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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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刺殺
日薄西山之時,李睿在宋家的某間客房裏悠悠轉醒。
然而那個溫柔說話，同她喝酒談笑的宋四少卻不見了，李睿只見到一個面帶疏離微笑的管家，禮貌的請她離開。
“我……這是怎麽了？”李睿按住自己的額頭坐起身來,一臉茫然的看向管家問道。
“下午四少爺與李小姐喝酒,年輕人酒量把持的不太好，兩位都喝多了。”管家維持了完美的禮儀,態度之中雖然並沒有絲毫的輕慢,但卻也沒有半點親近之意。
李睿只覺得腦內一陣脹痛，的確有些像是宿醉後的感覺。
只是,為何似乎從喝酒的中途起，她的記憶就已經開始一片模糊，全然想不起來自己與宋四少喝酒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呢？
但這麽好的機會,李睿自然是不想放棄的。
她不死心的追問管家道：“四少爺人呢？他就沒有說些什麽？”
“四少爺也醉了,此刻怕是還在睡。”管家按著宋淩給的吩咐彬彬有禮道，“府上已經安排了車送李小姐回家,也以免李家人掛念擔憂。”
這便是擺明了不會讓她能見到宋傲的意思了。
李睿自然心中不愉，但她又的確還沒有什麽身份和立場來說這些事,咬咬牙只能暫且聽從安排。
從床上施施然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打扮,李睿還不忘了多看那管家幾眼,把這個今天難為了他的家夥記在了腦中。
沒關系,等她下一次再以更加尊貴的身份進入到宋府的時候，她會好好再教教這位不懂如何做人的管家，應該怎麽接待自己。
一輛豪華的懸浮車從宋府使出，李睿坐在後座，將車窗全然打開,任由帝都星上的黃昏晚風吹拂著自己的面龐。
她從手包裏掏出了一面小鏡子，挑著眼尾打量鏡中的自己。
李睿總覺得，美人蠱這東西，並非只是讓她因為蠱而更加吸引男人，更是仿佛令她整個人都真正走上了變美的階梯，一日更比一日散發出迷人的光暈。
她的目光透過那枚小小的鏡子，落在自己頸間的紅寶石項鏈上，嘴角又忍不住浮起一個弧度。
自己何必患得患失呢？如果宋四少爺對她全然無意，自然連這串項鏈都不會拿出來送給她。
雖然不過區區一枚紅寶石而已，對於宋家來說大約算不得什麽。
但畢竟是經由宋四少的手送出來的，不是嗎？
李睿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的眉眼，又想起今日在宋家所見的一切。
她一向覺得，自己不過是投胎投的不好，若是她也出身在宋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也能享受平日裏宋祥所享受的那一切，那麽一定會出落成比宋祥更加美麗優秀的世家小姐。
李睿啪嗒一聲合上自己手中的鏡子，神色淡淡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過沒有關系，她很爭氣，已經靠著自己找到了另一條路。
一條靠她自己，就能走上去的通天大道。
李睿眼中閃爍著貪婪又狂傲的光芒，與她頸間那枚顯得有些妖異的紅寶石相映生輝，折射著詭異的紅芒。
只是李睿並不知道，這枚紅寶石的確也不是宋家隨便給的——經過宋呈的精密改裝，這枚紅寶石內已經被安裝上了竊聽器，由宋呈的人工智能助手進行二十四小時的監聽。
一旦人工智能助手從錄音中截取到“三公子”、“宋”、“蠱”之類的關鍵字，便會提醒宋呈進行監聽與人工識別。
同一時刻，宋傲也與其他人一起坐在小會議室裏，探討著今天聽到的情報。
“我睡過頭了。”宋傲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他還是錯誤估計的自己的酒量，雖然主要是為了哄著李睿喝酒放松警惕，但一來二去的，還是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你一直以來也辛苦了，能好好放松一下，倒是好事。”幾人自然都不會責怪宋傲，尤其是宋淩一向對他的健康狀況甚為擔憂，因為瞧見他能吃能睡，就覺得也算是好事。
幾人閑話幾句，就開始把今天從李睿哪裏套出的情報擺在明面上分析起來。
可以確定的是，宋老爺子的手已經伸到了宋家以外的地方，伸到了星耀軍裏。
李睿和她弟弟李智很顯然已經上了賊船，但李家家主是否知道，整個李家在這件事裏介入了多深，目前而言，宋傲他們還是毫無頭緒的。
