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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子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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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走出房間正好碰上也要出門倪天亮和小張兒。

“喲,季總,昨晚睡得怎麽樣啊?”倪天亮沒心沒肺地打招呼。

“你跟小張兒擠著睡的?幹嘛不一人一間房啊?”

“我倒是想一人一間,可昨晚回來的時候沒房了。豪華套房就剩一間了。”

季風一腦門子黑線,“沒有豪華間就標準間唄,你跟小張兒睡好不就行了。袁青呢?他自己一個人睡的?”

“是啊,三間房,我到小張房裏睡的,袁總自己一間。你就跟……唉?那個於子予呢?”

“他先走了。”

“怎麽這麽著急啊,我還想一起吃個早飯呢。”

季風身邊的門一響,袁青出來了,“唉?都在呢。”

早晨都趕時間,季風他們在酒店隨便吃了口,吃完就去各忙各的了。不過吃飯的時候被袁青知道了昨晚的房間安排,免不了又是一番調笑。

一個月後,北京如期迎來了每年必到的桑拿天,室外站幾分鐘就會讓人有想死的感覺。一到正午時分,路上行駛著的汽車動不動就發動機冒煙輪胎爆胎,交通事故頻仍。

季風的高級轎跑自然不會輕易出現什麽問題,不過車好技術牛逼架不住人倒黴。這天下午兩點,正是連柏油路幾乎都要被陽光熔掉的時候,東四環上的一輛車突然出現狀況橫甩了兩個車道撞上護欄才勉強停住,季風本來看前面沒車正在狂踩油門,結果那輛車從天而降,他在第一時間裏猛打了方向盤之後又踩剎車,後面的車發現出事已經來不及了,一腳剎車到底還是頂上了季風的車。

兩點到三點半。三輛事故車占了兩條車道,本來就不怎麽通暢的交通轟轟烈烈地大堵了一次。不過好在人都沒事,交警來處理完現場又叫來了拖車,幾個車主留下了行駛本和駕照才被允許離開。

季風打了輛出租,快到大望路的時候車流開始走走停停。季風看看一眼表:四點,快到高峰了,上了長安街鐵定堵死。

“師傅,靠邊停車吧。”季風要去王府井,他決定改乘地鐵。

步行十分鐘搭上地鐵,又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季風順利抵達王府井站。雖然人不少可車廂裏還算涼快,最重要的是不堵車不會耽誤時間。算算已經差不多十年沒坐過地鐵和公車了,季風覺得也許以後可以試著多坐坐地鐵。

走出地鐵站季風拐進了通往東方新天地商場的地下通道。

通道裏一如既往地有很多人在擺地攤,季風不緊不慢地從他們面前依次走過,順便瞄了兩眼。

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掠過,季風倒退幾步扭頭細看──果然是於子予。不過他的造型換了,頭發變成了綠色,戴了一副沒片兒的黑眼鏡框,搭配的黑耳釘。還背了個雙肩背包。最囧的是他穿的是件有帽子的短袖肥款T恤,大熱天裏他窩在地上勾著個背,雙手插兜不說帽子還套在了頭上。他在擺攤賣碟。

季風走過去站到一堆同樣封面的光碟前。

“《夢裏有風》,傻貓樂隊。”他讀出碟面上的字,然後笑笑,“是夢見我了還是睡覺的時候開風扇了?”

於子予皺起眉毛一擡頭:靠!最他媽煩在屋裏戴太陽鏡裝大牌的!

季風摘掉太陽鏡蹲下來,“小流氓也擺地攤?”

於子予翻翻白眼兒,“總裁也坐地鐵?不裝大尾巴狼了?”

“狼?這種動物我喜歡。大尾巴也比你綠毛兒龜強。”

“綠毛龜?你懂屁啊。”

“不是綠毛龜,那是綠帽子?可這天戴兩頂帽子你不熱嗎?捂蛆呢?”

“你很閑是不是?有功夫兒還是趕緊去把你的大胸妹吧。”

季風拿起一盒光碟看了看,“多少錢?給我來一張。”

“不賣。”

“不賣?不賣你跟這兒現什麽眼啊?”

“誰都賣,就不賣你。”

“為什麽?你這不相當於出租車拒載嗎,我要投訴你。”

“你上哪兒投訴去?”

“嗯……找你們樂隊其他人,你這也太不盡責了,好不容易有人光顧你的攤子你還不賣,這不公報私仇嗎?”

於子予把手從兜裏拿出來摘掉帽子朝季風伸了伸頭,“不賣你我有充足的理由。第一,你太老,不適合聽年輕人的音樂。第二,你品位太三俗,不配在地攤兒上買東西。第三,我發自內心地討厭你。”

季風把碟盒打開又看裏面的光盤,“第一,按照世界衛生組織最新年齡劃分:四十五歲以下都算青年。我今年35歲,所以是標準的年輕人。第二,我承認我很俗,但絕對還沒有達到三俗那麽高的境界。第三,你不可以因為自己討厭我,就狹隘地認為你們樂隊的人會為這個理由原諒你使他們錯過一個有可能會被圈兒裏人欣賞的機會。”

於子予一把把季風手裏的光碟和盒子搶回來,“不好意思,我想你對我們有些誤解,我們從來不想跟什麽圈兒扯上任何關系。”

“不想?那為什麽要做MV?為什麽要在這裏賣碟?”

“MV是要免費放到網上的。這碟賣的只是制作和光盤的成本。我們只希望在神曲泛濫的時代裏能發出點自己的聲音。”

季風皺皺眉頭,“沒有資金有聲音也唱不高傳不遠,你們這樣能維持多久呢?”

“維持?為什麽要維持?大家不過是憑著共同的興趣才走到一起的。玩兒的不高興隨時可以散,自己有自己的執著就夠了,何必強求?”

“哼。”季風輕哼一聲,“你現在說得輕松,以後就知道沒那麽簡單了。”

於子予眉頭一擰,摘下肩上的背包開始把地上的光碟往裏面裝。

季風一伸手按住他的胳膊,“你幹嘛?”

“今天晦氣,竟然碰見你,沒心情擺了,收攤兒。”

“你寧可收攤也不賣給我?”

“不賣。”

“多少錢都不賣?”

於子予胳膊一甩,“沖你這句話就不賣,以後也不賣,永遠都不賣。”

“你就這麽喜歡跟錢過不去?”

“我才不是跟錢過不去,我拜金得很。我是討厭你。”

“你這是何苦呢?不賣就算了,我走就是。馬上就下班高峰了,你也許能賣出很多呢。”季風最看不得有人不會把握機會意氣用事。

於子予裝好了歌碟又把鋪在地上的毯子團一團塞進背包,“我有我的堅持,你這種人,一輩子也不會懂。”

說完於子予站起來把被撐得滾圓的背包王肩上一挎,又重新戴上T恤帽子,沒再多看季風一眼,擡腿就走了。

無奈地看著他大短褲下兩只纖細的小腿兒和走路依然歪斜的背影,季風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不懂?到底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

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一列飛馳而去的火車,和在火車下無助奔跑的自己。堅持,是沒有到過絕境的人才會說的話,那是世上最奢侈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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