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英在原地平覆了一下自己五味陳雜的心情，抿了抿唇看向聞太醫,“聞太醫可確定？”

聞太醫頓時一副受到侮辱的樣子,“皇上,老臣三歲的時候就開始辨認藥草，十歲的時候已經跟著家父四處行醫,遍嘗百草，哦對了，說起家父,就不得不提由他著作的那本《神農游歷記》，裏面詳細地記載了……”

“聞太醫，你剛才說的那麽多話裏，哪一句是回答朕的問題的？”衛英的臉色沈了下來,不耐地打斷了聞太醫即將出口的長篇大論。

聞太醫兩指撚起自己的胡須,顯然對於自己接下來的話題被打斷而不太高興，“皇上，老臣行醫數十載，從未有過一次誤診。”

衛英聽他這麽說，一直負在身後的拳頭終於松了開來。

聞太醫乃三朝元老，雖然如今年事已高，但論醫術，在宮中無人能出其右。而且，他最擅長的便是婦科。

“李公公。”衛英的聲音崩得緊緊的，洩露出了一絲緊張，卻又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喜悅。

站在衛英身後的李公公聞言，趕緊站了出來，“皇上有何吩咐？”

衛英道：“長樂宮裏所有宮人和諸位太醫，全都有賞。”

“喳。”

眾太醫們聽聞此言，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原本以為是掉腦袋的活，沒想到不但腦袋保住了，還龍心大悅。

生活，就是處處充滿了驚喜！

大家步調一致地謝過恩後，衛英又不放心地追問道：“聞太醫，是否還需要給皇後開幾幅安胎的藥？”

聞太醫瞥了衛英一眼，下頜的胡須微微抽了抽，“安胎藥自然是要開的，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得皇上配合。”

“哦？”衛英下意識地揚了揚眉，“朕要如何配合？”

聞太醫道：“皇上莫要再近皇後的身便可。”

衛英：“……”

看著皇上那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聞太醫心中十分舒坦，“皇上的閨中之事老臣本不應過問，不過老臣適才為皇後把脈時發現，皇後的身子極為虛弱，是……導致的。”

聞太醫的話音落下，殿內所有的人都埋著腦袋，假裝自己沒有聽懂聞太醫話裏那謎一般缺失掉的一部分。

此時依然能夠做到不羞不臊的大概也只有皇上一人。

聞太醫看了皇上一眼，繼續道：“皇後腹中的胎兒已半月有餘，此次雖幸而無恙，但不是每次都能這麽幸運的。”

衛英的眸子動了動，板著一張臉道：“朕知道了。”

對於皇上良好的配合態度，聞太醫還是滿意的。他又對皇上交代了一些需要註意的事宜，便和幾位太醫一起下去給皇後開方子了。

衛英待人都退下後，便走到床邊凝神看著熟睡中的溫璃。半晌，才對身後的李公公吩咐道：“把長樂宮裏所有的人都召集到外殿。”

衛英聲音低沈而不失威嚴，李公公的眸子微動，恭恭敬敬地領了命下去傳旨。

不過片刻，長樂宮裏的所有宮人便有組織有紀律地排成了兩排，等著皇上的臨幸，哦不，是訓示。

衛英緩緩地走到殿中，如刀鋒般淩厲的目光在一幹人等的身上一一掃過，爾後冷冷地開了口，“你們可知，你們的主子是誰？”

眾人楞了楞，剛想張口回答皇後，卻被衛英出聲打斷，“想好了再回答朕。”

於是眾人微微開啟的嘴巴又訕訕地閉上了。

“你們都是在這宮中呆了多年的人，宮中的規矩就不需要朕來告訴你們了，你們只要記住，你們的命是和皇後連在一起的，皇後若是出了任何意外，你們全都難辭其咎！”

偌大的長樂宮裏鴉雀無聲，只有衛英剛剛落下的話音，還擲地有聲地回蕩在大殿中。

宮人們全都埋著頭，各有所思地聆聽著皇上的訓斥。

衛英說完了這番話，冷冽的目光又掃到了長樂宮的四大巨頭——紅蕊綠蘿芳綾芳綃的身上，四人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你們四人是皇後的貼身宮女，平日裏皇後的飲食起居也是你們在負責，若是皇後出了半點岔子，不管與你們有沒有關系，你們都得死。”

皇帝的此言一出，不止是紅蕊等人臉色煞白，就連其餘的太監宮女們也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

“奴婢定當竭力照顧皇後娘娘，請皇上放心！”四人齊齊在地上跪下，語氣裏盡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決心。

“奴才奴婢誓死效忠皇後娘娘，絕無二心！”長樂宮裏嘩啦啦地跪倒了一片，每個人都拼命地表示著自己的忠心。

衛英冷眼看著跪了一地人，沈聲道：“你們最好記住自己今天說的話，否則等到人頭落地的那一天，可不要怪朕心狠手辣！”

“皇上的教誨，奴才定當銘記於心！”

