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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游園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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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5-25 13:56:02 字數:3088

美好的時光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和沐大哥相處了將近半個月的日子,終於迎來了告別的時刻,那一天清早,我如往常一樣練完功回來,往他的臥房走去時,卻發現屋裏早已空無一人,他的不告而別使我內心焦灼不安,我像個瘋子似的滿大街地尋找著他的蹤跡,卻發現沒有一個人見過他,那一刻我明白了,他是故意消失的,本就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人,消失後更如一陣微風拂過,風去無痕。

我抱著雙膝把頭埋得很低很低,原來自己竟是如此地害怕分離,膽怯的我一如既往的脆弱。失魂若魄的我沿著來時的山路回到了鬼谷,師父與任知寒早已在練功房內等著自己,我收斂了神色,畢恭畢敬地向師父行了一禮,師父見我神色低落,並沒有責怪的話語,只是囑咐我回去休息,我點了點頭後,轉身朝自己的房屋內走去。

那一段時間,我看了好多關於古琴的書,不再是整天悶在練功房裏沒日沒夜地修煉武學,更多的時間是用來發呆的,有一天,師父見我整日無精打采的便把我喊去訓話,我靜靜地聆聽著,不敢直視他的目光,從師父那裏出來後,來到了槐樹底下,身體無力地躺在草地上,望著明亮的天空,突然一張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嚇得我趕緊起身,他還沒來得及躲避便與我的腦袋撞上了,我呀地一聲呼道:“好痛!”

“餵,被撞的人是我唉!”他不滿地回道,說罷,也學著我直躺在草地上,“這樣的感覺真好,眼前一片空曠,沒有草木與山石,只有偶爾飛過天際的鳥兒和隨風飄蕩的雲彩。”

我轉過頭看著他,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顯得更加的剛毅,原來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少年此刻正在慢慢地長大,比自己第一次見他在槐花樹下舞劍時充滿朝氣的樣子更加能吸引他人的目光。

“靜兒,你來鬼谷是為了什麽?”突地他回頭看向我時,剛好對上了我看著他發楞的表情,他似乎也楞了一下,然後輕笑出聲,“我知道本少爺玉樹臨風,可是你也不必這樣看著我吧,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回神來,條件反射般地用手摸上了嘴巴,那一刻我有種想要找個洞來鉆的感覺,太丟人了。

“哈……”他捧著肚子不顧形象地大笑著,我羞憤地把頭一扭,不再理會他,過了不久許是知道自討沒趣,他便停止了笑意,可是眼神一直停在我的身上,繼續問道,“靜兒,你來鬼谷是為了什麽?”

或許是他認真的神情打動了我,我盯著遙遠的天空,緩緩道:“報仇!”

“那報完仇以後呢?”這是第二次有人這樣問我,我迷茫地望著他嘴裏呢喃道:“完成鬼谷弟子的使命!”

他顯然沒有想到會從我的嘴裏聽到這句話,楞了好半晌,才幽幽地回了一句:“對啊,還有使命呢。”

“下一次比試,我不會再輸給你了!”最後我像是賭氣般的說給他聽。

校練場上,我手持木劍,立在任知寒的對面,他沒有了與我打趣時輕松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嚴陣以待,一個月未見,雙方的實力長進如何都摸不準,只有先開始試練對方,從而開始的每一招都適可而止,在每一招出招前我都會在心裏盤算著他可能的還擊招式,就這樣僵持了將近一刻多鐘頭,終於他按耐不住性子想先發制人,他飛身行至我面前時,我不急不躁地站立原地,他一楞,我輕笑地看著他,嗖地一聲,移形換影已落至他的身後,其實我早已料想到他會出這一招,便故意留了這個空隙讓他鉆入,從一開始我賭的就是他沈不沈得住氣。然而發覺中計後的他反應亦是極快的,回身便是一劍向我刺來,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否則自己當真要敗在他的劍下了,我運用內力讓自己的行動速度更加快速起來,他橫眉挑目地望著我,似乎覺得我這樣躲閃不夠正大光明,我不以為然,把劍伸直後一直向後退去,他仍舊采取進攻的方式,對我緊追不舍,突然我停步揮劍,他顯然沒有料想我會如此無賴,一時不能控制自己前進的身體,而直直地撞上了我的木劍上。

