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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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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臘月二十八,寫過了春聯,家裏上下都封了筆,徐妙筠是最高興的那個,和岑寒一塊去找岑老太太剪窗花。

過年總是免不了應酬,客來客往的,岑太太整日不是赴這家的約,就是吃那家的宴,要麽就是宴請別人,一直連軸忙到了元宵節,看過了燈會,這才算是過完了年,上下開始收拾東西,像那些過年掛的紅燈籠和元宵節的花燈,都是該入庫的入庫,該賞人的賞人,閑暇的時間也多了。

一直出了正月,算算日子,也是該時候啟程了,徐老太太過了年就寫了信來,吩咐徐家的管事送來的,說兄妹倆去京城,要讓送信的管事跟著打點房舍,也讓人放心,岑老太太就是再舍不得,如今也不能不讓走了,正月底就把兄妹二人送上了船。

臨走前,徐妙筠和岑寒拉著手哭了半天,約定了互相寫信,一直到船開了,徐妙筠還淚眼朦朧的站在窗前看著岸上。

徐景煥給她披上披風:“天氣還冷呢,仔細生病。”

徐妙筠這回倒是聽話,也沒鬧著出去玩,乖乖呆在屋裏看書寫字,當然,還是睡著的時候多。

徐老太太派來的管事姓葛,葛管事的爹當年是徐太爺的貼身小廝,葛管事自幼長在徐家,要論忠心,沒人能比得上他,有他上下打點,徐老太太很是放心。

船行了一日,停在了濟南府的碼頭,徐景煥命葛管事去找董子澄,早在過年前董子澄就寫信來說自己過了年就會坐船北上,在濟南府等徐景煥。

不過等了一個時辰,就見葛管事跟著董子澄氣喘籲籲地往碼頭這邊趕,徐景煥看著董子澄身後的幾大箱東西,一向淡定的他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你這是去考試還是搬家?”

董子澄無奈:“都是我娘,非要我帶著,說窮家富路,收拾來收拾去,連臉盆都帶了一個,說怕外頭的東西不幹凈,臉上起了疹子。”

徐景煥只得又叫人給他騰了一間屋子放這些東西,徐妙筠知道了也覺得好笑,越發叫董子澄窘然,把一些精致的擺件都送給了徐妙筠,當天晚上又出銀子置辦了酒席請船上的人吃酒,還不到半天,大家都覺得董子澄為人豪爽,對他讚不絕口。

徐景煥無語,葛管事來回話時道:“董少爺住在濟南府最好的客棧,打賞小廝最少也是一兩銀子,客棧上上下下都爭著伺候他,臨走前還都依依不舍,結果董少爺又賞了五十兩銀子請酒樓的人喝酒,說承蒙這幾日的照顧,喜得掌櫃的說董少爺下次再來不收房錢。”

徐景煥笑道:“這也算一門本事了,且隨他去,只不許壞了我定下的規矩,三小姐那兒你也要看緊了,不許他有事沒事湊過去。”

葛管事忙應了。

被徐景煥明令禁止不許接觸過多的二人卻在船艙裏和丹桂銀杏兩個丫頭一起打葉子牌,董子澄手面大,已經輸了好幾兩銀子,丹桂和銀杏饒是穩重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徐妙筠的本意卻不是為了玩,反倒唧唧喳喳的和董子澄說著在登州的見聞,董子澄倒是對晏家最感興趣,道:“晏家兩位姑娘果真十分標致麽?”

正巧徐景煥進來,忍不住拿果盤裏的蜜桔砸他,董子澄摸著腦袋訕訕的,丹桂和銀杏也收了牌,不敢玩了。

徐妙筠瞧著,只是嘻嘻的笑,徐景煥道:“這幾日在濟南做了什麽?盡東走西逛了吧?”

還真叫徐景煥說中了,自打出了杭州,董子澄就沒碰過書本,越發的心虛,剛要說什麽,船身忽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垂著的雕花宮燈也霎時滅了,丹桂和銀杏沒站住,摔在了地上,徐景煥緊緊抱住了徐妙筠,扶著桌子不敢撒手。

徐景煥倒還鎮定,在最初的一陣晃動後,見平靜下來,先喊了外頭的小廝東亭去問問怎麽回事,又吩咐丹桂銀杏點燈,等悉悉索索把燈點上,大家才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徐景煥握著徐妙筠的手不敢松開,出現在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出現水賊了,可已經過了濟南府,怎麽可能有水賊。

