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京大樓。

沈聽瀾站在落地窗前, 手中仍攥著手機，手背青筋突兀，臉色微白。

從早上看見LE的負面新聞發酵, 他就在等。

等著她的電話, 等著她來找他。

卻什麽都沒等到。最終是他忍不住去了個電話。

可她呢？開口便是一句“柳先生”。

柳熙，柳熙。

他真的這麽好嗎？好到讓她在最危難的時候只會想到他？

熱搜上的緋聞, 哪怕只是名字並列在一起, 都很刺眼。

所以秦至問要不要慢慢降熱度的時候，直接讓它憑空消失。

“叩叩”兩聲敲門聲，秦至輕聲道：“沈總, 宋小姐想要見您。”

沈聽瀾猛地回神, 走回辦公桌後, 嗓音沈沈：“讓她進來。”

門輕輕開了又關, 宋暖暖靜悄悄地走了進來, 看著座椅上的男人, 西裝革履，烏發梳理的一絲不茍, 他坐在那兒, 垂眼間帶著高高在上的貴氣。

“聽瀾。”

沈聽瀾望著她：“有事？”

宋暖暖輕咬了下下唇, 臉頰局促的紅了紅：“我聽陳程說，晚宴的監控視頻, 是你要走的，是嗎？”

沈聽瀾眸光斂了斂：“嗯。”

“聽瀾，阮甜這次真的知道錯了, 你……你放過她這一次吧，她也是為了給我出頭，才會……”

一個無名賬號, 高高掛在熱一的位子。即便聯系了平臺，沒有沈聽瀾的首肯，沒人敢撤。

甚至……就連阮甜的金主，都不敢露面出聲。

沈聽瀾沒有立即回應，沈吟了幾秒鐘：“視頻是誰發布的？”

宋暖暖臉一白：“什麽？”

“晚宴內場的監控，我看過了，”沈聽瀾沒有絲毫不耐，面色無波平靜道，“偷偷拍攝視頻的，是阮甜的經紀人。”

他淡淡反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宋暖暖腳步後退了半步，久久沒有說話，臉色煞白。

沈聽瀾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如炬：“為什麽對許音有敵意？”

“聽瀾，我沒有，我只是在意你……”

“在意我，為什麽要對許音有敵意？”沈聽瀾抓住了她話中的漏洞，“我和許音，到底，有什麽讓你產生敵意的關系？”

宋暖暖連連後退，唇顫抖了下，擡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第一次，看見他眼中的茫然。

“沒有。”她慌亂道。

沈聽瀾沈沈望著她，不語。

“你和許音的關系，她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宋暖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可越是這樣越是語無倫次，“聽瀾，你忘了嗎？七年前那晚，救護車上，你抓著我的手問我叫什麽名字……許音說，她當自己是你的妹妹，我怎麽可能對你的妹妹有敵意……”

沈聽瀾目光一滯，最終漸漸沈靜，一片黑暗。

他轉身，拿過桌上的內線：“秦至，送客。”

“聽瀾……”

“宋小姐，”秦至已經出現在門口，“這邊請。”

宋暖暖看著早已不再看她的男人，心中陣陣難堪，最終蒼白著臉離去。

沈聽瀾定定立在原處。

妹妹。

每一個人都說，她是他的妹妹。

那他一次次的反常與狼狽，又算什麽？

“沈總，”秦至站在門口，“下周二……需要給您預定蛋糕嗎？”

畢竟以前，每年許小姐都會準備。

沈聽瀾皺眉，他最厭惡吃甜膩的食物：“不用……”

話卻突然停了。

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因為您不喜歡太甜的味道，蛋糕都是許小姐親自做的……”

