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伊利的港口上, 巨斧卡卡羅姆的屍體面朝大海掛了第四天。得益於溫伊利的氣候，屍體沒有腐爛到發出讓人受不了的氣味, 只是詭異又可怖地掛在桿頭，如一面破敗的旗幟，張揚著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身體充作標桿。即便如此，他到底只是具死屍，路過的居民不怕他，反而喜歡朝屍體的方向啐一口、罵幾句。

"活該！要不是他我家隔壁的米莉卡怎麽會年紀輕輕就丟掉性命！"

"還好有路亞大人在，不然就讓他逃了！"

"哼，這家夥也不知道幹過多少壞事了，真是死不足惜！"

"聽說他還有同夥在監牢裏關著, 不知道路亞大人會怎麽處理？"

"還能怎麽處理？當然是殺了！"

"這也未必，路亞大人一向心地善良, 很難說到底會怎麽做。"

"這種人不殺了還留著繼續禍害人嗎？他們可是殺了我們那麽多同伴，我不相信路亞大人會包庇他們！"

登島的海賊們聽到這些對話都縮著脖子盡快安排采買，抓緊時間離開這座明顯處於憤怒之中的七武海之島。三億的大海賊毫無還手之力地栽在了七武海的船員手上，這樣的實力一般人怎敢造次。而且這位七武海此番用如此殘忍的曝屍方法對待巨斧卡卡羅姆明顯是在殺雞儆猴，這時候更沒人敢觸她黴頭。

"聽說海軍那邊在要被她關起來的那夥海賊, 要把他們挪送推進城，只是這邊似乎不肯交, 甚至驚動了大將。"海賊之前彼此傳著得來的小道消息, 你一言我一語地拼湊出他們口中的故事。"你們來得晚可能不清楚--馬林梵多的三大將知道嗎？""知道，赤犬、青雉和黃猿嘛！""那位青雉大將這會兒就在島上--""只是一個三億海賊的船員，有必要勞動大將出馬嗎？""這些大人物的事我們怎麽可能清楚, 只求別被殃及就好。"

"要我說大家補充完補給趕緊離開吧，此地不宜久留啊！""你們也太他娘地太膽小了，就一個不知怎麽當上七武海的小女娃, 那個巨斧除了兇殘沒什麽大本事，被殺也不足為奇，要換了老子我--""哼！"剛剛好言相勸的海賊冷笑一聲，往後面的雪山上一指。"聽說狂人路亞現在就待在雪山上的宮殿裏，你真有膽子可以上去找她，在這裏逞什麽英雄！我好心最後提醒你一下，那個巨斧可是被她手下一個□□歲的小男孩兒一擊必殺，其他人根本沒有出手。我看你連這個孩子都未必打得過--"

暴脾氣原本就是嘴上沒把門的，愛吹牛皮，可被這海賊一激真來了勁，提起一把彎刀，大聲道："那你就在這兒看著老子怎麽把那女娃娃活捉下來--"這就一頭紮進了雪山中。剩下幾個海賊看了眼他提刀遠去的背影面面相覷，隨後哈哈笑了幾聲，哄然散去。

雪山宮殿二樓的一個房間裏。路亞給雜志社的人都放了假，這會兒整個宮殿只有她一個人。她把窗戶打開，坐在窗臺上，任風雪呼呼地刮進來。窗外一層白雪一層綠，村裏的炊煙隱在縹緲的雲霧裏，像忘記掐滅的煙頭絲絲縷縷地飄出煙來。

這樣的環境最適合靜思。路亞一手抱著冰塊，一手拿著刻刀，按面前彈幕發出來的教程學著刻冰雕。只是手上在刻冰，腦子早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她有些事情怎麽都想不通，索性逃到雪山上避避世。

手上刻的小人勉強能看出雛形了，她停下手上的動作，看了眼窗外的風雪。"雪山是最能洗滌人心靈的東西嗎？"她問道。

[餵餵路亞你這問的話怎麽有種要遁入空門的感覺]

[你這裏的景色真的很棒，每次在雪山上直播的時候我都會把景色錄屏，回頭多欣賞幾次，真的會有種洗滌心靈、脫離凡塵的空靈感]

[跑個題，每次鏡頭掃到外面的雪山我都會想能讓小哥朝聖的雪景也就不過如此了。你從這句話感受到我對它的超高評價了嗎！]

"那要是把那群窮兇極惡的海賊們扔到這裏對著雪山面壁思過就能讓他們改過自新、一心向善了嗎？"

[噗哈哈哈路路你在開什麽玩笑，以為自己是唐僧還是佛祖啊，還要感化窮兇極惡者，聽我的，咱不做這白蓮。那群倒黴玩意兒留著幹嘛，還得浪費糧食]