“承讓了!”我輕笑著向他行了一禮,只見他滿臉憋屈的表情,最後還是無奈地拱了拱手。

“靜兒,你隨為師來一下!”一直站在旁邊觀看的師父,此刻把我叫到他身邊,便領著我往一旁走去。

“師父,你找徒兒有何要事?”我沖著他行了一禮問道。

“靜兒,為師今日觀你所使的招式與你平日裏慣用的招式有幾分不同,似有幾分道家的底子?”師父那雙青色的眸子泛著瀲灩精光,眼神在我身上探究著,我只好把下山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於他,其中包括自己差點走火入魔的事情。

師父聽後,腦袋輕點著,許久後才說道:“那人竟然與你有緣,又肯把道家心法傳授予你,想必也是一番好意,為師說過‘今後如何,全憑自身造化’,你好自為之。”師父見我一副懵懂模樣,輕搖著了一下頭後便離去。

在鬼谷的日子裏,我除了練劍就是看書,其中有很多是關於兵家的行兵之道,也有一些孔孟之書,不過最讓我難以忘懷的是莊子的曉夢迷蝴蝶: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

這是在《莊子齊物論》裏提到的一段話,此話的意思是莊子一日睡覺時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醒來後驚異的發現到底是自己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自己。而此刻的我內心亦是如此,明明是天之驕女的我,在舉國動蕩中沒了國,失了家,如今又是各國通緝的要犯,這恰似游園驚夢,夢醒才知事事空。

六歲的我隨師父進了鬼谷,從而練習鬼谷派的縱橫捭闔之術已經七年過去了,如今的我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真的孩子,歲月沈澱的不僅是光陰,還有年少的無知,十三歲的我正在逐漸成長。任知寒比我早進師門一年,可是我從不曾喊過他一句師兄,師父對於此並沒有責怪,或許他覺得註定是對手的兩人,不要太過靠近對我倆都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的我在武學修為上已經能和他打成平手了,鬼谷派中的合縱連橫雙劍法,本就是相生相克的兩套劍法,連橫較之合縱更加陰柔,而合縱更為剛毅。有時我想這或許就是師父讓我學連橫劍法的原因之一。

我和以往一樣坐在了槐花樹底下,看著槐花紛紛揚揚地飄落,那一刻我想象自己面前放著一臺瑤琴,手指輕撫琴弦,悅耳的琴音響起。一顆石子打碎了我美好的幻想,我不悅的瞪著來人,任知寒一身紫衣,身量欣長,笑語嫣然地立在我的面前,仍舊是舊時的場景,可是時間過了七年,從一開始槐花樹下舞劍的少年到如今豐神俊朗的十七歲男子,任知寒正以他獨特的方式綻放著如崖前青松般的光彩。“你發楞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傻!”他輕聲笑道,我不屑地瞥了一眼答道:“那叫憨厚,不懂還亂說!”他大笑著也不答話。

“再過兩天就是下山考核的日子了,你可何有準備?”許是見氣氛有點僵硬,他當先開口說話。

“要做什麽準備?“我楞楞地看著他,師父說過每一個鬼谷弟子出師之前都要經歷一番歷練後方可順利下山闖蕩,可是具體如何,他並沒有多作解釋。

”你還當真是無知無畏啊,這樣也好,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他的目光遙望著遠處,在不吭聲了。

深夜,清風伴隨著笛音,讓我從熟睡中醒來,我披起風衣往窗口走去,見任知寒只著了一件白色寢衣立在屋檐外的一顆樹上,現在是剛入春,天氣尚寒,可是看他的樣子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初春夜晚的涼意,笛音伴著濃濃的哀傷與眷戀,他正在思念著遠方的某一人。

“寒風夜已深,敢問窗外人為何還不能安枕?”我立在窗前向著他問道。

話一出口便見他停止了吹奏,淺墨色的眸子看向我時,先是詫異然後恢覆了平靜,只是那一點點的憂傷劃過時,還是落入了我的眼底。

“吵醒你了!”

“你剛才吹奏的曲子真好聽,不過太憂傷了!”我莞爾道。

“嗯、這是我母親生前最愛聽得曲子。”說完他眉眼低著,讓人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這樣吧,我也唱一首我們家鄉的歌謠給你聽吧。”我說著就唱起那首《祈願頌》,“察爾穆納河清澈的河水啊,經過我的家門時,阿爹喚我割麥谷,阿娘為我添新衣,阿姊采桑歡語剛歸來,巫叢山照亮大地的明月啊,我有好多個心願,一願阿爹身體健,二願阿娘常青春,三願阿姊嫁個好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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