“還有這個叫‘三公子’的人。”宋祥也拿著自己記好的筆記，認認真真的分析著，“戴著面具不露面的青年，行三，並非李家人。但他有蠱，至少應該是老東西的合作夥伴，還是比較高級的那種。”
宋祥皺著眉頭，臉色很臭，“這已經超出我們以前的猜測了。我們還以為那個老東西又孤僻又乖戾，而且性格還那麽壞，是不可能有合作夥伴的。”
“如果他想真的把手伸出宋府，自然就需要合作夥伴，他那把年紀了，軍營肯定是他完全進不去的地方。”宋呈倒是對這個結果並不怎麽吃驚，只淡淡道，“不過超過我預料的是，他們竟然沒有把蠱作為一種脅迫的手段，反而是建立了一種……類似於宗教組織的形式。”
“你可以大膽點說是邪-教。”宋淩直接下了結論，“他們在軍中的這種組織手段，和在宋府內的手段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形式。”
論起隊伍建設和對敵理論，宋淩自然還是比宋呈擅長很多，她修眉緊蹙，進一步解釋道：“目前來看，宋府內部，老東西用蠱來掌控、威脅我們，應該全部都是他自發的行為。”
“他本身身為長輩，就天然認為他已經對我們有較強的控制權。再加上蠱的威懾力，想來他現在一定是覺得，整個宋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應當是。”宋傲點頭同意，宋老爺子對他自己極端自信，恐怕對照宋家流傳下來的古代典籍研究出了蠱，令他自滿於天下，恃才傲物，自然覺得旁人都不值一提。
肯花上如今這些心思來脅迫他們，掌控宋府，說不定他都覺得多餘。
否則，也不會試探一兩次後，便將九轉回環蠱的子蠱全部給了自己了。
想起子蠱，宋傲心中便又憂愁起來。
眼下自己已然是星海四層，姜衡修到星海三層，雖然目前看來，之前的一切都還算有驚無險，甚至很多時候因禍得福。
可三層距離九層，還有太遠太遠……
他既擔心自己沒有找到一個足夠適合的時間，向姜衡剖白九轉回環蠱的事情，導致他們的感情出現裂痕。
又擔心世事無常，萬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或子蠱有個三長兩短，姜衡應該如何是好？
宋淩卻是沒有發現宋傲這小小的走神，繼續分析道：“但在軍中，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們宋家雖然百年來也都有人從軍從政，但大半都是虛職，少有坐上高位的實權派。若是真想在軍中建立體系或派息，只怕得有實權派在其中策應。”
聽到這裏，宋呈也認同的點頭，“是，而且這人還很聰明，采用了建立秘密小團體的方式。當他們發展出一套獨立於軍隊體系之外的規則，建立了共同的價值觀……他們就會是軍中之軍。“宋淩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簡直令人不寒而栗……那天小祥提出李家姐弟有問題的可能性後，我也著重觀察了李智，以及和他關系較好的幾人的情況。”
打開光腦，宋淩調出一份調查文件，把結論攤開來給眾人看，“有幾個人之前和他的關系並不怎麽親近，但最近，這一群人的關系卻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並且他們的訓練成績提成水平也非常相近。”
宋淩圈出幾個具體的數據，“放在正常的大範圍裏來看，這樣的數據提升其實算不上特別出色，一般精英的水準而已。”她的手指又滑到另一邊的數據上，“但這幾個人以往的數據都非常難看，可以說是只堪堪及格的水平。”
“如此一看，他們就像是覆制粘貼了對方的訓練方式和提升數據，並且在極短的一段時間內，前後完成了從六十分到九十分的跨越。”宋淩總結道。
“以軍中秘密組織的方式建立起來，主要成員為平日裏並不怎麽用心訓練，甚至可以說是軍中邊緣化的家夥——相對而言，也可以說是最蠢、最容易被說服、扇動的那一批。”
宋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將一條逐漸清晰的邏輯鏈給擺了出來，“然後為他們提供足夠有吸引力的回報，比如極快的提升身體素質或訓練成績等，把他們牢牢鎖定在團體之中。”
“接著鑄造儀式感——種蠱，被種了蠱的人能夠得到種種好處，但最重要的還是，這是他獲得整個團體內認可，或者說是某種身份的象征。”
“‘蠱’變成了這個團體的秘密、信仰、追求。而具象化的操作人，也就是他們提到的‘三公子’。”
“嘖，先精準篩選，再塑造集體無意識，最後把所謂的‘受益人’都變成信徒……這是一套精密的設計。”饒是整體分析下來，宋呈對這樣一套令人作嘔的系統厭惡不已，也不得不承認，它的確行之有效。
