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趙承鉞在賀霖的攙扶下爬上了高高的瞭望臺，世子向北面望去，依稀可見對方星星點點的營帳，別的情況也瞧不清楚。不過地形地貌卻一覽無遺。

世子道：“九襄，你那一箭應該夠齊德徽受的吧，但願你沒有手下留情。”

賀霖說：“我不會手下留情的，父親就死在齊家人的手上，這個仇我早就想報了。”

兩人又瞭望了一會兒，因為風大，最終下來了。

“希望今年能過個好年，我們也支撐不了多久了。”這是世子的希冀，他知道賀霖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賀霖道：“休整一日，明天我們就趁勝追擊爭取就早日打進去。”

世子欣慰的說道：“好，我就等你這句話。”

兩人往營帳的方向而去，剛到大營，一人來報：“稟世子、賀四爺。據說齊德徽已經死了。”

“打聽清楚呢？消息屬實？”

“屬實，不會有假。對面的人全體掛孝。”

世子拍了拍賀霖的肩膀，說道：“賀九襄就是賀九襄，恭喜你父仇得報。”

喜悅嗎？不，相反的，賀霖十分的冷靜。他沈默了一會兒，又說：“再探。齊家那個娘娘腔愛耍花招，當心他故弄玄虛。”

賀霖的謹慎讓世子很踏實，兩人一路說著，進了營帳。

這次交戰的結果他們也傷兵不少，但是對方的主將死了，這是他們最大的戰果。

賀霖只有一顆必須戰勝的心，因為他急於進京去見某個人，離開的數月裏，他太想見到那個人。一想到或許不久就能見面，他就渾身來勁，也來不及休息，就繼續帶著士兵們操練， 排兵布陣。

下午時，周王親自來巡營，又做了一番動員。成敗與否，已經迎來了最關鍵的時刻。夜裏將士們好好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剛剛破曉，人馬已經整裝待發，一路往北攻去。

朝廷的部隊料到周王的人馬會來突襲，算是有備而戰。雙方激戰了一天一夜，最後朝廷的部隊敗退。

周王的人一路追擊，等攻到皇城腳下時，已經是臘月初七了。

嘉佑八年三月，周王起事，這裏已是嘉佑十一年臘月。

三年裏，周王的部隊也好，賀家軍也好，經歷過了太多的風雨。在攻保定的時候，他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擊，賀堅戰死。賀家軍遭受了重大的打擊，差點一蹶不振。這時候賀霖站了起來，扛起了父親的旗幟繼續向前進，終於站在這皇城腳下了。距離成功還有一步之遙。

據他們這些日子來的觀察，防守城門的已不是齊家人，而是五城兵馬司派的防護。

還會迎來什麽阻擊，誰也說不清楚。

是夜，周王帳中，世子、賀霖，乃至賀毅以及兩位主將，幾位副將都齊聚在此。中間還有一位並不是武將的老者，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面色沈靜的聽著周王指派。這位老者便是宮曲白。

“這五城兵馬司的指揮我倒略有耳聞，聽說是朱挺將軍的長子朱望。你們誰認識他？”

這時候宮曲白站了起來了，作揖道：“稟王爺，老夫和朱挺將軍打過交道。若是王爺信得過老匹夫，老匹夫願意和那個朱望接觸一二。”

周王看著宮曲白欣慰道：“好，我信宮先生，會安排宮先生與那朱望見面。希望不費什麽兵力能打開城門，我們也耗不起了，進了城，大家好過年。”

賀霖看了一眼宮曲白，心道宮叔四十幾年的蟄伏，如今終於要到建功立業的時候了。他很願意讓宮叔有這樣的機會。連日來的突擊，他們傷兵滿營，禁不起多少大戰了。能夠讓裏面的人主動開門最好不過。

臘月十七，五城兵馬司指揮朱望開了城門迎周王的隊伍進城。同時，朱望的父親朱挺以教子不嚴為由，自刎於城門上。

周王的人馬進城以後，作為仁者之師，沒有燒殺搶掠，反而大力的安撫百姓。

臘月二十，宋貴妃忙著收拾細軟，正欲帶了三皇子北面逃跑，這時候周王的人馬入了皇宮。賀霖捉住了這對倉皇失措的母子。

周王進了皇帝的寢宮，皇帝還在病榻上，依稀見兄弟來了，嚇得從龍榻上坐了起來，戰戰兢兢地說道：“亂臣賊子，你這是要篡位不成？”

周王就站在龍榻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皇帝，冷厲的叱問：“我只問你，母後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突然暴病而亡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朕？”

“信不過？”周王仰面大笑，笑聲回蕩在皇帝的寢宮，聽來卻讓人有些毛骨悚然，道：“你不讓我來京奔喪，我連母後最後一面也沒見上。我夢見過好幾次母後，說她被人害死的。”

周王突然抽出腰間的挎刀，抵著皇帝的喉結。

皇帝面色慘白，哆哆嗦嗦的，後來竟然從龍榻上滾落了下來，支吾道：“朕是天子，你敢殺我，這就是弒君。你會背一世的罵名。”

“哼，母後曾蒙的羞辱我就是殺你千百遍也洗刷不清。老東西！”周王照著皇帝的腰間踢了一腳，跟前這個人在他看來不過螻蟻一般，輕輕一碾就沒了。可是殺了皇帝之後呢，這天下的人又如何看他。說他弒兄，到頭來也只是個落得個暴君的名號而已。

皇帝見周王並沒有一刀捅死他，突然就惜命起來，向周王跪了下來哀求道：“朕願意下退位詔書，請你高擡貴手，放過朕一馬。”

周王轉過身，看著地上這個苦苦哀求的可憐人，這個人就是人大家所信奉的君主，真像是場笑話。

皇帝臥在龍榻上，讓翰林院待擬退位詔書。第二日淩晨時分，病逝於自己的寢宮裏。

周王即位大統，他身穿袞衣，信步走在太後的寢殿內，因為沒了主子，這座寢宮分外的冷清。

他找到了太後留給他的那封書信。書信上卻只有寥寥數語：“我兒，母親去也。不可為我太過於傷心。母親九泉之下會一直護佑著你。”

周王握著信的手不住的顫抖，他仰望蒼天，不禁老淚縱橫。母後偷偷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是怎樣的決絕。他終究是來晚了，得了這天下又如何，記憶裏的母後再也回不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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