秦至的聲音。

沈聽瀾緩緩看向秦至。

“沈總？”秦至被盯的滿心不安。

沈聽瀾移開目光，搖搖頭再沒多說什麽。

……

天色暗得越來越早了，窗外華燈初上。

“總編，阮甜還掛在熱搜上呢！”楊念神采飛揚走進辦公室，冷哼道，“她這次慘了，道德問題，前幾天拿到的市旅游大使的身份被撤了，幾個代言商也把廣告博刪了，還有她那個姓宋的朋友，網友都說現在這種小白花過時了！咱們官博漲粉二十多萬……”

說著，楊念將手機湊到許音面前，“不少人排隊想要你這樣的老板呢！”

許音看了眼楊念的手機屏幕，突然看到了什麽，瞇了瞇眼，將露出一半的評論下拉。

——“我就說吧，看LE每期雜志把女星拍的這麽好看，我都懷疑LE主編喜歡女人了，怎麽可能做這種盛氣淩人的事兒！”

點讚兩萬，底下的評論多是女星粉絲發的雜志封面照。

楊念忙把手機收了回去。

許音笑了笑，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今天大家也都提著心忙了一天，下班放松一下吧！”

“嗯，”楊念點點頭，又想到什麽，“對了主編，說起來，外面都在傳，是睿京總裁親自出面，您和沈先生不會真的……”

許音站起身：“長輩認識，算是不熟的世交吧。”

“原來是這樣。”楊念了然，打了聲招呼走了出去。

許音走到窗前，看著樓下的燈火，許久轉身，走到辦公桌旁，將扔在角落的尾戒拿了出來，放進包裏，走了出去。

她討厭欠人情，尤其是欠沈聽瀾的人情。

一樁樁還。

路上堵車，到睿京大樓樓下時，已經七點半了。

許音撥通了秦至的手機。

秦至接通來電時，正在一場小型會議上，坐在沈總身邊，記錄著會議內容。

而沈總，自從那個姓宋的小姐走了之後，便一直面色沈沈，讓人不敢打擾。

手機鈴聲響起，秦至被驚了一跳，完全忘記靜音了。

他忙拿出手機，想要掛斷，卻又在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時滿眼訝色：“許小姐？”

一旁坐在長桌中央、面如冷玉的男人，手指一僵。

許音坐在一樓待客廳等著秦至下樓，當聽見大步流星朝這邊走的腳步時，她準備好得體的笑，站起身，轉頭看去。

笑容卻一頓。

沈聽瀾穿著一襲筆挺的黑色西裝，面容沈靜的朝她走來，身後跟著拿著手機的秦至。

許音凝眉，她沒想到沈聽瀾會下來。

“有事？”沈聽瀾站定在她面前，呼吸微急，卻很快恢覆。

許音點了點頭，從包中將錦盒拿了出來：“禮物太貴重了，我受不起，來還給沈先生，這種成雙成對的禮物，沈先生還是送給想送的人更好。”

沈聽瀾看著錦盒，神情僵滯：“你來，只是還這個？”

許音點點頭。

沈聽瀾動了動唇，靜默了一會兒：“一個珠寶換你一天而已，還不夠？如果再加上今天……”