“可是……”難得安靜聽完了全程的宋祥眨著她滿是疑惑的大眼睛，“可是如果說老頭子在我們身上下蠱，是為了試驗，為了控制、威脅我們，這都能說得通。那麽，他把手伸的那麽遠，還有他的合作夥伴，他們把蠱中到那些並沒有什麽價值的人身上……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這個簡單而樸素的問題，問的幾個人都是一楞。
是啊，他們如此精心設計，巧妙布局，層層鋪開，最終卻把一群廢物給框了進去，這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錢嗎？”宋祥已經開始列舉出某些可能性。
“不會。”宋傲搖搖頭，“雖然軍中這些紈絝多半也都是世家旁系子弟，錢財都是不缺的……但如果真的想要賺錢而已，有老頭子那一手養蠱的技術，哪怕販-毒也都比現在這樣來錢快多了。”
這話雖然說得有些粗糙，但道理卻是貨真價實的。
只是，宋祥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終一臉困惑的攤手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這群廢物……哦抱歉，他們可能還是有他們的價值，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不知道這群廢物除了他們有的那點錢，還要什麽是有價值的，難不成還能圖他們的腦子？”
“這件事再查吧。”眼下暫且沒有頭緒，宋淩便也不打算在這些事情上面多做糾纏，“我會進一步去查星耀軍的情況，目前到底被滲透了多少，還不甚清楚。對方的目的我們也暫且並不知曉，眼下的這種情況，按兵不動為妙。”
宋呈對此也表示了讚同，“李睿那邊我會繼續監聽，如果截獲了什麽有用消息，會及時告知大家。”
“小傲，你也可以主動出擊，試試看能不能問到有價值的情報。”宋祥故意笑瞇瞇的對宋傲做了個鬼臉，“說不定這種直球反而最快哦？”
“你可饒了我吧。”宋傲也知道宋祥是在開玩笑，便做討饒狀擺了擺手，“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氣氛再度松快起來，宋淩笑著起身，“小祥別鬧了，走，我們先去吃晚飯……誒，等等，小傲，姜衡呢？”
宋淩這才發現姜衡竟然並不在。
說來也是奇怪，姜衡分明是個風格極其獨特，很有存在感的人。
但，當他和宋傲一起的時候，宋淩總覺得自己仿佛下意識就會忽略他的存在。
其實那是一種本能性，戰鬥性的野獸般的直覺。
只是當姜衡和宋傲在一處的時候，他便把所有銳利的鋒芒都收了起來。
“他說還要回元帥府處理點事情，我和他到時候直接在集訓的時候見。”宋傲解釋道。
“回元帥府處理事情？”宋淩輕聲重覆了一遍，而後又低低笑了一聲，“元帥府裏，已經多久沒有元帥了？”
正如宋淩所言，元帥實際上從前線回國之後，一次都沒有回過元帥府。
但今天不同，冥冥之中就仿佛有什麽感召一樣，周焯看著姜爍早早入睡後，便悄然離開了皇宮，返回了元帥府。
他並非是為了處理公務，而是心中總覺得自己今日或許應該回去一趟。
而最終，周焯在二樓的書房裏見到了正在等他回來的姜衡。
周焯心道，果然如此。
他一向有個奇怪至極的天賦——直覺很準。
很多時候，他會突然想要去做一件事情，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但卻有種必須要去做的使命感。
最後的結果也常常證明，他的直覺永遠是正確的，就像今天這樣。
“你在等我。”雖然應當是個問句，但周焯說出來時，卻是一個平穩的陳述句。
姜衡神色淡漠的看了周焯一眼，“沒想到元帥還記得回元帥府。”
一句輕飄飄的調侃，卻令周焯神色微動。
這句話沒有什麽分量，卻代表了太多東西。
最直白簡單的便是，這不是一個晚輩會對尊敬的長輩說的話——姜衡在試圖以更加平等的身份與他交談。
周焯一默，心頭湧起了些奇怪的感覺。
只是，即便到了現在，姜爍也還是不肯松口說姜衡的身份，縱有千般猜測，他也不敢直接肯定姜衡的身份。
但無論如何，面對姜衡時，他也總是有些歉疚感。
畢竟多年來，他以逃避的心態面對這個孩子，甚至不曾多看上他幾眼。
周焯直視著姜衡的眼睛，那雙與他極其相似的眼睛。
這兩雙眼睛，不僅外形相似，其中燃燒著的執著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等我是為了什麽。”周焯沒理姜衡那句有些挑釁的話，回到了他第一個問題的延續。
