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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又一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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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示器上的時間變成6:00了。於子予第N次抓起了手機,這回終於通了。

“餵?”

“餵?!強哥!你怎麽一直關機啊?急死我了,都想直接去你家了,可又怕你不在家。”

“哦,我有兩個號,這不特殊時期麽,所以晚上就把這個手機關了。等我把另一個號也給你發過去。怎麽了這是?有什麽急事嗎?”

“嗯!很急,我要馬上見你,你在家嗎?”

“什麽事兒啊?急成這樣兒。”

“等到了我再跟你說。你在不在家啊?!”

“呃……在倒是在,可是……”

“那你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唉?!等一下……”

於子予聽出來林強這會兒是不方便讓他過去,可顧不了那麽多了,就是會撞見林強在家吸毒、玩兒人獸,於子予現在也得立刻見到他本人才行。

四十分鐘之後,於子予出現在了林強家的門外。

“進來吧。”林強把於子予讓進屋兒,臉上是難掩的尷尬。

“我昨晚……”於子予迫不及待地剛要說明來意,卻在堆得亂七八糟的客廳裏看見了兩個人──一男一女,少說也有五、六十歲的樣子。男的黑著臉在抽煙,女的腫著兩只眼睛手裏攥著個手絹兒正在不停地抹眼淚。

林強關上門走到於子予跟那兩個人之間,“季叔,阿姨,這是風哥的朋友,於子予。子予,這是風哥的爸媽。”

於子予傻了,季風的父母也傻了。

空氣凝固了半分鐘,季風的爸爸站了起來,“他就是……於子予?!”

“是……是啊。”林強心虛地結巴了。

季風的爸爸走到於子予跟前,“於子予不應該是個姑娘嗎?!同名兒的吧?還是你看著就像小夥子?”

季風是繼承了父母優點的優良產物,所以他爸也很高。於子予仰起頭來有些困難地咽了口唾沫,“季……季叔叔,我……我不是像,我就是小夥子。也不是同名兒。”

原來是過年季風回家的時候,他爸媽問起他跟秋盈盈的事怎麽樣了,季風說已經分手了。然後他們就一直追問好好的為什麽會分手,季風說是他喜歡上了別人。他們又問是誰叫什麽,季風被問煩了,幹脆就直接說叫於子予。這種情況不特殊說明的話,任誰都不會去問這個叫於子予的是男是女。於是這段時間以來,季風的爸媽就一直以為於子予是季風的新女朋友。他們是昨天才知道季風出了事連夜買了機票趕過來的。

誤會解釋清楚了,季風爸爸的臉色更黑了,季風的媽媽哭得更兇了。於子予一窘,差點把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都給忘了。

垂頭喪氣地站了一會兒,他突然一拍腦門兒,“對了!”

於子予把秋盈盈給他打電話和自己找到了救命名單的事說了。

他一說完,大家又都不說話了。季媽媽終於停止了哭泣,三個男人開始比著賽一般地狠命抽煙。最後季爸爸把煙屁狠狠往煙灰缸兒裏一戳,“這個辦法現在行不通,不到最後關頭不能用。”

“為什麽?!”於子予跟季風的媽媽一起問。

“這不明擺著的嗎?要是這樣可行,小風一開始就會把那名單的事告訴強子,還用得著我們在這兒絞盡腦汁想辦法找什麽朋友籌什麽錢啊?!”

林強點點頭,“嗯,季叔說得對,眼下這個當口兒上,絕不能隨便瞎打什麽電話。風哥手裏有什麽人的把柄他們自己知道,他出事兒了的消息一傳出去不用咱們吱聲兒,他們自己就會先有動作。想借那些人的力不能來硬的,想讓風哥盡快出來還是咱們先自己想辦法,哪些人私下裏想怎麽弄咱們不用管,我勤找人打聽著有什麽動靜兒就行。要不然,這電話一打,現在倒是能很快把事情解決了,可風哥出來之後呢?還用不用混了?公司還開不開了?搞不好北京都呆不下去了。”

“這都什麽火候兒了,還想什麽公司能不能在北京呆下去的?!”季風的媽媽急了,說著話又要哭,“兒子是我生的,你們不急我急!盈盈不是都說了,萬一小風在裏面想不開怎麽辦?萬一有人想害他怎麽辦?再說了,他既然把那個什麽名單放到小於那兒了,那肯定就是想等著咱們發現了好趕緊救他出來呢!”

“就是啊!他既然把文件夾存我那兒了,那總有什麽用意吧?”於子予倒不信季風能輕易就想不開什麽的,可一聽說在裏面可能會有人害他也更擔心了,這幾年這種事兒還少嗎?

“你們兩個……”季風的爸爸也急了,他一手掐腰一手指指自己的老婆和於子予,“再加上個秋盈盈,根本就是婦人之見!”

