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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歸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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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奶奶神色一黯:“今天見了景煥和妙筠,我就想起了二哥二嫂,娘,我雖然是何家婦,卻沒忘爹和二哥二嫂的仇,我想讓沛凝做兒媳婦,也是想借此拉徐家一把,有沛凝和我在何家周旋,無論是大哥還是景煥想要謀官都容易得多。”

老太太道:“你這麽想是好的,可我問你,你公公那個人,趨利避害是本能,怎麽忽然要提聯姻的事?這件事我想來想去只有對徐家有好處,對何家卻沒有好處,你公公能這麽好心?故意賣個人情給徐家?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蹊蹺,咱們家淡出朝堂已久,許多事消息不靈通,你在京城可聽到什麽風聲?”

老太太這麽一說,何大奶奶也奇怪起來,細細的想了想,道:“我原來只想著是親上加親的好事,也沒深究,如今回想起來,要說不尋常的事也有一件,剛開春的時候皇上病了一場,康王爺和端王爺進宮侍奉,皇上只留了康王爺侍疾,卻叫端王爺代理國事,直到端午節,皇上才好的七七八八,還誇獎端王爺辦事妥當,賞了不少東西,康王爺那兒倒是沒說什麽,我們都說皇上既然敢叫端王爺代理政事,可見皇上對端王爺的信任了。”

老太太立刻反駁道:“這話說的不對,人老了,生病了,留在身邊的往往都是最疼愛最信任的孩子,皇上只留下了康王爺便可知皇上是倚重康王爺的,端王爺代理國事,按說占了便宜應高興才是,你可見他高興過?”

何大奶奶神色頓時憂慮起來:“竟是我們想差了?皇上這麽多年都是寵愛端王爺,臨了臨了難道又改了主意?”

老太太雖是內宅女眷,可跟著徐閣老那麽多年,夫妻倆也常常談論朝中政事,老太太的見識也有些不一般,道:“假如皇上如今偏向了康王爺,康王爺會怎麽應對呢?”

何大奶奶立刻道:“自然是抓住這個機會,拉攏人心,站穩腳跟。”

何大奶奶隨即恍然大悟:“娘的意思是康王爺想到了咱們徐家,爹曾是康王爺的老師,要是能為爹平反,一方面拉攏了徐家站到了他那一邊,連帶著徐家的故交也被拉了過去,而且也能借此打壓端王爺,畢竟當初彈劾爹的人是端王爺。”

老太太讚許的點點頭,道:“看來你那個公公不改本性,一如既往的精明啊,康王爺想為徐家平反,事情沒成,自然沒有風聲透出來,我們遠在江南自然更不會知道,你公公卻是清楚,知道這件事成了,徐家又要起來了,便趁早提出了結親,如今徐家是白身,他一個閣老主動為嫡長孫求親,別人只會說他顧著何家徐家的姻親,是個厚道人,我們徐家也只有感激的份,等到徐家起覆,他們何家作為雪中送炭人,不聲不響的卻白撿了個便宜,你公公真高明啊。”

何大奶奶有些擔憂:“這也只是猜測,康王爺提出平反的事到底能不能成還兩說呢。”

老太太道:“你來之前你婆婆對你如何?可曾疾言厲色?”

何大奶奶笑道:“那倒沒有,倒比平常客氣許多。”

老太太笑道:“你婆婆那樣勢利的人都轉變了態度,對你客氣起來,可見這事是真的了。”

何大奶奶驚喜道:“那爹要平反了,哥哥也能繼續官了。”

老太太點頭未語,可眼底卻有了笑意。

分析透了整件事,別說老太太,就是何大奶奶也沒了促成這件親事的意思,只說:“公公問起來我就說八字不合。”然後就每日或陪著老太太,或和侄子侄女玩笑,真真當做了歸省一樣自在。

老太太知道外孫何秉書偷偷來了杭州,便叫大老爺去找,只半天的功夫就把人帶回來了,徐景煥見了大吃一驚,竟是那個任可,又仔細一想,任通人,加上可字,可不就是一個何字麽?

這個何秉書倒也有意思。

徐妙筠自然也大吃了一驚,跑到張家去告訴張寶兒,張寶兒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原來是你表哥啊,他怎麽改名換姓的,不正大光明的上門認親?”

徐妙筠道:“姑母說他是游學在外,所以沒有聲張。”

張寶兒便賴著要去徐家做客,徐家如今有何大奶奶,又添了個何秉書,比平常熱鬧了許多,徐妙筠帶著張寶兒去給何大奶奶請安:“姑母,這是隔壁張家的寶兒。”

張寶兒羞澀的行了禮,何大奶奶很是喜歡,給了見面禮,正好何秉書過來,張寶兒的臉更是跟火燒一樣,徐妙筠見張寶兒的意思太明顯,怕姑母多心,打趣道:“秉書表哥,寶兒那天在樓外樓看你難住了魏涯,很是敬佩你哦。”

何秉書有些詫異,微微一笑,張寶兒卻是又害怕又期待,見何秉書笑了起來眼睛越發的晶亮,何大奶奶是個人精,自然看得出來張寶兒對自己兒子的仰慕,心裏也很得意,笑道:“秉書什麽時候去的樓外樓?”

