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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黃泉路·其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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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如歸思忖片刻:“倘使那女鬼一開始便知曉密室之所在,那她一番作戲是怕我們壞了她的計劃罷?”

姜無岐頷首道:“應當便是如此。”

“那梁景文床榻之下是密室,密室內有一通往咬春樓的暗道,又有曾茹與蘇晴為證,那梁景文算得上是罪證確鑿了。”酆如歸凝望著姜無岐,“那他縱然受盡折磨,甚至丟了性命亦是罪有應得,我們索性便隨那女鬼去罷。不過我們須得再去趟咬春樓,一則,再做一番勘查,證實曾茹與蘇晴所言;二則,如若為真,便救那些無辜女子一救。”

酆如歸說罷,將一身的紅衣整理妥當,坐在銅鏡前,挽起一頭墨發,飾以花簪,而後,他正細細地上著妝,卻聽得姜無岐道:“你不久前才醉過酒,還是多歇息為好,勿要去了罷,貧道一人前去便可。”

酆如歸上過唇脂,捉住姜無岐的一只手,揉捏了數下,仰起首來,粲然笑道:“道長,你已親手端了醒酒湯來,又親手餵我飲盡,我哪裏還需要歇息?”

姜無岐任憑酆如歸揉捏著左手,又任憑酆如歸撥弄指尖,末了,嘆息一聲:“你切勿逞強。”

“我便愛逞強,你能奈我何?”酆如歸唯恐姜無岐執意要將他留在房中歇息,便一手扣住姜無岐的手腕子,一手上妝。

半晌,他上罷妝,站起身來,松開姜無岐的手腕子,走在了前頭。

酆如歸因醉過酒的緣故,面色稍稍發白,但上過妝後,卻全然是一副明艷萬般的模樣。

華燈初上,那咬春巷子卻不如何熱鬧,一盞盞的大紅燈籠雖已掛起,卻只招攬了寥寥的尋歡客,甚是冷清。

酆如歸堪堪行至咬春樓門口,便被一妝面濃麗的中年婦人一把握住了雙手。

這中年婦人便是這咬春樓的老鴇,身著艷色錦衣,面上一派和善,實際上刻毒無比,著實是虛偽至極。

女子怎地會逛咬春巷子,十之八九是來尋一門營生的,她這般想著,以眼神擒住了酆如歸,直截了當地笑道:“姑娘,你可願來奴家這咬春樓掛牌?”

酆如歸作出一副興致盎然的神態,朝老鴇盈盈笑道:“我若是來這咬春樓掛牌,一月能有多少進項?”

老鴇見識頗廣,但酆如歸實在是生得貌若好女,加之又塗脂抹粉,身穿紅衣,她竟一時看走了眼,將其當作了女子,直到酆如歸出聲,她才覺察到酆如歸並非女子。

但較之女子,這樣好相貌的男子自然更為稀罕些,她大可將其轉手於迎春巷子的小倌館做頭牌。

她心中有了計較,面上笑意更盛:“公子若是願意,奴家自當掃徑以待。至於進項,便看公子有何本事了,但奴家可承諾定不會苛待了公子。”

酆如歸聞言,側首向著姜無岐道:“你以為如何?”

如何?來這咬春樓掛牌如何?

姜無岐無奈地道:“你勿要玩笑了。”

話音落地,那酆如歸竟是面色肅然地覆又道:“姜無岐,你以為如何?”

酆如歸莫不是當了真?

姜無岐心下半點不信,面上卻是不受控地一沈,語調亦是驟冷:“不如何。”

酆如歸見得姜無岐難得的變了顏色,反是輕笑道:“我可會門庭若市,引得尋歡客一擲千金?”

“你太過胡鬧了。”姜無岐一把捏住酆如歸的手腕子,“你且隨貧道回去。”

“好疼。”酆如歸眉間一蹙,雙目水光淋漓地往姜無岐一望,“姜無岐,你弄疼我了。”

姜無岐見狀,當即松開手,嘆息著道:“是貧道的不是,你隨貧道回去可好?”

“不回去。”酆如歸再不理會姜無岐,即刻進了咬春樓去。

老鴇自知自己眼光毒辣,定不會錯看了酆如歸,便一面殷勤地緊跟著酆如歸,一面誘導酆如歸盡快簽訂賣身契。

酆如歸唇角含笑,既不應下,也不拒絕,行至大堂後,卻徑直往最為中央的那張桌案旁一坐,取出一錠足有十兩的金子來按在桌面上,後又沖著老鴇笑道:“勞煩將這樓中的姑娘都請來。”

酆如歸之行徑實在是出乎意料,老鴇上一刻還道自己得了棵搖錢樹,下一刻這搖錢樹居然變作了出手大方的尋歡客,她怔了怔,方才露出慣常的笑容來:“公子稍待。”

姜無岐緊繃的心臟登時松懈下來,他苦笑著望住酆如歸:“你作弄貧道作甚麽?”

酆如歸軟下姿態來:“姜無岐,你可是生我的氣了?”