[他們還能面壁思過，那些被他們殺害的人呢，既然人命不能重來，就該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路亞嘆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誒？"她從窗戶往下看，青雉揚著一只手站在宮殿門口跟她打招呼。路亞跳下窗臺，跑到一樓打開門。"你怎麽來了？有什麽事嗎？"

"聽說你在這裏就來看看，喏，給你帶的熱飲。"青雉抓了下路亞握著門把的手。"果然好涼。"他把熱飲塞到路亞手裏。"不喝也暖一暖。"

"你來這裏就為送杯水嗎？"路亞把他讓進來，青雉抖抖身上的雪走進屋裏，兩人回到二樓，青雉又把漏風的窗戶關上，和路亞一起在桌前坐下。路亞又問："香克斯他們已經走了，你怎麽沒跟著走？"

"啊，這麽快就嫌我煩了嗎？"青雉蔫蔫地說。路亞趕忙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怕你回去被戰國元帥罵，你想在這裏待多久都可以的。"青雉又笑起來。"那真是太好了，我就不客氣地多待幾天了。"

[我走過最長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路亞就是吃軟不吃硬，多嚶嚶嚶幾聲就什麽都有了]

路亞也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無奈地笑了下，抱著熱飲喝了一口。"說起來，戰國元帥確實交代了我一件事--""我這裏關著的那幾個海賊？""嗯，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希望你能交給海軍關進推進城。當然，你想自己處理也可以，海軍不會在這上面多為難。"

"庫讚，"路亞咬著吸管擡眼看著青雉，長而卷的睫毛如羽翼般刷在他心頭，"我想問問你，你覺得海軍有審判海賊的資格嗎？或者說你們是憑著什麽在審判海賊呢？"她站起來走到窗邊，隔著玻璃看向外面的風雪。

"剛得知我庇護的居民有人命喪海賊之手時，我很憤怒。憤怒沖上大腦的時候，我想要把這些為非作歹害人性命的惡劣海賊全部殺死，然後把他們的屍體在港口掛成一排--"

青雉看著她的背影--白色的雪光、黑色的柔順長發、不盈一握的纖瘦腰肢和某種從她身體裏不斷逸散的、極端吸引他的東西。"可你最終還是放過了他們，只留下了卡卡羅姆的性命。"他的目光是與他心靈極度相稱的柔和，和著微光輕飄飄落在她身上。"你還是這麽善良--"

"放過？不，你誤會了。"路亞逆著光扭回身子，靠在窗臺上，手指一下下敲著窗欞。"我沒打算放過他們，只是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我真的有審判他們的資格嗎？"

"要取走他們的性命太簡單了，只要拿著刀輕飄飄地一劃就能立時讓他們血流成河。可我是憑著什麽在審判他們呢？憑著武力？擁有天下無雙的武力就能隨意審判別人嗎？還是律法？那又是什麽律法？是誰制定的律法呢？庫讚，我可以把這些人交給你們海軍，但你能告訴我你們海軍是在憑著什麽審判他們的罪行嗎？又是誰賦予了海軍審判他們的權力？"

[原來今天路路是在想這個啊，有法學專業的嗎，快來給路路解惑！]

[今天的路路也帥哭我]

[掌握力量卻心懷慈悲，這才是我們路亞啊]

[不，這不能說是心懷慈悲，路亞也不覺得自己在大發慈悲，她問的就是海軍存在的問題，作為一個暴力機關，它真的可以大包大攬所有的審判過程嗎]

青雉肅起臉思考著路亞的問題。審判的資格--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問他為什麽海軍擁有審判海賊的資格。為什麽呢？海軍審判海賊，這在世人看來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海軍代表著正義，而海賊代表著惡，從來都是正義審判邪惡。青雉這麽說了，路亞又問："正義和邪惡是誰來界定的？你看看我們腳下的土地，記得它曾經是被誰弄得千瘡百孔嗎？現在又為什麽由我一個海賊來守護她？"

路亞走到青雉面前，他坐在椅子上，她恰好可以直視他的眼睛。"你說你喜歡我。假如海軍是正義，海賊是邪惡的話，作為正義的你為什麽要喜歡代表邪惡的我？因為我是善良的？那你又是憑著什麽判定我是善良的？海軍是為世界政府服務的，世界政府又是天龍人們的走狗，在天龍人看來我可是再邪惡不過，你為什麽和他們的想法不一樣？"

兩人在房間裏靜靜對視，桌上的熱飲冒著煙氣。青雉輕輕擡手撫上路亞的臉頰，"你是不是太累了？"路亞抓住他的手。"你回答不了我，因為你也在懷疑，你也想不明白--看著我的眼睛，庫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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