李公公看著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一幹宮女太監，在心裏為他們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淚。這要是膽子小的，恐怕早就被皇帝嚇破膽了吧。

衛英這才恩準他們起身，自己又徑直往皇後的寢宮去了。

李公公仍留在殿內，目光在殿內眾人身上轉了一圈，平日裏尖細的嗓音此時竟也平添了一分深沈，“別怪雜家沒有提醒你們，咱們皇上的脾氣可是不怎麽好。你們要是以為皇上方才說的話，不過是嚇唬嚇唬你們，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皇上有多寵愛皇後，相信你們比雜家更清楚，要是皇後和她腹中的小皇子有什麽閃失，不光你們，就連雜家項上的這顆人頭恐怕也保不住！”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眾人又利索地被李公公的這一番話嚇了回去，“奴才們定當謹記李公公的教誨！”

李公公滿意的哼哼了兩聲，才放他們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

皇後有孕這件事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傳得整個後宮都沸沸揚揚。而皇後本人，大概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溫璃躺在床上一直昏睡到午後，才悠悠轉醒。剛一醒來，便見衛英單手撐著腦袋，斜躺在一旁看著自己。

“醒了？”溫璃剛一動，衛英就緊張地問道。

溫璃眨了眨還泛著水汽的眼睛，看著衛英道，“你怎麽還在這裏？”皇上不都是日理萬機的嗎？

衛英一點一點彎下腰，俯身在溫璃的耳邊輕聲問道：“璃兒，餓嗎？”

溫璃沒有吃午飯，當然會覺得餓，於是她誠實地點了點頭。

衛英抿著唇一聲低笑，聲音有如陳年的美酒，香醇而又醉人，“兩個人當然會餓。”

溫璃不解地歪了歪腦袋，“兩個人。”

“嗯。”衛英近似嘆息般的嗯了一聲，左手緩緩地滑到了溫璃的腹部，“這裏還有一個。”

溫璃一楞，眸色在一瞬間變了幾變，“什麽意思？”

溫璃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衛英安撫地在她淺粉色的唇上吻了吻，“璃兒不是答應了我，要為我在再懷一個孩子的嗎？”

溫璃暗自平覆著劇烈跳動的心臟，動了動嘴角，輕聲問道：“成功了嗎？”

衛英忍不住笑出聲來，在溫璃的鼻尖上刮了刮，“成功了。”

雖然衛英的一雙眼裏盛滿了柔情蜜意，但是溫璃此時的想法只有一個——春天，我播下了許許多多的種子，秋天，終於結出了一個人參果。

老師說的對，只要努力耕耘，就一定會有所收獲！

溫璃那張明顯在走神的臉，這會兒看進衛英的眼裏的那也是呆萌軟甜俏。他的眸色沈了沈，握住了溫璃放在身側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璃兒，這次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意外發生。”

有些錯誤，只消犯一次，就足以後悔終生。

溫璃看著衛英堅定的眸子，嘴角彎了彎，“絕對不會。”

一直守在殿外的芳綃走了進來，在隔著軟帳老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皇上，江婕妤在殿外求見。”

衛英冷哼了一聲，對帳外的芳綃問道：“見誰？”

芳綃道：“皇後娘娘。”

帳內頓了頓，接著傳來衛英冷冽的聲音，“告訴她，不見。”

芳綃遲疑了一下，又道：“啟稟皇上，江婕妤說她是奉太後之命，前來探望皇後娘娘。”

“哼。”衛英不屑地哼了一聲，對芳綃道，“從今天起，任何人來長樂宮求見，都不用見，就算太後本人來了也一樣。”

芳綃心裏雖然覺得她們皇帝果然叼炸天，但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地應道：“奴婢明白。”

畢竟剛剛皇上才給她們上了一個堂深刻的思想政治課，芳綃一點也不想挑戰皇上的權威。

“還有，以後如果太後傳召，你們立刻來稟報朕，在朕到以前，皇後可以不領旨。”

芳綃又是一楞，“奴婢遵命。”

這邊芳綃還沒走，那邊芳綾又走了進來，“啟稟皇上，程美人在殿外求見皇後娘娘。”

軟帳內沒有聲音，有著一顆玲瓏剔透心的芳綃立馬道：“奴婢知道該怎麽做。”

芳綃說完，就朝芳綾使了個眼色，兩人一齊退出了皇後寢殿。

躺在床上的溫璃皺著眉頭看了衛英一眼，“這樣恐怕不太好吧？”不見其他妃嬪也就算了，可是太後始終是衛英的親娘啊。而且，這誰也不準見，是準備把她隔離起來的節奏嗎？

衛英垂眸看著溫璃，低聲道：“不止要這樣，以後早上各妃嬪的請安也要取消，你也不用去長壽宮給太後請安了。”

溫璃：“……”

她抿了抿嘴唇，不恥下問道：“那我以後還可以見誰？”

衛英道：“見朕就可以了。”

……

溫璃以前聽過一句話——人都是要變的，不是變性就是變態。

看衛英這病癥，應該是變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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