徐妙筠便把那日的事情說了,何大奶奶露出了懷念的神色:“我小的時候也跟著大哥二哥去看過,那時候他們為了一句詩也能吵上半天。”

徐妙筠看何大奶奶傷感,找了個借口告辭,又問張寶兒:“你不會是想嫁給秉書表哥吧,只怕是不成啊。”

張寶兒道:“我只是仰慕,又沒說嫁給他,你放心好了,你表哥雖好,卻不如你哥哥,我還不如嫁給你哥哥呢。”

徐妙筠頓時急了:“不許你打我哥哥的主意。”

張寶兒卻不依不饒的:“那又怎麽了?我做了你大嫂,對你更好。”

徐妙筠卻生氣了:“你要是嫁給我哥哥,我就不理你了。”

張寶兒最羨慕徐妙筠的便是有兩個好哥哥好姐姐,哥哥又文雅又和氣,姐姐也都十分風趣,對徐妙筠也都很是寵愛縱容,比她的哥哥好多了,因此故意說這個話,見徐妙筠著急的樣子分外解氣。

徐妙筠卻是當了真,也不送張寶兒了,轉身就跑了,氣的好幾天不理張寶兒,直到張寶兒寫了信來保證不嫁給徐景煥,徐妙筠這才重新請她到家裏來玩。

自從何大奶奶來了,萬媽媽便松了口氣,原來何太太差遣她來相看孫媳婦,這是極體面地差事,可人間徐家顯然沒有結親的意思,只這麽冷著她,她也為難,如今何大奶奶來了,她畢竟是主子,萬媽媽也就不再問這件事,只跟著幾個相熟的媽媽閑磕牙。

徐家的姑太太歸省,老太太自然要宴請一番,請了隔壁的張老太太,張太太,張大奶奶,還有董家的董太太,兩位董姑娘。

大人們在老太太那兒說話,年輕姑娘便聚到花園裏玩,花園裏的沈香水榭地方寬敞,把四面的隔扇拆了,掛上簾子,中間擺了兩桌,左右通風也涼快,還能瞧見花園的景致。

張寶兒和張大奶奶就不用說了,都是熟人,董家兩個姑娘便是董子澄的妹妹董秋燕和董秋蓮,因是庶出,不大出門應酬,和徐家姑娘也只是點頭的交情,今天請了來,無非是看董太太的面子。

張寶兒好容易叫徐妙筠不生氣了,唧唧喳喳的問中元節的事,徐妙筠便說要再家裏園子放河燈:“哥哥不許我到水邊去,在家裏放了河燈也就罷了。”

張寶兒道:“家裏那點小水坑,哪有外頭好玩,我娘說叫哥哥帶我去玉泉河,那天那兒有很多人在放河燈,熱鬧極了,街上也有賣河燈的,我做的不好看,到時候叫哥哥給我新的。”

徐妙筠也有些羨慕道:“那很好啊,可惜我不能去。”

張寶兒道:“那我給你帶回來好了,娘說不許我吃外頭的東西,不過大嫂說玉泉河旁邊有個餛飩攤子,薄皮大餡兒,好吃的不得了,我準備去嘗嘗,這回肯定不會肚子疼了。”

徐妙筠道:“你別說嘴,要是真的疼了,仔細你娘真不許你出門。”

兩個人坐在廊下說話兒,裏面是徐沛凝和徐靜含在招呼董家姐妹和張大奶奶。

張大奶奶在旁敲側擊何家的事情,何老爺是內閣大學士,要是能攀上這個關系,張家做生意也方便許多,徐沛凝笑著打太極,其實她是真的不知道何家的事。

下午散了席,何大奶奶也跟老太太說張太太的話太露骨,老太太道:“做了這麽些年鄰居,張家人什麽品行我心裏也清楚,商人重利,她們這樣也是難免,心地卻是不錯,張家的小子跟潤安處的也好,張家的那位小姐更是和妙筠親姐妹一樣。”

何大奶奶道:“說起妙筠來,我倒是更想叫妙筠做我的兒媳婦,又乖巧又文靜,沛凝和靜含都太耀眼了些,妙筠正好。”

老太太笑道:“她還文靜?她調皮起來被景煥抓著打,如今大了才好些了,妙筠的婚事我可做不得主,景煥一早說了,他有了出息會親自替妙筠相看,這麽些年我冷眼瞧著,景煥這孩子少年老成,又有主意,又有上進心,只怕前途不淺,妙筠的事他操心也好,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妙筠年紀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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