徐妙筠從哥哥懷裏掙脫出來,驚呼一聲,叫了聲子澄哥哥,大家循聲望去,都忍不住笑起來,董子澄摔得最厲害,直接栽倒,趴在了地上,十分狼狽。

徐景煥笑著將他扶起來,這才發現他額頭上碰出了一片清淤。

董子澄“哎呦”的交喚著,罵罵咧咧的:“哪個不長眼的撞上來,讓本少爺受這個罪。”

徐妙筠已經叫丹桂去拿藥膏,安慰道:“不妨事,好在藥準備的齊全,保準兩天就能消下去。”

說話間東亭已經回來了,聲音裏帶著一絲猶疑:“少爺,是京城定國公府的二爺,帶著長子去祭拜亡妻,急著回京,這才不小心撞了上來。”

董子澄任由銀杏幫著擦藥膏,聽了嚷嚷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大晚上的船上又掛著燈籠,他那兩眼睛是擺設?怎麽就撞上來了?”

東亭說不出話來,徐景煥道:“定國公是個什麽人家?我怎麽沒聽說過?東亭可打聽清楚了?”

東亭道:“奴才剛才去問船老大,船老大一聽是定國公府的人,嚇得不敢吭聲,原先還要去說理呢,也不敢了,想來的確有幾分勢力。”

董子澄哼道:“有勢力就能不長眼了?”

徐景煥道:“算了,京城畢竟不是杭州,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還是息事寧人為好。”又吩咐東亭:“你拿一瓶藥膏去定國公府的船上,說剛才那一撞撞得不輕,看看他們船上有沒有受傷的?這藥膏清腫化瘀最好,子澄已經用過了,請他們收下。”

東亭跟在徐景煥身邊已久,也知道自家主子是個絕不肯吃虧的,嘴上說的息事寧人,卻是要借藥膏之名要定國公府的人認錯呢,遂恭恭敬敬拿了藥膏出去。

徐妙筠有些擔憂:“萬一是個不講理的怎麽辦?”

徐景煥安慰了兩句,叫丫頭護著回房歇息,其實他這也是一種試探,定國公府是京城勳貴,說白了,也是靠著皇上恩寵過日子的,因此最擅長揣摩聖意。

如今他叫東亭去送藥膏,看定國公府如何應對,若是恭敬地來認錯,徐家是白身,董家是商賈,定國公府卻仍舊來認錯,便可見局勢的確有利於徐家,若是不來認錯,可見皇上對徐家並沒有想象中的重視,有些事情也要重新考慮。

董子澄從小到大哪裏吃過這樣的虧,被徐景煥勸了兩句,罵罵咧咧回去了,徐景煥則等著東亭的消息。

不出半盞茶的時間,東亭就回來了,後頭還跟著一個青年,那青年二十歲上下,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猶如巖石裏生長的翠竹,又如大雪中屹立的青松,目光冷冽,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人。

可他看到芝蘭玉樹般的徐景煥,臉上竟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覆了平淡的表情,朝徐景煥拱手道:“剛才蔽府無意撞上了貴府的船,竟害的貴府的人受傷,實在是愧疚極了,還請多多包涵,請兄臺放心,若有什麽損失,我張家一力承擔。”

徐景煥笑著讓座,道:“原來兄臺姓張,在下姓徐,表字景煥,請教兄臺大名。”

那人眸色一動,道:“竟是今年杭州府的解元徐景煥?在下張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徐景煥笑道:“張颯兄過獎了,泰山不敢當,不過是個窮學生罷了。”

張颯淡淡一笑,又客套了兩句,留下四色禮品和五十兩銀子做賠禮,隨即告辭了。

張颯走後,徐景煥斂了笑意,問東亭:“事情打聽的怎麽樣?”

東亭道:“旁的倒沒什麽稀罕的,唯有一點,這位二爺的娘是當今太後娘娘的嫡親侄女,也是因為這樣,定國公府格外受寵。”

徐景煥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論起親戚來,她和康王爺還是平輩?是表兄弟?”東亭也是心有戚戚,道:“可不是,奴才也是吃了一驚,細問才知道,定國公夫人是鎮國公府的姑奶奶,當初老姑奶奶入宮為妃,生了瑞王爺和皇上,成了太後,姑奶奶就嫁入了定國公府,只不過定國公夫人年紀小,子嗣又艱難,二十多歲才生了這位二爺,因此年紀小了些,卻和康王爺平輩。”

這個張颯才二十歲上下,康王爺和端王爺可是三十多的人了,竟是平輩,想來也可笑,徐景煥臉上綻出了笑容,張颯如此身份都沒敢在他跟前擺譜,可見徐家起覆真的是勢在必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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