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方院使，您可知道哪一張紙是陸太醫的親筆？”

方大宏將兩張同樣內容的紙看了一遍，臉色鐵青，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最後隨便抽了一張，指道：“這是陸太醫的親筆。”

“哦？另一張和這一張一模一樣，為何那張不是？”

方大宏突然意識到自己掉進了他們挖的坑中，他將那兩張紙一扔，沒耐心的說：“我瞎猜的。”

柳指揮使笑道：“原來方院使也有看走眼的說話，您說的是陸太醫親筆的那張，其實不是陸太醫的字。不過有趣的是這一張紙上的字跡，和脈案裏那十幾頁的記錄的筆跡卻是一模一樣。諸位或許看不出來，但在下特意找人來鑒別過，所以才認定脈案有假，被人篡改捏造過。”

這時候承錦發話了：“本王自幼腿殘，也沒別的嗜好，最喜書法，喜歡臨摹前人的帖子。可不是自己的風格，刻意去臨摹別人的筆跡卻是看得出來的。接下來，本王可以為大家講解這兩張看上去同樣筆跡的字到底存在什麽玄機。”

承錦說著，拿起一張紙，說道：“大家看這個‘脈’字，這張字的起筆收筆，再看這張模仿的同樣字的起筆收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書寫習慣，仔細比較，便就明白了。”

在承錦的指導下，果然看出了兩張筆跡裏的細微區別。

其中不免諂媚之流附和：“王爺英明，一眼就看出個中的玄機了。”

承錦卻看向了陸琬，微笑著說：“我料得不錯的話，陸太醫慣用的是左手吧。臨摹之人不是個左撇子，自然就會漏洞百出。”

陸琬微詫，心道端王到底是厲害，連祖父是左撇子也推測出來了，忙點頭說：“是，祖父是個左撇子。”

方大宏見這兩人言語，不屑的撇撇嘴，心道都是陸琬的人，自然是替陸家說話了。

“那麽這到底是誰臨摹的？”臨川伯發出了疑問。

柳指揮使笑道：“這張相似的筆跡，是從方太醫家裏得到的。方太醫為了臨摹陸太醫的筆跡，之前做過不少的練習吧。甚至你把陸太醫的手劄偷偷的拿回了家中，一遍遍的練習。而這一頁文字就是陸太醫手劄的一部分。”

“這是汙蔑，對我的汙蔑我可從來沒有臨摹過陸詠的字。”方大宏自然是不承認。

柳指揮使見多了這樣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那麽這些東西是從方太醫家裏搜到的，方太醫又該給我們做一個怎樣的解釋呢？”

方大宏一口咬定：“我沒做過這樣的事。”

不承認！不急，還有後面的證據在等著方大宏。

這時候承錦從懷中掏出個信封來，交給了宋之康。

“宋大人，這是已故的德妃所寫的遺信。裏面敘述了些當年的情況，你過過目。大家也都看看。人證雖然已經歸了西，可是留下了物證。本王相信，這物證的分量已經足夠。”

宋之康恭敬有加的接了過來，展開來看，這封信寫得……呃，臟兮兮的，還有錯字，文句不通暢的地方，但這些都沒有阻礙德妃用生平最後一絲力氣敘述出塵封已久的往事。

嘉佑七年正月初七，宋貴妃生辰。後宮嬪妃前去給宋貴妃道賀。貴妃宮中所設酒宴，德妃宴席中身子不適如廁，後來走錯了地方，偶然聽得了宋貴妃與其主治醫官的計謀。宋貴妃認為太子體弱多病，白占了太子之位心中不甘，一心想要除掉太子，給所生的三皇子騰位子，讓方太醫想辦法。方太醫便說可以從太子的病情做文章，但東宮禦醫陸詠是個阻礙。於是他們便將這個阻礙當成了他們布局的一顆棋子。後來陸詠在宋貴妃和方大宏的設計下倒了黴，最終累及了家人。宋貴妃驚覺德妃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曾找上德妃，加以威脅，若是將事情說出去，便會累及寧平公主與才就藩的靖王。德妃懼怕貴妃權勢，不得已忍氣吞聲，後來疾病纏身。其中又所敘德妃曾找到了先太子近身服侍之人打聽，原來先太子之死，卻不是因為中毒，而是吸入了致哮喘發病的柳絮加速了病情。宋貴妃照顧太子不盡心，延誤了治療，最終殞命。後來宋貴妃責怪東宮照顧人不得力將一眾人員清理。先太子的主治醫官也被僖宗逐出了太醫院，後來給方大宏指使人所殺害。因此先太子死亡的真相再沒有人知曉。

信中所記德妃對往事的追憶和懺悔。

宋之康等人看完了書信，一拍桌案，冷喝了一聲：“來人，將方院使拿下！”

方大宏這才驚覺情況對他不利，忙道：“冤枉，我是冤枉的。你們無憑無據的，為何要拿我？”

左載冷笑道：“證據，證據都擺在你的面前，還說沒有。事到如今，你有什麽要說的！”

當下就有兩個皂隸上來將方大宏按倒在地，方大宏向陸琬看去，啐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連同他們來陷害我。還妄想給你阿公翻案？陸詠他就是該死！”

賀霖忙將陸琬護在了身後，冷面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還不認罪服法？”

陸琬這時候扶著椅子緩緩站起來了，她的聲音有些幹啞，說話的聲音也不是那麽的洪亮。

“我阿公一直推崇方伯伯您的醫術，讚賞您的藥膳。兩家來往那麽親密，你為什麽要做背棄我阿公的事？”

方大宏當著眾人的面自然不肯承認他是垂涎於陸家回轉丹的秘方，而是一口咬定：“陸詠他就是該死，不聽人勸，就該死！”後來想起什麽來，他當著大夥的面，突然笑道：“陸大姑娘，你還不知道你那做了妓女的妹妹吧。她躺在我身下什麽姿勢都願意做，真的會伺候人，她下面……”

更加猥瑣不堪的話方大宏還沒說出口，卻被賀霖上來照著他的背脊重重的踩了幾腳，在場的人依稀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你要是敢再出言不遜，我就會讓你看不見明天的太陽。”賀霖將拳頭捏得咯吱響。

方大宏終於被帶下去了。在場好些人的目光統統向陸琬身上掃來。賀霖站在陸琬跟前，想要替她將這些目光給擋住，陸琬卻和賀霖道：“九襄，我們回去了。”

賀霖心領神會，忙說：“好，我們走。”

賀霖要去攙陸琬，陸琬擋開了他的手，獨自緩緩的離開了這間廳房。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陸琬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她昨晚還那麽激動，為什麽真的迎來這一時刻，她竟然一點也感覺不到喜悅。

此時的陸琬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去見陸琰。她要把陸琰帶回去，要讓妹妹過上正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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