這樣好脾氣而耐心的周焯，姜衡並非是第一次見。
但這一次，他更加明顯的感覺到了周焯語氣裏生硬的柔軟，和些微的妥協。
想起前世，周焯也是一夕之間突然改變了對自己的態度，姜衡突然對自己從不在意的身世有了幾分好奇。
不過……眼下他們關系仍舊十分冷淡，或許來日有利益交換的時候，再問才會比較好。
姜衡稍稍思索一番，便幹脆直入主題，拋出自己真正的問題，“上古遺跡秘境，你有什麽安排？”
周焯微微一楞，這件事，他倒是真的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只是周家再怎麽人丁雕敝，也仍舊是四門之一，擁有三個可以進入秘境的名額，這名額總歸是要處理的。
“我會安排兩個人和你同去。”稍加思索，周焯便回答道，“如果你放心不下，我也可以事先把人叫來，讓你看看。”想起之前紅蓮訓練營那場生存挑戰賽裏，錢家兄弟對宋傲的傷害，周焯又補充道。
盡管姜爍已經向他強調了多次“姜衡必須死”，但周焯卻仍舊保留了不同的心思。
他甚至還不知道姜衡的真實來歷，也未曾對他有過作為一個父親的任何關懷，這就要親生將他送上絕路嗎？
即便已經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見慣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周焯卻依然覺得自己下不去手。
他決定等一等，他要知曉一切，然後再來作出決定。既不想讓自己後悔，也更不想讓姜爍後悔。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感情用事，未曾聽從自己的直覺，便讓兩人硬生生錯失二十年。如今再來一次，他已經不想再踏錯任何一步了。
周焯的細致考慮，令姜衡都感到了些微微吃驚。
不過他今天卻並不打算接受周焯的好意。
重生而來，他很清楚，帝國正在走向末路，很快便會是一個群雄爭霸的時代。
曾經他是戰場上的一把刀，不分敵我，沒有彼此，誰出的錢更多，誰就可以雇傭他。
但現在，他有了自己的立場，有了他需要守護的人。
他要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勢力了。
“我想要你把這三個名額都給我自己分配。”姜衡道。
“你自己分配？”周焯眉頭皺了起來。
他倒並不是舍不得這幾個上古遺跡秘境的名額，而是實在想不出姜衡會把名額給誰。細細一想，便又發覺自己對姜衡竟然全無了解，心中又忍不住的有些酸澀。
也許是出於補償心理，也許是出於遲來的疼愛，周焯沈默片刻之後便擺了擺手，“可以，你拿去吧。”
姜衡點點頭，對這結果表示了滿意，他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不過，既然今天對話的氣氛如此“輕松”，姜衡便又追加了一個問題：“錢家那對兄弟會參加上古遺跡秘境嗎？”
“如果錢家可以弄到第二個名額的話。”周焯淡然道，“錢家實力微薄，並不在我考慮和觀察的範圍之內。”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選擇錢家辦事？”姜衡又問。
周焯看了他一眼，情緒仍舊很淡，“辦不好，便可由我打壓，辦的好了，便可由宋家打壓，殊途同歸。”
“為什麽要打壓錢家？”姜衡覺得，自己似乎隱約抓住了一點帝國的尾巴。
周焯目光深沈，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定定看了姜衡片刻，“等你從上古遺跡秘境裏出來，我會告訴你。”
首要目的已經達成，姜衡便也不再戀戰。
他要開始準備物色這三個名額的使用者了。
眾人紛紛都在既定的軌道上忙碌了起來，很快，針對宋傲他們這批列兵的再度集訓便開啟了。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負責他們的教官，竟然是被從紅蓮訓練營臨時抽調過來的魏如是。
面對昔日教官，宋傲感到了一絲難得的親切。
但對於某些人，比如匡音而言，這卻是一場實打實的噩夢。
這一次，九轉回環蠱不再像是一塊壓得人喘不上氣的石頭，又或許是成天活在各色壓力裏，宋傲終於完成了自我解壓，決定拋開一切不必要的心情，再度好好享受一下這種每日揮灑汗水，盡情訓練的生活。
然而老天爺卻並不打算給他們這個機會。
集訓半個月後，一條驚天消息把整個星際都帶入了沸騰的油鍋之中。
盎克聯盟的總統，被刺殺了。
行兇者技巧極為高超，避過了所有的攝像與監控裝置，在深夜潛入總統府，並在淩晨用一把星力刀殺死了他。
