說,皇阿瑪有意指阿裏袞的女兒給我,但還要最後請皇阿奶的示下。永琪便笑道:恭喜四哥,和皇阿奶又親近了不少。永珹道:謝謝,但也未見得成呢。

永琪道:皇阿瑪膝下如今次序最長的就是四哥,皇阿奶定是高興的。永珹心裏也這麽思量,心情十分地好,問道:好像容妃娘娘和慶嬪娘娘有些日子沒來看你了。永琪道:容母妃南苑才見過,慶母妃昨兒我騎射課後有去向她請安,她給了我這個。說著從榻邊拿出好幾雙嶄新的白手套來。永珹看去,只見榻上還擺放著一本藍皮的經書,上面寫著《古g蘭l經》三個字,知道這是容妃給永琪的,便道:能不能借我幾日瞧瞧?永琪道:好,四哥盡管拿去。

永珹將經書拿回自己房裏,湊近鼻端,深吸一口氣,聞到一股極淡的幽香,果然便是容妃身上的香氣,不覺沈迷了一會兒,然後將經書放在書案的一角,翻開自己的漢文書《孟子》來,但還是忍不住拿眼去瞟它,忽然想起那日在南苑,自己喝了鹿血以後……不覺臉紅了,瞥眼間,只見面前攤開的書頁上寫道:“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不覺心中大愧起來。

南苑回來後,他已強迫自己不去想容妃,只是對她的思念還是不能完全斷絕,於是“啪”地一聲打了自己一耳光,他的哈哈珠子格魯代正在另一邊收拾,聽見聲音向他看來,他立刻將《孟子》舉高,遮住了自己的臉。晚上他便將《古g蘭l經》還給了永琪,永琪詫異道:四哥不多看幾日?他忙道:我翻了翻,沒什麽興趣。

皇後去給太後請安。太後叫她坐了,照例問了問她感覺如何,她說自己沒什麽不適,就是精神略差,和上兩次懷兩位阿哥的時候差不多。太後便笑道:還是你身子骨兒好,那這又定是阿哥,皇帝定是高興的。然後囑她好好註意身子,便想叫她跪安。她忙跪下道:太後,臣妾有一事要和您商量,是關於四阿哥的婚事。太後道:這個事兒不是沈璧在管嗎?回頭我問她。你起來吧,早點回去休息,少操心為要。

那拉氏起來後,道:謝太後,這事兒是容妃妹妹在主理,但皇上和臣妾說的意思是想讓永珹娶阿裏袞的長女為妻,不知太後意下如何?太後哂笑了一下,道:既然是這樣,你們兩個拿主意便是,問我這個老太婆做什麽?那拉氏知道太後在揶揄皇帝和自己,忙又跪下道:太後,過去的幾年,是皇上和臣妾沒有盡到孝心,望您寬宏大量,原諒兒子和媳婦。

太後又一笑,道:淑慎,你快起來吧,你有身子,這樣跪著,不知道的,還說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刻薄了你。那拉氏忙叩頭道:淑慎不敢,請太後原諒。太後看著她,籲了口氣,道:我沒什麽可原諒你的,你身為皇後,好好侍奉皇上,管好後宮和阿哥們,便是我大清之福。皇後道:是。太後又道:我聽皇上說,要舒妃佐治你管理後宮,我看挺好。舒妃這幾年,跳脫的性子也改了不少,你操勞多年,皇帝一直說你辛苦,等這個孩子生了,你也多花點功夫給孩子們。

那拉氏心裏明白,這是太後要自己放權,原來舒妃出來協助管事兒,是太後的主意,不覺心中大怒,之前她生兩位阿哥時,皇帝都沒叫人佐理宮務,但當此之時不便說什麽,又覺得自己膝蓋跪在地上抵得疼,便道:是,太後說的是,正好趁這次看看舒妃妹妹辦事辦得如何,才好放心。太後笑道:對,你多教教她。然後對身邊的劉嬤嬤道:還不快去扶皇後起來?劉嬤嬤忙應了。

皇後起來後,問道:那永珹的事?您看……太後沈吟了一會兒,道:阿裏袞有兩個女兒,大的那個性子不好,小的那個我喜歡,差不了兩歲,都是嫡出的,如今也十三了,回頭我問問沈璧,要是皇帝自己不留,便將她指給永珹吧,這夫妻相處,還是性子合得來重要。這事兒也不要你操心,回頭我讓沈璧去辦,她天天見皇帝,明兒一早我就告訴她,讓她給你跑腿兒。

那拉氏心裏十分委屈和難過,太後句句在擠兌她,但也只能道:是,淑慎遵旨,淑慎代永珹謝太後恩典。那拉氏出了壽康宮,珍兒在門外等她,見她面上似有淚痕,驚道:娘娘,您怎麽啦?太後不同意?那拉氏道:太後指了阿裏袞的次女。珍兒歡喜道:那也是一樣的,皇上讓娘娘辦的事兒辦好了就成了!

