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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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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卓婉領著矮墩子到了殘破的土房前。

卓婉牽著金猊的手,大刀闊斧地闖入了王老住處,心虛地一腳踹開了門,低頭小聲地叮囑道:“這是特殊情況,需要特殊對待。”

金猊不耐煩地揮揮手,“別嘮叨了,我知道踹門不對,而且你已經解釋了一路,煩不煩。”

“煩,可是外祖父專門寫信給我,讓我以身作則地教導你。”卓婉無奈地拍拍他的頭,“彼此體諒一下。”

“行。”金猊熟悉祖父的做事方式,忍道:“還有幾遍?”

“你等等,我看一下。”卓婉從懷裏掏出外祖父寄過來的信,找到行為規則,“外祖父要求十遍,我已經說了幾遍了?”

金猊背著手,四十五度仰頭,憂傷長嘆,“已經六遍了。”

“我覺得的十遍這個數字有點多,你覺得呢?”卓婉不保證自個踹了門後還能記得教育矮墩子此行為的不妥,“還差四遍,我怕我記不住。”

金猊拉著她的手,揚了揚,“我會記得提醒你的,別磨蹭了。”

門被踹開,院落中一個人都沒有,與她預想的有所出入,但不要緊,先端住氣勢,“有人沒!門被踹開了,也不關心一下門。”

金猊拽拽她的裙擺,“氣勢弱了,表情不到位。”

卓婉皺眉瞪眼,下拉著一張臉,自認為擺了一個很兇的表情,“這樣呢?”

金猊挑剔地搖搖頭,“不像,跟小孩子生氣似的。”

卓婉連續調整了十多個表情,都被淘汰。

“你經驗豐富,你來。”卓婉自暴自棄。

“難怪祖父放棄了你的學業,朽木不可雕也。”金猊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足夠華麗,“你觀察著點我是怎麽做的,註意表情、語氣、眼神、姿勢,缺一不可。”

金猊說完,拿出了街頭一霸的囂張狂妄勁兒。

卓婉星星眼,滿臉崇拜。

金猊眼神冷冽地瞥過去一眼,“幫不上忙就算了,別拉後腿。”

“嗯嗯~”卓婉退後半步,半低著頭,仍是崇拜地看著他的背影。

金猊側頭,斜看了她一眼,臉上洩露出片刻的歡悅,又迅速地把臉板了起來。

蒼天大樹順著狂風嘩啦啦地作響,卓婉想起勒安謙身邊的十一和三二,背著手走到樹下,仰著頭仔細地看了半天,沒發現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卓婉自言自語,“偽裝技巧比三二好多了,他都暴露了好多次。你們要再接再厲,無論遇見什麽事兒都要保持住基本的職業素養。還有,不要笑了,我剛才都聽見了。”

樹有隨著風,搖擺了起來。

卓婉想著,皇家暗衛是不是在皇宮中壓抑的久了,一出皇宮就跟精神失常似的,總是掉馬甲,剛還誇了他們的職業技能,現在就讓她逮住了他們的馬腳。

卓婉好心好意地提醒著:“註意做好眼睛的隱蔽。”

似乎在這一瞬間所有暗衛都放棄了偽裝,此起彼伏的笑聲在院落中響起。

卓婉一言難盡地看向矮墩子,“你的暗衛有點不穩重。”

金猊還記著被摔沒人接這檔子事兒,語氣沈重道:“一個個心浮氣躁,沒眼色。等我登基後,把他們都給撤掉,換上我自己的人。”

“那你現在就要做準備了。不過,外祖父總說,姜是老的辣,說不定他們身上有很多咱沒有看見的別人也無法匹及的優點。”卓婉摸索著下巴,又深入地想了想,“況且,等你登基了,他們說不定也成熟了,畢竟時間能讓人成長。”

“你說的對。”金猊語帶讚賞道:“他們還是有優點的,起碼對我很忠心,救過我的命。”

“這就夠了。”卓婉仰頭看了眼露餡的樹杈,鼓勵道:“繼續保持,不忘初心。”

金猊有模有樣地學著,“繼續努力,不忘忠心。”

緊隨其後的青衣忍著笑看了一眼墨衣。

墨衣面無表情地扔掉手上的石子。

王同道吸著老旱煙挺著腰慢吞吞地從屋後走出來,手中拿著在沙城中用來充饑的泥餅。

“坐。”王同道蹲坐在門檻上,一口煙一口泥餅地吃著。

雖是落魄,渾身上下卻也透著一股逍遙隨意的自在。

之前的彩排都是針對當年那個憤然移至沙城的硬老頭,現如今王老活的明白,有些話不用多說。

卓婉捂住矮墩子的嘴,把他抱到門檻上,一塊坐下來,對著王老誠實道:“我本來打算軟硬皆施地讓你答應,看到你現在的狀態,我放心了。”

王同道爽朗地笑道:“軟的是什麽?硬的又是什麽?”