而總統辦公桌上，一摞染血的文件，寫盡了總統此生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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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之時,李睿在宋家的某間客房裏悠悠轉醒。
然而那個溫柔說話，同她喝酒談笑的宋四少卻不見了，李睿只見到一個面帶疏離微笑的管家，禮貌的請她離開。
“我……這是怎麽了？”李睿按住自己的額頭坐起身來,一臉茫然的看向管家問道。
“下午四少爺與李小姐喝酒,年輕人酒量把持的不太好，兩位都喝多了。”管家維持了完美的禮儀,態度之中雖然並沒有絲毫的輕慢,但卻也沒有半點親近之意。
李睿只覺得腦內一陣脹痛，的確有些像是宿醉後的感覺。
只是,為何似乎從喝酒的中途起，她的記憶就已經開始一片模糊，全然想不起來自己與宋四少喝酒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呢？
但這麽好的機會,李睿自然是不想放棄的。
她不死心的追問管家道：“四少爺人呢？他就沒有說些什麽？”
“四少爺也醉了,此刻怕是還在睡。”管家按著宋淩給的吩咐彬彬有禮道，“府上已經安排了車送李小姐回家,也以免李家人掛念擔憂。”
這便是擺明了不會讓她能見到宋傲的意思了。
李睿自然心中不愉，但她又的確還沒有什麽身份和立場來說這些事,咬咬牙只能暫且聽從安排。
從床上施施然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打扮,李睿還不忘了多看那管家幾眼,把這個今天難為了他的家夥記在了腦中。
沒關系,等她下一次再以更加尊貴的身份進入到宋府的時候，她會好好再教教這位不懂如何做人的管家，應該怎麽接待自己。
一輛豪華的懸浮車從宋府使出，李睿坐在後座，將車窗全然打開,任由帝都星上的黃昏晚風吹拂著自己的面龐。
她從手包裏掏出了一面小鏡子，挑著眼尾打量鏡中的自己。
李睿總覺得，美人蠱這東西，並非只是讓她因為蠱而更加吸引男人，更是仿佛令她整個人都真正走上了變美的階梯，一日更比一日散發出迷人的光暈。
她的目光透過那枚小小的鏡子，落在自己頸間的紅寶石項鏈上，嘴角又忍不住浮起一個弧度。
自己何必患得患失呢？如果宋四少爺對她全然無意，自然連這串項鏈都不會拿出來送給她。
雖然不過區區一枚紅寶石而已，對於宋家來說大約算不得什麽。
但畢竟是經由宋四少的手送出來的，不是嗎？
李睿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的眉眼，又想起今日在宋家所見的一切。
她一向覺得，自己不過是投胎投的不好，若是她也出身在宋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也能享受平日裏宋祥所享受的那一切，那麽一定會出落成比宋祥更加美麗優秀的世家小姐。
李睿啪嗒一聲合上自己手中的鏡子，神色淡淡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過沒有關系，她很爭氣，已經靠著自己找到了另一條路。
一條靠她自己，就能走上去的通天大道。
李睿眼中閃爍著貪婪又狂傲的光芒，與她頸間那枚顯得有些妖異的紅寶石相映生輝，折射著詭異的紅芒。
只是李睿並不知道，這枚紅寶石的確也不是宋家隨便給的——經過宋呈的精密改裝，這枚紅寶石內已經被安裝上了竊聽器，由宋呈的人工智能助手進行二十四小時的監聽。
一旦人工智能助手從錄音中截取到“三公子”、“宋”、“蠱”之類的關鍵字，便會提醒宋呈進行監聽與人工識別。
同一時刻，宋傲也與其他人一起坐在小會議室裏，探討著今天聽到的情報。
“我睡過頭了。”宋傲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他還是錯誤估計的自己的酒量，雖然主要是為了哄著李睿喝酒放松警惕，但一來二去的，還是把自己也給搭了進去。
“你一直以來也辛苦了，能好好放松一下，倒是好事。”幾人自然都不會責怪宋傲，尤其是宋淩一向對他的健康狀況甚為擔憂，因為瞧見他能吃能睡，就覺得也算是好事。
幾人閑話幾句，就開始把今天從李睿哪裏套出的情報擺在明面上分析起來。
可以確定的是，宋老爺子的手已經伸到了宋家以外的地方，伸到了星耀軍裏。
李睿和她弟弟李智很顯然已經上了賊船，但李家家主是否知道，整個李家在這件事裏介入了多深，目前而言，宋傲他們還是毫無頭緒的。