那拉氏默默無語,自上了坐攆。走的時候看了門上“壽康宮”那塊匾額一眼。坐攆走了一會兒,那拉氏道:去養心殿。此時已快午膳時間,她們進了遵化門,只見太監們正在魚貫送膳,見她來了,忙站下行禮,她叫他們自去忙。然後扶著珍兒走到養心殿外,德勝迎了上來,她還未說話,便聽見裏面容妃低聲說話的聲音,德勝正要通報,她立刻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轉身自去了。

在伊犁的傅恒又收到十封家書。

第一封:

少爺,賽裏木湖真美啊!你寫的我讀了好多遍。你去塞裏木湖是奉旨采雪蓮嗎?容妃教我點上次她給的安魂香,那裏面就是天山雪蓮,我晚上睡得很好,你放心罷。

第二封:

少爺,葉大夫今天來看診,他說我和寶寶都很好。今天額娘又送了好多東西來,二嫂說了半日話才去。梔子花采了兩朵,盛在玻璃瓶子裏,放在你書案上了。追風又長大了一些,你回來定會歡喜。三猛整日地吠,想是天開始熱了的緣故。

……

第五封:

少爺,今天和珍珠小全子去天橋。看見一個耍猴兒的,耍得特別好。那猴兒十分伶俐,博得滿堂彩。寶寶在我肚子裏聽著可高興了。我想將來他出來了,不論男女,定也是一個頑皮的猴兒。

……

第八封:

皇上今日帶著容妃微服來談五阿哥婚事,我把我和海姐姐挑的人選告訴他了,嫡福晉自然是他中意的鄂爾泰之孫女。我給永琪挑了兩位格格。想到永琪都要成親了,時間過得太快了。寫到這裏忽然又覺得有點難過,你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第九封:

忘了說了,皇上昨兒還選定了第一出戲唱《游園》《驚夢》。小戲們先排著,那時候戲臺子也建好了,你也回來了,家裏會很熱鬧罷。

……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原型】納親和阿裏袞。鈕祜祿氏。納親,前任軍機之首,因金川戰敗被殺。阿裏袞是納親的親弟弟。這兩人都是遏必隆的孫子,額奕都曾孫。太後鈕祜祿氏的曾祖父額宜騰是額亦都的堂兄弟。原劇順嬪事件裏出現的愛必達是納親和阿裏袞的親哥哥。

【納親】,尹德第二子。雍正五年(1727年),襲二等公,授散秩大臣。九月為禦前大臣,因為勤謹廉潔,“其居第巨獒縛扉側,絕無車馬跡”,被雍正帝看重。曾任內大臣。雍正十一年(1733年),擢升軍機大臣,參與機務。乾隆帝即位,訥親協力總理事務,晉封一等公,乾隆帝稱他為第一宣力大臣。乾隆二年(1737年)正月庚子,接替那蘇圖,擔任清朝兵部尚書,後改吏部尚書。乾隆十年(1745年),訥親為保和殿大學士。乾隆十三年(1748年),主持大金川之役。訥親毫無軍事經驗,遙坐營帳中指揮,又與張廣泗不和,先勝後敗,只好久圍之計,請朝廷增兵三萬,勞師糜餉。乾隆帝對訥親徹底失望,另遣傅恒代任經略。乾隆十四年(1749年),命押解訥親回京,命以其祖遏必隆之遺刀,將訥親處斬(一說令自裁)。

【阿裏袞】,尹德第四子,也是乾隆的重臣,四阿哥永珹十七阿哥永璘岳父,孫女為道光帝元配嫡妻,追封孝穆成皇後。乾隆十五年(1751年)任兩廣總督。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任參讚大臣,兵部尚書,與將軍富德攻討霍集占,解除將軍兆惠之圍。此後任兵部尚書長達七年。乾隆二十八年,加太子太保。乾隆二十九年,授戶部尚書、協辦大學士。乾隆三十三年二月(1768年),兵部尚書富察明瑞(傅恒四哥傅文之子)戰死緬甸猛臘(自盡殉國),追封嘉毅勇公。是年二月,朝廷以大學士傅恒為經略,授阿裏袞及阿桂為副將軍,領兵參加清緬戰爭,途中得疫疾,傅恒令他留永昌治疾,阿裏袞不肯。乾隆三十四年,特遣禦醫前往診視,惟他仍卒於乾隆三十四年十月十九日,奉旨著靈柩入城治喪,命四阿哥和十二阿哥臨喪致奠。謚襄壯,祀賢良祠。以豐升額金川功,追加封號為果毅繼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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