卓婉松開矮墩子的手,把他抱到王老面前。

金猊扭著身子,坐到她的膝蓋上,對著面前幹巴巴的老頭,語氣傲慢道:“我是太子,天下皆要臣服於我。”

卓婉拽了拽他的小辮子,好奇道:“這話是誰教給你?”

“國師。怎麽了?”

“很霸氣。”卓婉繼續道:“那國師教過你,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嗎?”

“說過。”金猊隱隱約約記得有這句話。

“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吧。”卓婉斟酌道:“臣服這個詞褒貶難定,你要是能讓天下人能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你,那是你的真本事。你要是在武力威懾下讓天下人臣服於你,也是你的真本事,但這種情況下,分兩種心理狀態,一種是你的武力威懾保護了百姓,給了他們安全感,一種是你的武力讓百姓人心惶惶,這個就不好了。”

金猊認真地記在了心裏。

卓婉抱緊他,膝蓋抖著,“好玩不?”

金猊嬉笑著連連點頭。

卓婉玩累了,把他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我剛才的話只是我的想法,是我認為對的。但你以後是萬人之上的皇帝,所思所想所憂所樂的格局遠不是我這個階層的。你可以多聽多看多了解別人的想法,不可單一地認為那個人的話就是對的,包括我。”

金猊摸摸她的頭,“我知道你怕教壞我,沒事哈,姐姐的話,我都懂。”

“你怎麽這麽可愛。”卓婉笑容燦爛地抱緊他前後左右地搖晃著,稀罕的不得了。

“你也很可愛。”金猊咯咯地歡笑著,像個不倒翁一樣被轉著玩。

兩人玩的有些忘乎所以,墨衣提著竹籃走過來,低頭瞥了一眼兩個傻蛋,對著王老言簡意賅地解釋道:“硬的是身份,軟的是錢。”

青衣忍著笑,戳了戳小姐的背。

卓婉這才回過神來,與矮墩子對視一眼,頂著墨衣黑氣沈沈的臉色,接過了竹籃,打開。

“打通內城和沙城的水道,這些錢夠嗎?”卓婉從竹籃中拿出一摞銀票遞給王老。

王老沒有接銀票,磕了一下煙嘴,“修水道是燒錢的活計。你們卓府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通水道不是為了走生意。”卓婉又從竹籃中拿出一摞銀票,“是為了積善積德,我們卓府都信這個。你看這個錢,夠嗎?”

“修水道燒錢,打通內城和沙城的水道就是熬命了,是禍不是福。”

“呀!”卓婉受驚嚇,把竹籃中的銀票全部拿了出來,又把矮墩子身上的銀票搜刮了個幹凈,“如果把這些銀票全部用來通水道,還是禍嗎?”

王同道拿著煙嘴的手顫了顫,把銀票全部攏到了袖中,“這些銀票,從哪裏來的?”

“卓氏族廟的捐錢箱中,攢了好幾代。”

王同道深深地抽了一口煙,敲了敲煙嘴,“這水道可通,我會把你們卓府刻在功勳碑上。”

卓婉特興奮地從荷包中拿出腰牌,“這個是我們卓府走生意時的標志,不用寫名字,把這個刻在功勳碑上,我們卓府還可以每年拿出定額廣告費來維修河道。”

王同道看了一眼腰牌,“如若不是早年見過你們卓府的這個圖標,也許我現在還在遲疑。”

“為什麽?”卓婉乖乖地坐在門檻上聽故事。

這個標志用了好幾代,這個標志代表的意思,他們都不清楚,只知道是最開始走生意的老祖宗心腸好,途中遇見忍饑挨餓的人就會給上一口吃的,這一標志的印章就是一老農給的,老祖宗看這個腰牌上的圖形好看,他又不會寫字,就把這印章上的標志當做他的名字來用了。

“這個圖形的原形是魯氏牌位底座刻畫。魯氏世世代代出匠人,匠人做完手藝活後會在工藝品上刻此圖形,漸漸的代表匠人手藝的不再魯氏獨姓,但這個刻圖形的習慣留了下來。匠人會在所有徒弟中挑出手藝最好的,把這個圖形傳承下來。你的這個腰牌上的圖形上有水紋,代表著被魯氏族長承認的匠人。”

卓婉和矮墩子捧臉,驚嘆地“哇”了一聲。

“魯氏匠人和其他傳承魯氏手藝的匠人在看到這個圖形的時候,會優先選擇合作或者投入名下。這是有傳承的匠人們墨守成規的結果。”王同道磕掉煙嘴中的煙灰,從懷中掏出一個印章,“這是我們水匠的圖形。”

乍一眼,卓婉沒看出腰牌上和印章上的圖形有什麽區別,盯著看了老一會,才發現了一點點的小區別。整體大圖形都是一樣的,印章的小圈圈中是水,腰牌的小圈圈中是元寶。

卓婉淡定地放下腰牌和印章,鄭重其事地從竹籃中掏出糕點,一人發一塊,慷慨激昂道:“為我們的匠人精神喝彩!”

“喝彩!”矮墩子興高采烈地鼓掌配合。

墨衣面無表情,給青衣密語傳音:“傻蛋,這裏有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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