“還有這個叫‘三公子’的人。”宋祥也拿著自己記好的筆記，認認真真的分析著，“戴著面具不露面的青年，行三，並非李家人。但他有蠱，至少應該是老東西的合作夥伴，還是比較高級的那種。”
宋祥皺著眉頭，臉色很臭，“這已經超出我們以前的猜測了。我們還以為那個老東西又孤僻又乖戾，而且性格還那麽壞，是不可能有合作夥伴的。”
“如果他想真的把手伸出宋府，自然就需要合作夥伴，他那把年紀了，軍營肯定是他完全進不去的地方。”宋呈倒是對這個結果並不怎麽吃驚，只淡淡道，“不過超過我預料的是，他們竟然沒有把蠱作為一種脅迫的手段，反而是建立了一種……類似於宗教組織的形式。”
“你可以大膽點說是邪-教。”宋淩直接下了結論，“他們在軍中的這種組織手段，和在宋府內的手段是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形式。”
論起隊伍建設和對敵理論，宋淩自然還是比宋呈擅長很多，她修眉緊蹙，進一步解釋道：“目前來看，宋府內部，老東西用蠱來掌控、威脅我們，應該全部都是他自發的行為。”
“他本身身為長輩，就天然認為他已經對我們有較強的控制權。再加上蠱的威懾力，想來他現在一定是覺得，整個宋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應當是。”宋傲點頭同意，宋老爺子對他自己極端自信，恐怕對照宋家流傳下來的古代典籍研究出了蠱，令他自滿於天下，恃才傲物，自然覺得旁人都不值一提。
肯花上如今這些心思來脅迫他們，掌控宋府，說不定他都覺得多餘。
否則，也不會試探一兩次後，便將九轉回環蠱的子蠱全部給了自己了。
想起子蠱，宋傲心中便又憂愁起來。
眼下自己已然是星海四層，姜衡修到星海三層，雖然目前看來，之前的一切都還算有驚無險，甚至很多時候因禍得福。
可三層距離九層，還有太遠太遠……
他既擔心自己沒有找到一個足夠適合的時間，向姜衡剖白九轉回環蠱的事情，導致他們的感情出現裂痕。
又擔心世事無常，萬一自己有個三長兩短，或子蠱有個三長兩短，姜衡應該如何是好？
宋淩卻是沒有發現宋傲這小小的走神，繼續分析道：“但在軍中，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們宋家雖然百年來也都有人從軍從政，但大半都是虛職，少有坐上高位的實權派。若是真想在軍中建立體系或派息，只怕得有實權派在其中策應。”
聽到這裏，宋呈也認同的點頭，“是，而且這人還很聰明，采用了建立秘密小團體的方式。當他們發展出一套獨立於軍隊體系之外的規則，建立了共同的價值觀……他們就會是軍中之軍。“宋淩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簡直令人不寒而栗……那天小祥提出李家姐弟有問題的可能性後，我也著重觀察了李智，以及和他關系較好的幾人的情況。”
打開光腦，宋淩調出一份調查文件，把結論攤開來給眾人看，“有幾個人之前和他的關系並不怎麽親近，但最近，這一群人的關系卻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並且他們的訓練成績提成水平也非常相近。”
宋淩圈出幾個具體的數據，“放在正常的大範圍裏來看，這樣的數據提升其實算不上特別出色，一般精英的水準而已。”她的手指又滑到另一邊的數據上，“但這幾個人以往的數據都非常難看，可以說是只堪堪及格的水平。”
“如此一看，他們就像是覆制粘貼了對方的訓練方式和提升數據，並且在極短的一段時間內，前後完成了從六十分到九十分的跨越。”宋淩總結道。
“以軍中秘密組織的方式建立起來，主要成員為平日裏並不怎麽用心訓練，甚至可以說是軍中邊緣化的家夥——相對而言，也可以說是最蠢、最容易被說服、扇動的那一批。”
宋呈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將一條逐漸清晰的邏輯鏈給擺了出來，“然後為他們提供足夠有吸引力的回報，比如極快的提升身體素質或訓練成績等，把他們牢牢鎖定在團體之中。”
“接著鑄造儀式感——種蠱，被種了蠱的人能夠得到種種好處，但最重要的還是，這是他獲得整個團體內認可，或者說是某種身份的象征。”
“‘蠱’變成了這個團體的秘密、信仰、追求。而具象化的操作人，也就是他們提到的‘三公子’。”
“嘖，先精準篩選，再塑造集體無意識，最後把所謂的‘受益人’都變成信徒……這是一套精密的設計。”饒是整體分析下來，宋呈對這樣一套令人作嘔的系統厭惡不已，也不得不承認，它的確行之有效。
