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攬過湊過來的小孩，沈默，那樣子別提有多蕭索。

殷盛看著老人蒼老幹枯的手，有些難過，他的家庭相親相愛，溫暖而美好，他真不明白為什麽世間還有這麽多不幸的，錯綜迷離的家庭，想自己的爺爺是受人千愛萬戴，跟本承受不到這些。

青龍坐在墻角角落，懷抱紫蛟劍，顧自靠墻睡去。一般人多有效仿，只是無人這般真睡的。

“我出去下，殷上卿，照顧不周了”。荊歌意起身，丟下話語，轉身離開。

老人將頭埋在小孩的額上，此刻的他竟像是遭夫君拋棄的弱小妻子。

“小福哥!”老人手下有人要去追。

“讓他去吧，都是我作的孽啊，他心裏苦，就讓他一個人靜靜吧。”老人眼晴微微氤氳，仍是撐著精神，“大虎，小石，歇息過了，大鍋飯不容易，去幫忙下吧。”

老人旁邊一個健壯的中年漢子，一直垂頭喪氣，悶悶不樂的樣子，此刻像是憋的太久，終於嗯的哼了一聲。

兩名年輕人齊齊起來，向裏進去。

“這種事，哪能少了我。”殷盛手下一個壯實的圓臉小夥子騰的起身，跟進去，殷盛看著他，含笑認可。

老人與殷盛聊了起來，殷盛雖然好奇，但他也不是愛揭人隱私的人。

老人已將話引到荊歌意上，“哎，說來不怕笑話，小福是個難得的孩子，是我老眼昏花，不識真龍，苦待了他，導致他現在不待見我，這次在危難之中，能伸出援助之手，我已經很知足了。”

這時，大虎與小石用麻布裹著，擡來一大鍋野菜湯，放在地上，其上插著數根又難看又參差不齊的長筷子。

“這裏已經沒有其它可以吃的了，英雄們將就著墊下肚子。”老人道。

“野菜是自然的精華，益身清毒，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殷盛一番話逗笑了老人和一些人。養息的人們紛紛提起精神，獨獨剩下角落裏的青龍，繼續沈睡，仿佛與這片熱鬧無關，這片熱鬧也似乎將他遺漏。

圓臉小夥子手捧兩疊碗，得意的道“這可是我的手藝哦。回去時我要創一道素食新菜”。

身後的莫情靈微微低著頭，她慢慢的走過來，臉上依然纏繞著說不出來的憂傷，她的柔柔的道“華兒，到娘這邊來！”

小男孩撲過去，但見莫情靈，眼目四處尋覓，眉頭輕擰，咬咬嘴唇，終於忍不住的問道“爺爺，小……荊駙馬呢？”在小福的小字，說出口時又立成改成了荊附馬。

“孩子啊，不管他，來，到爺爺這身邊來。”老人憐惜的道。

“啊，娘，你的手。”小男孩叫道，但見莫情靈的左手，一根手指用雪白的布纏著。

“小嫂子，剛才不小心切到了手，我已經幫她處理過了，沒事的。”圓臉小夥子安慰道。

“是啊，華兒，娘沒事，一點也不疼呢。”莫情靈擠出一絲微笑，牽著小男孩的手向老人走去。

“英雄們實在對不住，連碗筷也不能齊全，待驅逐完妖怪，我一定設擺宴席，給英雄們賠罪。”

“我們年輕人要的就是這種不一樣的體驗。”人群中有人豪邁的道，又惹得陣陣豪言笑語。

老人又輕拍有些木訥的莫情靈。

“這第一碗先給未來大放光芒的小星星。”殷盛端著碗，臉上堆笑，恭敬的獻上。

小男孩毫不猶像的接過來。

“華兒，說謝謝叔叔。”情靈教導道。

“謝謝叔叔。”小男孩捧著碗，全部的註意力都在這碗上了，連這謝謝也仿佛是對著這碗菜湯說的。

“諾”殷盛又在小男孩的碗裏插上一根筷子，“吃吧，多吃點。”

“莫老，少堡主，快來吃吧，兄弟們都等不及了。”殷盛手下有人叫道。

但見殷盛向青龍走去，一行人也瞬間靜止靜止了許多，似乎才想起了青龍一樣。老人也神情嚴肅，緩緩的起身，向青龍走去。

“青龍兄，用餐了。”殷盛拱手喚道。

“別煩我，我不稀罕你們的食物，免得糟蹋了我的胃。”青龍眼皮也懶得擡，滿是不屑。

莫桑也撐起身子，走過去，拱手陪罪“老朽真的是太老太混濁，竟未識高人，多有怠慢。”

“哎，你沒得罪我，再這樣啰嗦就真的是得罪我。”青龍仍然不開眼，卻是極不耐煩。

“那老朽就不打擾了。”殷盛順勢攙著老人離開。

一班人灑脫不拘，共碗共筷，有說有笑，渾然打成一片，夜，悄然降臨，不知何時，已生了一堆小篝火，一餐後，感情像是升華了般，爭相收拾這餐後的狼藉。

莫情靈懷中的孩子飽餐後，早已熟睡，她的眼睛還是時不時的向洞口望去，迎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孩子，抱華兒進去睡吧。”老人輕輕的道。

“爺爺，我……。”莫情靈似要哭泣，她寧願望眼欲穿，空空守望，也不願意進去，進到一扇門裏，再關上這扇門。

“哎，孩子，爺爺隨你。”老人又面向大家，“英雄們品性高潔，不拘小節，我這石室有僅九間內室，除這一間，是為他娘倆準備的，其它英雄們隨意安排。”老人話到一處，又適時的指指左邊第三間。

“兄弟們都隨意吧，不論大小，不論品階，當然莫老指明的第三間，不得踏入”殷盛附和。

很多人出於好奇，第一時間擁向各個石室。

“我也歇息了，我這老骨頭不經折騰，我就不與殷上卿再來虛空的客套話了。”老人又看看情靈後，又嘆了一口氣，傴僂幹枯的身體，獨自走向一個角落。

熙熙攘攘的聲音一點一點褪去了，夜是那樣的寂靜，所有的人都睡了，殷盛也在一個角落裏佯閉著眼，思索，自以為對人間荒蠻略有所知，原來自己的經驗只是豹之一斑，這裏雖然貧窮蠻荒，但是人們的觀念言語行為卻不見違和，更有著難得的韌勁，令他動容。

只有莫情靈一個人懷抱孩子，坐在那裏，紋絲不動，她額前散落幾根發絲，臉龐不知何時滑下一滴淚，在微弱的篝火下有些閃爍。

倏的一條人影，莫情靈一顫，忙擦去眼淚“是你，你回來了。”

“你早點休息吧!”荊歌意的眼晴劃過莫情靈受傷的手，馬上瞥開，向一邊走去。

“餓了吧，我給你留了野菜湯，特地給你多留了你愛吃的紫蘇葉。”莫情靈強打起微笑。

荊歌意身子一僵，並不回身，“去睡吧，照顧好華兒，我一個大人不需要你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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