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最終還是沒有收到周焯的第二次回信,但他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宋傲也似乎是因為環境的轉變，整個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不知道是否因為宋家曾經是他生命終點的緣故，離開宋府之後,宋傲只覺得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似乎可以將那些沈重的東西暫且放到一邊去了。

責任自然還是要牢牢背在身上,但心情的確是可以適當放松一些，畢竟他們也不過才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罷了。

一天時間，幾乎所有學生都聚回了紅蓮。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家族都放心讓這一批還沒有經過家族鍛煉學習的孩子直接進入戰場，總還有些零星沒回來的人。

但更多家族不是對他們自家的孩子感到放心，反而是對三大軍隊感到放心。

只因為這進入哪個軍隊,乃是雙向選擇，每個軍隊都有自己測試和選擇新兵的傾向，到最後一支軍隊也進不去都算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算不上丟人,明年再來或者轉行去做其他也未嘗不可。

就像宋家，雖然宋淩從軍，可宋呈只是在訓練營中學習，後做了科研人員，而宋祥則因為自幼體弱，甚至連訓練營都沒有來過。

而各大家族之所以仍舊始終讓小輩參軍,自然也是因為比起別的路子,在軍隊裏建功立業是往上爬最快的方式，誰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通知已經下發,明日三軍便會各自派遣一支小隊到紅蓮來，與七百多個學生進行互選，還請學生們做好準備。

而至於篩選方式,卻並未做更多說明，只等明天學生們自己來揭曉。

當晚，宋傲便與姜衡討論起這件事情來，“你說咱們加入月華軍之後，會被分到什麽作戰單位去？”

瞧見宋傲一臉興奮的模樣，姜衡心中就覺得好笑。

有時候他總覺得，宋傲似乎與他一樣，是重生而來。但在自己身上，早已經沒有了的那種少年人的蓬勃與朝氣，卻在宋傲身上突顯的淋漓盡致，又令他覺得這個宋傲仿佛就是這年齡該有的樣子。

依然聰明，活躍，對他關懷至極——有算計，但更多的是溫暖包容，幾乎就是照著他所希望的樣子而來的。

不過，他卻沒有回答宋傲的問題，而是頓了頓道，“你要加入月華軍？”

“對啊。”宋傲點頭，“自然是要加入月華軍。”

姜衡心中微動，已然有了答案，但還是故意問他：“宋家人都在星耀軍，你姐姐是星耀少校，宋家其他旁支應當也都是在星耀軍吧，你一個人跑去月華軍做什麽？”

宋傲笑瞇瞇的，“我怎麽是一個人，我這不是跟你一起嗎？”

聽到了自己所期望的回答，姜衡心中熨帖一片，卻故意道：“我又不去月華軍，你不還是一個人。”

宋傲一楞，表情全然都是不可思議，“你不去月華軍？！那你……難道去星耀軍！？”

近日以來姜衡越發覺得逗宋傲著實有趣，不過總也不好逗的太過，便也不再繞彎子，直接答道：“我去紅蓮。”

這下，宋傲卻更加詫異了。

帝國有三軍，分別是星耀、月華、紅蓮。

其中派息、勢力交錯覆雜，一時之間也不好說清，但簡單點來說，星耀軍算是皇家軍，月華軍是元帥的兵，紅蓮，則是平民軍隊。

雖然整體上而言，三軍的戰鬥力與配置並不相差很多，但他們的政治能力卻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尤其因為近十年來元帥與陛下更有分裂之勢，星耀軍與月華軍之間的嫌隙也就越發明顯，兩軍互相看不順眼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這就更導致了軍隊內部派系的固化。

原先有些家族雖然和皇家走得近，但小輩之中亦有崇拜元帥而進入月華軍的。但近幾年這種現象已近乎於絕跡，甚至有不少之前這麽做了的人，都選擇調回了自家陣營所在的軍隊。

如此一來，各自所在的陣營與勢力便更加固化，彼此之間的敵對情緒也更加激烈。

而紅蓮軍——雖然它的名字與紅蓮訓練營一脈相承，但其構成卻與訓練營截然不同。

能到紅蓮訓練營的多半都是世家貴族，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會進入星耀軍或月華軍，並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成為升銜，成為軍官。

而紅蓮軍則除了訓練營選拔外，更多的是從民間征兵。是以紅蓮軍的戰損率是最高的，並且一部分出身紅蓮軍的人，也會在擁有一定的戰功之後選擇調去星耀軍或月華軍，以期望為自己換取更高的政治資本。

對於其他訓練營出來的普通人而言，進入紅蓮軍或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但對於世家大族的孩子來說，幾乎沒有人會這樣選擇。

所以宋傲如此吃驚，倒不是因為姜衡偏離了劇情線，畢竟劇情線以及被他們攪亂，再往哪裏偏宋傲都不會太吃驚了。

“你確定嗎？”宋傲說著皺起眉頭，“也不是說紅蓮不好，但對我們而言，不一定是個好的選擇。”

宋傲的擔心自然也有道理，正如星耀軍與月華軍互相有敵視情緒，紅蓮軍自然也有自己的那一派氛圍。

他們不太瞧得上那些依靠出身就能比他們起點高出太多的世家子弟，私下裏總是叫他們“怕死鬼”。畢竟，那些世界子弟棄之如敝履的進入紅蓮軍的機會，對他們而言，卻還是要打的頭破血流才能搶到的。