“可是……”難得安靜聽完了全程的宋祥眨著她滿是疑惑的大眼睛，“可是如果說老頭子在我們身上下蠱，是為了試驗，為了控制、威脅我們，這都能說得通。那麽，他把手伸的那麽遠，還有他的合作夥伴，他們把蠱中到那些並沒有什麽價值的人身上……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這個簡單而樸素的問題，問的幾個人都是一楞。
是啊，他們如此精心設計，巧妙布局，層層鋪開，最終卻把一群廢物給框了進去，這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錢嗎？”宋祥已經開始列舉出某些可能性。
“不會。”宋傲搖搖頭，“雖然軍中這些紈絝多半也都是世家旁系子弟，錢財都是不缺的……但如果真的想要賺錢而已，有老頭子那一手養蠱的技術，哪怕販-毒也都比現在這樣來錢快多了。”
這話雖然說得有些粗糙，但道理卻是貨真價實的。
只是，宋祥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最終一臉困惑的攤手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這群廢物……哦抱歉，他們可能還是有他們的價值，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不知道這群廢物除了他們有的那點錢，還要什麽是有價值的，難不成還能圖他們的腦子？”
“這件事再查吧。”眼下暫且沒有頭緒，宋淩便也不打算在這些事情上面多做糾纏，“我會進一步去查星耀軍的情況，目前到底被滲透了多少，還不甚清楚。對方的目的我們也暫且並不知曉，眼下的這種情況，按兵不動為妙。”
宋呈對此也表示了讚同，“李睿那邊我會繼續監聽，如果截獲了什麽有用消息，會及時告知大家。”
“小傲，你也可以主動出擊，試試看能不能問到有價值的情報。”宋祥故意笑瞇瞇的對宋傲做了個鬼臉，“說不定這種直球反而最快哦？”
“你可饒了我吧。”宋傲也知道宋祥是在開玩笑，便做討饒狀擺了擺手，“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氣氛再度松快起來，宋淩笑著起身，“小祥別鬧了，走，我們先去吃晚飯……誒，等等，小傲，姜衡呢？”
宋淩這才發現姜衡竟然並不在。
說來也是奇怪，姜衡分明是個風格極其獨特，很有存在感的人。
但，當他和宋傲一起的時候，宋淩總覺得自己仿佛下意識就會忽略他的存在。
其實那是一種本能性，戰鬥性的野獸般的直覺。
只是當姜衡和宋傲在一處的時候，他便把所有銳利的鋒芒都收了起來。
“他說還要回元帥府處理點事情，我和他到時候直接在集訓的時候見。”宋傲解釋道。
“回元帥府處理事情？”宋淩輕聲重覆了一遍，而後又低低笑了一聲，“元帥府裏，已經多久沒有元帥了？”
正如宋淩所言，元帥實際上從前線回國之後，一次都沒有回過元帥府。
但今天不同，冥冥之中就仿佛有什麽感召一樣，周焯看著姜爍早早入睡後，便悄然離開了皇宮，返回了元帥府。
他並非是為了處理公務，而是心中總覺得自己今日或許應該回去一趟。
而最終，周焯在二樓的書房裏見到了正在等他回來的姜衡。
周焯心道，果然如此。
他一向有個奇怪至極的天賦——直覺很準。
很多時候，他會突然想要去做一件事情，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但卻有種必須要去做的使命感。
最後的結果也常常證明，他的直覺永遠是正確的，就像今天這樣。
“你在等我。”雖然應當是個問句，但周焯說出來時，卻是一個平穩的陳述句。
姜衡神色淡漠的看了周焯一眼，“沒想到元帥還記得回元帥府。”
一句輕飄飄的調侃，卻令周焯神色微動。
這句話沒有什麽分量，卻代表了太多東西。
最直白簡單的便是，這不是一個晚輩會對尊敬的長輩說的話——姜衡在試圖以更加平等的身份與他交談。
周焯一默，心頭湧起了些奇怪的感覺。
只是，即便到了現在，姜爍也還是不肯松口說姜衡的身份，縱有千般猜測，他也不敢直接肯定姜衡的身份。
但無論如何，面對姜衡時，他也總是有些歉疚感。
畢竟多年來，他以逃避的心態面對這個孩子，甚至不曾多看上他幾眼。
周焯直視著姜衡的眼睛，那雙與他極其相似的眼睛。
這兩雙眼睛，不僅外形相似，其中燃燒著的執著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等我是為了什麽。”周焯沒理姜衡那句有些挑釁的話，回到了他第一個問題的延續。
這樣好脾氣而耐心的周焯，姜衡並非是第一次見。
但這一次，他更加明顯的感覺到了周焯語氣裏生硬的柔軟，和些微的妥協。