說完“婦人之見”他又覺得用詞有些不當,停一下看了於子予一眼,“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個比喻。”

本來挺嚴肅的氣氛,結果他這麽一解釋,林強在旁邊差點兒沒笑出聲兒來,擡手擋到嘴前咳了一聲忍住笑,他開始解答季媽媽和於子予的疑慮,“咳──是這樣的。風哥把名單存到子予那兒有三個原因:第一,只要有那個在手裏,他在裏面就是安全的,沒人敢動他。第二,他這也是為出來之後的事做打算。將來要是出來了,公司還想繼續開下去的話,那無論到了什麽時候,手裏都必須得捏著這麽個名單和賬目才行,這樣他才提前把那些東西放到了一個他覺得最安全的地方。第三,我猜這是風哥給自己留的最後一條路,是給咱們一旦撈不出他來做的準備。他之所以誰也沒告訴,大概就是怕咱們一時沖動壞了事。因為他要想跟外面聯系就得等到宣判之後,所以他一定是想到時候如果是判了死刑或者無期,他見到咱們再提那名單也不遲。”

“但是不管怎麽說,盈盈姐打這個電話和子予這麽快就找了名單還是有用的。最起碼這說明風哥給自己留了後路,他絕對不會輕生。而咱們也可以稍微松口氣,盡量吃好睡好,有了精神才能想辦法不是嗎?”

“你們看看!”季風爸爸一激動走到林強身旁用力在他背上拍了兩把,“這才是臨危不亂做大事的人的想法,難怪小風回家總說有了什麽事要先找曉虎和強子。”

季風的媽媽聽林強這麽一說頓時安心了一些,一想於子予這為了自己的兒子忙三火四地跑來幫著想辦法還被自己老公損成是“婦人之見”便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一時也顧不上多想於子予跟季風到底是什麽關系了,一拍沙發她瞪了季爸爸一眼,“你這叫什麽話?我們這不是著急嗎?你這會兒又臨危不亂了?小於來通風報信兒之前我看你早急得六神無主了!”

這又“我們”又“通風報信兒”的,於子予聽得好生糾結,索性一屁股坐到琴凳上決定先不插嘴了。

季風爸爸想回嘴,可張了張口又尋思現在不是打嘴仗的時候,一轉臉兒他拉著林強坐到了沙發上,“不跟老娘們兒一般見識。來,咱倆繼續之前的話題,你說帳戶都被凍結了缺錢是吧?那把我們老家的房子賣了吧。那房子太大,本來也不適合我們老兩口兒住。買的時候我就說不要那麽大的,可小風非要挑小區裏最大的戶型兒,正好兒,這回把它賣了應該能弄出不少錢來。”

林強搖搖頭,“不行啊,季叔。現在我這‘雇員’的房子都動不了了,就更別說您是風哥的直系親屬了。”

“啊?已經查得這麽嚴了嗎?”

“那是,我最近想在自己帳戶上取錢一天都不敢超過三萬,只能在提款機上兩千兩千地取,還不敢天天去。昨天我拿著兩張卡在提款機上取了六萬塊錢,差點兒沒被排在後面的人罵死。”

“那怎麽辦啊?要不……找典當行吧,把我家的車和首飾什麽的都當了。”

“恐怕也只能這樣了,那還得找關系遠點而得朋友出面。而且汽車這種有實名登記的恐怕也玄,實在不行就只能吃些虧找黑市當偷來黑車賣了。”

“行,那我回去再找親戚朋友什麽的……”

“季叔,強哥……”於子予小心翼翼地打斷了他們。

季風爸爸和林強一起轉頭看他,“怎麽了?”

“需要多少錢?”

林強盯著於子予沒有馬上回答,想了幾秒才說:“你問這個幹嘛?”

“也許我有辦法。”

此刻於子予正坐在鋼琴的前面,林強一下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風哥交待過,不可以打鋼琴的主意。”

“琴可以再買。”

林強猶豫了一下,“可是就算賣了琴錢也不夠。”

於子予低下頭想了想,“我還有別的辦法。”

春去夏至,轉眼又到了驕陽似火的八月。

看守所的大門外,於子予停好車點了根煙。看一眼儀表盤上的時間估摸著差不多了,他熄火兒下車耐著性子靠到了車門上。

一支煙抽完,於子予一擡頭,看守所的院子裏遠遠地晃出個人來。

本來於子予不想太煽情,想裝得隨意一點兒。可這會兒眼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他腦袋一熱兩眼一花,頓覺體內腎上腺素極速狂飆,鬧騰了一路的心臟也幾乎快要跳出胸口了,他的身體竟完全不聽使喚立刻彈離車門火箭發射般地飛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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