雖然比起星耀軍與月華軍之間的矛盾，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可想想也知道，一個世家出身的人到了一群拼殺上來的人中間，想必肯定會遭到排擠與打壓。

“我很確定。”姜衡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是平民出身，與他們也沒有什麽不同。不過，你倒不必非要與我一起。”

“我當然要和你一起。”宋傲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你要是受欺負了，我還能幫你想想辦法。”

姜衡笑了笑，並未回答。

其實世家們有世家們的活法，平民亦有平民的樂趣，世家那些波雲詭譎的勾心鬥角是平民們難以想象的，平民們的手段卻亦是世家也難以琢磨的。

若是宋傲真的和他一起去了紅蓮，恐怕多半還得是他來照顧宋傲。

但宋傲絲毫也不猶豫的態度依然讓姜衡心裏覺得舒服極了，於是他打開光腦，對宋傲招了招手，“來看。”

宋傲不明所以的湊過去，便發現姜衡點開給他看的是兩條信息。

第一條信息的發信人是周焯——姜衡並沒有將他的名字寫成元帥或父親，而是只用了周焯兩個字。

消息很簡短，內容更是直白：“去紅蓮。”

而後姜衡又點開另一條信息，那串號碼甚至連備註也沒有，就那麽赤-裸-裸的顯示著，也是直白的寫到：“加入紅蓮。”

“這是誰發的？”宋傲問道。

“姜爍。”姜衡回答道。

宋傲反應了片刻，這才意識到姜爍是陛下的名字！

他一臉震驚的看著姜衡，有些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你……怎麽跟陛下聯系上了？”莫非姜衡已經知道了些什麽？

“是他聯系我的。”姜衡淡然關上光腦。“不過，即便沒有他們發來消息，我也會選擇加入紅蓮，這只是又給我吃了定心丸而已。”

眼見姜衡態度平淡，全然不像是發現了自己是帝國流落在外的皇子的樣子，宋傲提起的心又稍稍放下。

他對姜衡的信任感到熨帖不已，但心中仍舊有些擔憂，“但，這已經屬於機密了吧，你就這樣告訴我不要緊嗎？”

“你要考慮清楚。”姜衡不答，反倒是認真的註視著宋傲的雙眸，“你去紅蓮，恐怕不會好過，畢竟我也算是平民出身，但你身為宋家人，他們一定會刁難你的。”

這個問題，宋傲卻是不怕的，他笑著彎起眼睛，“誰不是平民出身呢？既然那兩位都分別發話了，總不能違抗命令吧？好了，今天也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早點去考核現場，爭取早些考核完。”

宋傲說著便反身去鋪床，但姜衡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倒是說，“倒也不必早去，我恐怕紅蓮的考核那邊，不會有什麽人。”

宋傲未答，但等床都全然鋪好，卻仍未見姜衡離開，一時之間便又忍不住心跳加速起來。

在宋家的兩晚，他都可以說服自己是情況特殊，是難得放縱。也曾對自己發誓，離開宋家便要收回自己的心思，繼續把一切推往既定的方向。

但……他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說趕姜衡走的話。

他從來都不想與這人漸行漸遠，更不想讓他離開自己的生命。

然而比起宋傲心中惴惴，姜衡卻自然而然的準備就寢。

他脫去外套，躺進被子之後還看了宋傲一眼，“不來睡嗎？”

宋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機械的完成了一系列動作，最終躺到了床上。他又聽見姜衡問：“還想要……”

“不要了！”在姜衡把話說完之前，宋傲立刻打斷道。

不可以了，他不能再繼續放縱自己了，姜衡的星海已經到了一層邊緣，隨時就有可能需要突破，他必須趕快找到第二枚子蠱的宿主。

“好，那就不了。”黑暗之中，宋傲聽到姜衡輕輕笑了一聲，“還是蓋著被子睡覺舒服。”

此後兩人便各自無話了。

只餘宋傲心中打鼓，忍不住的反覆琢磨起姜衡這句話。

這意思是，以後他都想和自己這樣，睡在一起嗎？

來回也不知思索了多少遍，宋傲終於沈入夢鄉。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著以後，姜衡卻悄然睜開眼睛，一手輕輕攬過宋傲的肩膀，又從他的肩頭滑向胸口，準確無誤的找到了那枚鏈墜。

一簇星海之力從姜衡手中燃起，吊墜背後的“宋”字被毫無痕跡的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衡”字。

姜衡沒有選擇用“姜”或者“周”來代表自己，那不是他，只是別人強加給他的一個符號。他只是“衡”而已。

第二日清晨，雖然昨天沒有做那“很舒服”的事情，但宋傲還是起晚了。

放棄了早飯，兩人匆匆前往考核場地，卻發現一切果然如姜衡所言。

紅蓮的考核場地上空空如也，只有幾張桌子，而坐在最前面那張桌子後的是個魁梧壯碩的紅頭發男人，看到姜衡和宋傲，他咧嘴露出一口黃牙，痞裏痞氣道：“唷，兩位小少爺，該不會想加入紅蓮吧？”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口，身後的幾人皆是發出了一陣嘲諷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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