想起前世，周焯也是一夕之間突然改變了對自己的態度，姜衡突然對自己從不在意的身世有了幾分好奇。
不過……眼下他們關系仍舊十分冷淡，或許來日有利益交換的時候，再問才會比較好。
姜衡稍稍思索一番，便幹脆直入主題，拋出自己真正的問題，“上古遺跡秘境，你有什麽安排？”
周焯微微一楞，這件事，他倒是真的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只是周家再怎麽人丁雕敝，也仍舊是四門之一，擁有三個可以進入秘境的名額，這名額總歸是要處理的。
“我會安排兩個人和你同去。”稍加思索，周焯便回答道，“如果你放心不下，我也可以事先把人叫來，讓你看看。”想起之前紅蓮訓練營那場生存挑戰賽裏，錢家兄弟對宋傲的傷害，周焯又補充道。
盡管姜爍已經向他強調了多次“姜衡必須死”，但周焯卻仍舊保留了不同的心思。
他甚至還不知道姜衡的真實來歷，也未曾對他有過作為一個父親的任何關懷，這就要親生將他送上絕路嗎？
即便已經在戰場上廝殺多年，見慣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周焯卻依然覺得自己下不去手。
他決定等一等，他要知曉一切，然後再來作出決定。既不想讓自己後悔，也更不想讓姜爍後悔。
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感情用事，未曾聽從自己的直覺，便讓兩人硬生生錯失二十年。如今再來一次，他已經不想再踏錯任何一步了。
周焯的細致考慮，令姜衡都感到了些微微吃驚。
不過他今天卻並不打算接受周焯的好意。
重生而來，他很清楚，帝國正在走向末路，很快便會是一個群雄爭霸的時代。
曾經他是戰場上的一把刀，不分敵我，沒有彼此，誰出的錢更多，誰就可以雇傭他。
但現在，他有了自己的立場，有了他需要守護的人。
他要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勢力了。
“我想要你把這三個名額都給我自己分配。”姜衡道。
“你自己分配？”周焯眉頭皺了起來。
他倒並不是舍不得這幾個上古遺跡秘境的名額，而是實在想不出姜衡會把名額給誰。細細一想，便又發覺自己對姜衡竟然全無了解，心中又忍不住的有些酸澀。
也許是出於補償心理，也許是出於遲來的疼愛，周焯沈默片刻之後便擺了擺手，“可以，你拿去吧。”
姜衡點點頭，對這結果表示了滿意，他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不過，既然今天對話的氣氛如此“輕松”，姜衡便又追加了一個問題：“錢家那對兄弟會參加上古遺跡秘境嗎？”
“如果錢家可以弄到第二個名額的話。”周焯淡然道，“錢家實力微薄，並不在我考慮和觀察的範圍之內。”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選擇錢家辦事？”姜衡又問。
周焯看了他一眼，情緒仍舊很淡，“辦不好，便可由我打壓，辦的好了，便可由宋家打壓，殊途同歸。”
“為什麽要打壓錢家？”姜衡覺得，自己似乎隱約抓住了一點帝國的尾巴。
周焯目光深沈，並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定定看了姜衡片刻，“等你從上古遺跡秘境裏出來，我會告訴你。”
首要目的已經達成，姜衡便也不再戀戰。
他要開始準備物色這三個名額的使用者了。
眾人紛紛都在既定的軌道上忙碌了起來，很快，針對宋傲他們這批列兵的再度集訓便開啟了。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次負責他們的教官，竟然是被從紅蓮訓練營臨時抽調過來的魏如是。
面對昔日教官，宋傲感到了一絲難得的親切。
但對於某些人，比如匡音而言，這卻是一場實打實的噩夢。
這一次，九轉回環蠱不再像是一塊壓得人喘不上氣的石頭，又或許是成天活在各色壓力裏，宋傲終於完成了自我解壓，決定拋開一切不必要的心情，再度好好享受一下這種每日揮灑汗水，盡情訓練的生活。
然而老天爺卻並不打算給他們這個機會。
集訓半個月後，一條驚天消息把整個星際都帶入了沸騰的油鍋之中。
盎克聯盟的總統，被刺殺了。
行兇者技巧極為高超，避過了所有的攝像與監控裝置，在深夜潛入總統府，並在淩晨用一把星力刀殺死了他。
而總統辦公桌上，一摞染血的文件，寫盡了總統此生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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