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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葉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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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沒後悔過愛上他,一個冷漠高傲的男人,其實和我比起來,他應該是個極其溫柔的人了,畢竟我經常在他面前裝得很冷酷,那種程度的冷酷足以讓一個人冷到心底。

從小生活在棚戶區的我,早就懂得了如何去生活,如何在眾人面前博得同情,可是我不屑於用這種方式,這大概就是骨子裏的東西吧,無論我在那種地方生活多少年都不可能發生改變。

七八歲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穿著奢華得體,面相很好,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那種養尊處優的人,可是不知為什麽,我卻十分討厭那種感覺——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不是冷漠而是理所當然。他們理所當然把我從棚戶區解救出來,然後理所當然把我扔進葉家的高墻,說實話,我不喜歡,完全不喜歡。

盡管不喜歡,但是依然只能被動接受,畢竟血緣和基因這種東西改變不了,我註定是他們的孩子,註定要承受那種別人無法承受的東西。於是我和陸雲說再見,和五叔五嬸說再見,要和我的童年說再見。幾乎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會懷念小時候,那是我最單純快樂的時候,那時候我總是能輕而易舉就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永遠不被別人指責,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所謂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不過是別人懶得跟我爭而已。

被一群仆人管家打扮得十分妥帖之後,一個身子高大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父親,牽著我的手走進了我的家,就是葉家,我第一次在那裏看到了蘭陵。他長得很好看,那時我根本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只覺得這個男人比女人都要好看,甚至可以說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我大概怔怔看了蘭陵一分鐘,但是沒有讓他發現,畢竟一直盯著一個人看是很不禮貌的,尤其是當那個人還是一個陌生人的時候。

他牽了我的手,很涼,但是卻格外有力,那雙手是任何人都沒有的,帶著幾絲溫柔的涼意,動了動,可是我抓得更緊,不想讓他松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只覺得這個人雖然表面上看著很冷,但絕對是個很好的人,也許只是某種錯覺,可是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

我真傻,有時候我會嘲笑自己,畢竟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人而動情,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喜歡別人。那一天,就是在英國的時候,我看到他半夜裏起來和男人會面,那男人的舉動十分暧昧,總是試圖對他動手動腳,幸好他及時避開了,還說了什麽怕被我發現,我那一會兒差點就笑出聲來,還好我忍住了。

我一直試探他對我的喜歡,因為我發覺自己似乎已經愛上了他,尤其是那一夜,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一夜。那一夜我偷偷起床去看他,我知道他睡得很熟,因為是我在吃晚飯的時候給他下了點安眠藥,他完全沒有發現,當著我的面把飯吃得一幹二凈。

他睡著的時候,格外迷人,我抱著他,親了他,還差點□□焚身,抱了他,幸好我及時剎住了閘,用涼水沖了半天才緩過來。

那時候我發現我對他竟然有如此深的欲念,便決定此生絕不會讓他離開我,於是就有了以後的那些威脅、逼迫、承諾,意外驚喜,他答應了我的要求,因為他說他也愛我,蘭陵,你真好,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我對他完全地信任,可是他卻一次次地欺騙我,總是什麽都不告訴我,即使這樣,我還是無法阻止自己愛他,這難道就是註定的愛情嗎?當我看到他躺在血泊裏的時候,我發現或許我的世界末日要到了,我無法失去他。

那一輩子,我沒有結婚,更沒有找其他伴侶,因為我無法接受別人,我的生命裏除了他絕不可能再有別的人。所以,我選擇隱居道觀,那道觀是我偶然之間發現的,就在終南山人跡罕至的地方。

其實,那是我在到處游蕩時發現的。道觀很小,裏面住著幾個道士,但各個都是白發長須,正是書裏描述的仙風道骨,當天我就告訴袁林說:“我就在這裏住下了,不再回去。”

那時袁林極不情願,非要我離開,我知道他對我有情,是那種感情,可是我已經無法接受任何人,只能拒絕。於是,說:“袁林,你還會遇見更好的人,我註定成不了良人。”

一別兩寬,從此,袁林再也沒出現在我面前,盡管我還會時不時想起他。

那道觀名叫‘無須’,很是別致,裏面的幾位道人總是時隱時現,行蹤不定,我很少能見他們一面,大家各自生活,互不幹涉。

有一天,隆冬時節,道觀裏積滿了雪,我早上起來,看到雪裏坐著一個道士,那道士面色紅潤,神情安詳,可是一個人坐在冰天雪地豈不是要凍壞嗎?我就走了過去,問:“老先生,您怎麽坐在雪地裏?”