聲音驀地停止。

他想說：如果再加上今天對LE輿論風波的幫助呢？

可是，這種籌碼和威脅，連說出口都覺得不齒。

許音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沈聽瀾繼續，只得上前，主動將錦盒放到他手中。

而後便抽回手。

沈聽瀾卻沒有接。

錦盒卻“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發出不小的動靜。

許音低頭，看了眼錦盒。

沈聽瀾怔楞看著她，下秒他緩緩彎腰將錦盒撿了起來，重新塞到許音手中，面色冷凝地繞過她朝電梯走去，背影都滿是怒火。

秦至忙對許音點了點頭，跟上前去。

許音低頭看著錦盒。

越昂貴的東西，越脆弱。

不過摔了一下，錦盒上鑲嵌的碎鉆便掉了一顆。

許音皺眉，又要多花一筆維修費了。

只是接下來幾天，她一直忙碌。

等到周一時，才終於得閑半天，看見包中角落裏的錦盒，想了想還是去了市中心的奢侈品商場。

……

秦至來到商場時，正是午餐時分，商場人很少。

沈總的生日，沈總卻從來不註意，以往都是許小姐忙碌，買禮物，做蛋糕，如今……

沈總待他不錯，他心中對沈總也是感激的。

只是……秦至嘆了一口氣。

沈總一向過目不忘，總被人讚譽，可是，這樣的人，卻偏偏將對他那麽好的許小姐忘了。

然而下秒，秦至腳步一頓，看著前方奢侈品專櫃的女人身影。

專櫃，是男士專櫃。

女人，是許音。

秦至眼睛亮了下。

業內多得是見風使舵的人，這幾天，不少公司送來了禮物，甚至主動提出舉辦盛大的慶生宴，只是這些沈總卻半分目光都沒分。

這幾天沈總一直待在公司，別墅都很少回，不要命似的忙於工作。

想了想，秦至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通話很快接聽，沈聽瀾的嗓音清冷低啞：“有事？”

“沈總，”秦至頓了頓，“我在商場看見許小姐了？”

聽筒裏沈默了一秒鐘：“嗯。”嗓音冷淡。

秦至又道，“許小姐在男士奢侈品專櫃，像是在買東西。”

這一次，沈聽瀾徹底安靜下來，沒有說話，沒有掛斷。

秦至看了眼屏幕，仍在通話中：“沈總？”

“不過是買東西罷了……”沈聽瀾的聲音沈沈，聽不出喜怒。

秦至忐忑片刻：“抱歉，沈總……”

話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沈聽瀾的聲音緊繃著：“明天的所有行程，都推了。”

……

自從輿論風波後，LE似乎順風順水了很多。

連許音都感覺到了。

以“接納”為主題的十月刊，因為封面大膽啟用了不同年齡、不同身材的女性，引起了V雜志的註意。

V雜志中華區，特別邀請她出席年末慶典活動。

許音自然同意下來。

只是距離年末還有一段時間，她也就將重心放在了開年封的宣發和“以夢為馬”大賽上。

開年封的宣發，原本重要的切入點有兩個，一是兩性關系，二是柳熙。

現在，因為前段時間的輿論，LE本身也成了一個切入點，得到了大量的曝光與流量。

開了幾個內部會議，確定了接下來的宣發方向，已經過去了幾天了。

這天，許音正在會議室聽著楊念幾人商討細節，手機響了起來。

她順手接起。

禮貌的女聲在電話那端響起：“許小姐，這裏是蘇丹甜品店，您往年在這裏預訂了少糖奶油，還是如常給您送過去嗎？”

許音楞了楞神。

“總編？”楊念在一旁看著她臉色微變，小聲擔憂喚她。

許音回神，笑了笑對著手機那端道：“抱歉，以後再也不用了，謝謝你。”

說完，掛斷了電話。

楊念仍在看著她。

許音沈吟了下：“楊念，你幫我一個忙吧。”

楊念不解：“什麽？”

“買份男士的禮物，給睿京的總裁送去。”

楊念訝異，卻又很快反應過來，上次阮甜那件事還是睿京總裁出面擺平的，於情於理該有所表示：“那……買什麽禮物啊？”

“隨便。”許音想了想，出去一趟，再回來手中拿著黑色的錦盒，“把這個一並帶過去。”

……

沈聽瀾沒有去公司。

他一直安靜待在別墅中，從早上等到下午，不知在等待著什麽。

銀行、企業、郵箱、手機，祝賀的訊息一個接一個。

以往從來不在意這些，今年卻莫名的重視。

別墅裏依舊空蕩蕩的。

直到傍晚，門鈴聲響起。

沈聽瀾近乎忙亂的打開門，卻在看見門口的人時，眼中的光逐漸暗了下來，如同被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一般冰涼。

許音的助理，楊念。

她手中拿著一份包裝精致的禮物，禮貌謙謹地遞了過來：

“沈先生，總編祝您生日快樂。”

就像……隨意讓人來打發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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