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呢？怎麽死的？

陸琬顫巍巍的走上前來，手抑制不住的顫抖。她揭開了蓋著的白布，見孟洸只是睡熟了一般，一點血跡也看不出來，什麽傷也沒有。臉色還泛著紅潤，哪裏像個死人。

她忍不住去摸了孟洸的手，手還很溫熱，但是脈搏已經沒了。鼻息，也沒了。她又不死心，又翻開孟洸的眼皮瞧，瞳仁已經渙散了，沒用了。

陸琬呆怔的看著田灃，田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我和小師弟在樓梯口說話，小師弟沒有註意到腳下，然後一路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最後撞到了柱子，後腦勺受了傷，就這樣沒了。”

“後腦勺？”

“是，肯定是撞到了風池穴了。”

在場的人都明白風池穴是怎麽回事，一旦那個穴位受損，是可能會立刻斃命的！

經歷了家族變故的陸琬看著孟洸慢慢變冷的屍體，她的眼中沒有半點眼淚，只是神情木然。

田灃又道：“我和他同拜在一個師門下，往日來往雖然不多，但不管怎麽說也是師兄弟一場。他的後事我來料理吧。剛才我已經托付了木材店的，讓馬上送一副棺材來。用上好的楠木裝殮，我再給請兩班和尚道士來給他念經超度。就是要選地方埋葬的話，可能困難了些，如今封了城，我們也出不去。”

田灃說得很真摯，陸琬聽後卻一臉淡漠的說道：“孟師兄的事我會來料理。田師兄不用再管了。”

“不是，我好歹也有些人手，至少讓孟師兄風風光光的走。”

陸琬再也壓制不住，朝田灃怒吼道：“我都說過了，這事不勞你插手！是我把他帶回京城的，他死了我自然要對他負責。你口口聲聲的說和他是師兄弟，你盡過一點當師兄的責任？”

田灃忙道：“所以我才說他的事我會料理，我也是全師兄弟的情意。”

“夠了！你什麽也不用說，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這是我的事！”陸琬滿臉紫脹，將田灃嗆了回去。

陳子任上來拉住了田灃的胳膊說：“田大夫，你請回吧。”

果真不要他插手？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他不過做做樣子。田灃冷著臉，說道：“那我走了。”

其餘三人壓根就沒理會他。

田灃心裏憋著一團怒氣，只好離去。

過了沒半個時辰，果然木材店的夥計送了一口棺材來。陸琬薛三娘倆忙著給孟洸擦洗身子，給他換衣裳，給他梳頭，換上一雙還來不及穿的新鞋。

薛三娘收拾著，後來就忍不住哭出聲來。陳子任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待到把孟洸擡進了棺材裏，腳下點了長明燈，放了鞭炮，焚了紙錢。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陳子任走到陸琬身邊，低聲和她說道：“陸姑娘，你好好的守著孟大夫。我出去打探一下。”

陸琬自然明白陳子任說的打探是什麽，她有些不安的站了起來，憂慮道：“都已經晚了，你一個人出去怕……”

“陸姑娘，我不用擔心的，畢竟我不像孟大夫，沒事的。”陳子任覺得自己不做點什麽的話，對不起這位一個炕上躺過的兄弟。

孟洸的突然離去疑點太多了，她必須能弄清楚，還孟洸一個公道，陸琬點頭道：“好，你要多當心。”

陳子任說：“那我走了。姑娘保重！”

薛三娘正向火盆裏扔著紙錢，寒風凜冽，吹著那火苗四處亂晃，燃盡的紙灰也被風卷了起來，差點迷了人的眼睛。

“姑娘，你要保重。孟大夫是死我們誰也預料不到。”

薛三娘看著跪在寒風裏的陸琬形單影只，有些不忍。

陸琬的腦海中浮現出在順平客棧裏的一幕來。

“曾經犯了事的陸太醫陸詠是再下的恩師。”那時候孟洸向陸琬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靦腆，但臉上又帶著自豪。

那時候的青年看上去並沒那麽自信，穿著打扮完全是個讀書人的樣子，很是斯文。

要是當初沒有邀請他一並來京城就好了，他也不會這樣年輕就斷送了性命。陸琬後悔了，後悔當初作出了那個決定，後悔敲開了孟洸醫館的門。

可惜人生已經不可能從頭來過了。

“三娘，孟師兄他就這樣走了。可是我哭不出來，半點眼淚也沒有。或許就如他們說的，我是個木頭人。我竟然不傷心，不難過。”陸琬跪在孟洸的棺材前，她看著棺材裏像是睡著了的那個人，她擠不出來任何的眼淚。她為自己的舉動很懊喪。

“姑娘。”薛三娘心酸不已，她將紙錢都扔進了火盆，兩步過來，心痛的摟住了陸琬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姑娘，你哭不出來，可並不代表你不難過。你只是哭不出來而已。”薛三娘說著眼淚又滑落了下來，滴在了陸琬的肩上，聲音也哽咽了。

“三娘，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姑娘，你不用勉強自己的。田灃他哭得那麽厲害，又能代表什麽，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安好心。姑娘，孟大夫怎麽死的，我們會查明真相，給孟大夫一個交代。”

“三娘也懷疑是田師兄謀害了孟師兄嗎？”

薛三娘哽咽的說：“我沒有任何的證據，只是懷疑而已，卻不敢認定。”

“那他為什麽一定要孟師兄死呢？是孟師兄知道什麽嗎？那孟師兄既然知道為何不來告訴我？”陸琬說著，向棺材內看了一眼， 躺著的那個人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陳子任出去了大半晚上，都快到四更天了才回來。

“陳爺，有什麽情況嗎？”已經熬了大晚上，但陸琬卻絲毫感覺不到困意。

陳子任一臉無奈的說道：“沒有發現任何的可疑，我找了茶樓的老板、夥計，又找了仵作，還有當時在茶樓裏喝茶的人。他們並沒有看見田大夫推過孟大夫。孟大夫是自己不小心跌落下去的。”

“這樣的結果。”陸琬眼神黯淡了下來，那完全是意外呢？

“我們再守到天亮吧，等到天亮了，我去一趟師太那邊。可能要把棺木寄放在廟裏，以後城門開了，還得去順平通知孟師兄的家人。”陸琬的語氣分外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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