“何為雪地?我分明是在火爐上。”

當時我有點震驚,但更多的是不相信,以為他是個狂人,就問:“這火爐在什麽地方?”

“你看不見的地方,處處都是火爐。”那道人突然睜開眼睛,看著我,微微一笑,“施主,原來是你。”

我很奇怪,那人似乎早就認得我一般。

“您認識我?”

“很久之前就認識了,如今,又來這濁世幹什麽?”

“濁世?”

“不錯,你的緣孽還沒完呢!”

“緣孽?”我不解。

“罷了,有些事說透了就沒什麽意思了,施主,我曾欠你一個願望,現在你想要什麽都答應你。”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可是隱約又覺得這或許就是人們口中的世外高人,便又嚴肅對待,想了一會兒說:“我想跟我的愛人永不分離。”

“愛人?”那道士皺了皺眉,嘴角微微一抽,輕嘆口氣。

“怎麽了?”我問。

“施主,不是我說,您的愛人現在已經死了。”

這下我更加覺得有點神奇,這人竟然能知曉生死,看來有兩下子,便問:“那您還能實現我的願望嗎?”

“當然,只是要費些周折了。”道士很不解地看著我說,“施主,你是不是總是做一個奇怪的夢?”

夢?聽他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最近的一個怪夢,總是頻繁出現,而且內容完全一樣。我和蘭陵牽著手坐在夕陽下看風景,可是對面的風景卻是人與人的搏鬥殘殺,相當血腥,我們最後死在熊熊烈火之中,盡管死了,但是我們在一起。

我把那個夢說給他聽了之後,他捋了捋銀白的胡須,說:“這就是了,磨難才剛剛開始而已。”

我不解,“先生您說的話,我怎麽不太明白?”

“你不必明白,未來自有安排,這一世你還有十幾年的壽命。”

“啊?”我驚詫,“您怎麽知道的?”

“不是我知不知道的問題,而是你死後如何跟他相見的問題。”

“死後相見?先生,人死之後真的能相見嗎?”

“只要你想。”

我想,我當然想,只是他說的話總覺得虛無縹緲,什麽叫我想?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他啊,心痛得徹夜難眠。

那道士走之前給了我一張紙,上面寫了四個字:死便是生。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死便是生?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找人參謀,可是這道觀一下子就像是空了一般,不管我怎麽找都不到人來,那些仙人都隱去了。我只能自己破解。

這一輩子,我什麽都沒做,只拿著那張紙,看著那四個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始終覺察不出那四個字的玄妙之處。死,在某種意義上的確可以稱之為生,畢竟如果有投胎的說法,人死之後會立刻投向新生,得到新的生命,難道僅僅是這種含義嗎?一定不是這麽簡單,我肯定!

十幾年過去了,我已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可是手裏依然攥著那張紙,盡管老眼昏花,身體行動不便,可是我還是不想放棄,畢竟那是我唯一的機會。

春天來了又去,轉眼便是臘月寒冬。

我站在雪地裏,再次看到了那時的道士,那道士依然是當時的樣子,一點沒變,我震驚萬分,步履蹣跚走過去,大口喘著氣,說:“先生,您回來了?”

那道士回頭看到我,紅潤矍鑠的臉上帶著笑容,微微點頭:“我來送你過去。”

“啊?”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可是隱約覺得裏面有什麽秘密。

“你的陽壽已到,馬上就會死去。”

他的語氣還和十幾年前一樣篤定自信,我驚訝極了,就問:“先生,你怎麽知道的?”

那人笑了笑,又是不說話,我就轉身回去了。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只知道必須這麽做,就朝屋裏走,踏著冰雪,步調極快,也許那時候我是害怕了,想要逃離這個妖道,可是我剛邁一個步子,就重重倒在了地上,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蘭陵,還擁有了另外一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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