姜無岐搖首道:“貧道並非是生你的氣,貧道是生怕你作踐自己。”

酆如歸得了姜無岐這番話,滿足地合身覆到姜無岐懷中,吐息全數灌入了姜無岐耳蝸當中:“多謝道長關切,道長且安心,我從不作踐自己。”

那吐息熨得姜無岐左耳及其周遭燙得厲害,又四散開去,他一時定住了,未及他反應過來,那酆如歸卻已坐直了身子,端起新泡的金壇雀舌輕呷了一口。

酆如歸覺察到姜無岐的目光,便轉而將自己手中的金壇雀舌往姜無岐唇邊一蹭,同時抿唇笑道:“道長,你可要嘗嘗這金壇雀舌?”

姜無岐直覺得不妥,但那酆如歸卻又將金壇雀舌壓了壓,描金茶盞的邊緣立即陷進了他的唇瓣。

他無法,便就著酆如歸的手,飲了一口酆如歸用過的茶盞。

在他以為酆如歸要逼他再飲一口時,酆如歸卻將那茶盞送回自己唇邊不緊不緩地飲了起來。

酆如歸低首飲茶,眼尾的餘光卻窺視著姜無岐,姜無岐予以了他縱容,他便肆無忌憚地依仗著這甜蜜的縱容,欺負於姜無岐。

一旦姜無岐露出為難的神情,便會有一陣欣然自他心底油然而生。

他尚是二公子時,他的父親疼愛他是由於他降生那日為父親被封為異姓王的開端,而她的母親疼愛他是要以他來鞏固地位。

他的父親母親對他皆有所圖,但姜無岐卻是不同。

思及此,他才猝然意識到他飲金壇雀舌的這點茶盞邊緣,與他適才逼迫姜無岐飲金壇雀舌時,乃是同一處。

他與這茶盞邊緣相觸的唇、舌、口腔內裏登時仿若生出了火一般。

他本能地不敢再偷窺姜無岐,更加不敢再飲金壇雀舌,便故作冷靜地揚聲道:“上些點心來與我。”

旁的候著的一龜公應是,少時,桃花酥、馬蹄糕、水晶蝦餃以及兩碗桃膠燉蓮子便呈了上來。

酆如歸正要去取那桃花酥,便有花娘陸陸續續地聚到了他面前。

待樓中的花娘到齊,一眾花娘便身姿款款地朝著酆如歸福了福身,又按序逐一介紹自己的姓名。

關於被梁景文賣入咬春樓的妙齡女子的姓名,酆如歸此前曾從曾茹處問過,果真這二十餘花娘之中,有六人與曾茹所言一致。

酆如歸漫不經心地一一點過這六人,道:“你們六人留下,旁人便散去罷。”

這六人之容貌遠不能與酆如歸相較,被酆如歸一點俱是茫然。

酆如歸令她們圍著他坐了,飲酒作樂了約莫一個餘時辰,又要了一間上房,拉著姜無岐與他一道進去了。

姜無岐從未踏足過煙花之地,身在大堂已是渾身不適,到了薰有催情香的女子閨房,一雙手腳更是不知該往何處放才妥當。

他彈指將燃了不久的催情香滅了,便勉力鎮定地立在一旁。

酆如歸掃過那尚且殘留著白煙的催情香,又壓低聲音問道:“你們是如何到了這咬春樓的?”

花娘們互相望了幾眼,其中一白衣女子謹慎地道:“公子此言何意?”

酆如歸不答反問:“你們可識得曾茹?”

那曾茹失蹤之事已為全咬春樓所知,那白衣女子暗忖著許是面前倆人救了曾茹,便據實答道:“我們自然識得曾茹。”

酆如歸的心頭陡然浮起一個猜測,便又出言問道:“你們可識得阿瑤?”

“阿瑤?秦瑤麽?”一藍衣女子悵然道,“你要問的假若是秦瑤,那秦瑤三月前便已投井自盡了。”

“秦瑤生得嬌柔,為人卻剛烈,她自打進了樓後,便不斷地逃跑,即便被關禁閉,被禁食都不服軟,一日,嬤嬤氣不過,打斷了她的雙腿,第二日,她卻被發現拖著斷腿投了井,地面上滿是血痕。”白衣女子雙目濕潤,“我要是能如她一般堅定,便不會沈淪於此了。”

為確定秦瑤便是那女鬼,酆如歸緊接著問道:“那秦瑤可有提及過蘇晴。”

“秦瑤曾道她是為打聽蘇晴的下落,才來了這逢春城,她聽聞蘇晴曾待過咬春樓,後又嫁予梁景文……”白衣女子一頓,咬牙切齒地道,“我們便是由梁景文那個人面獸心的畜生拐騙了賣入這咬春樓的。”

她緩了口氣,續道:“她得知蘇晴嫁予梁景文後未及三月便喪命於春城河,又來這咬春樓欲要問問樓中可留有蘇晴的遺物,未料想,嬤嬤見她生得標致,又是外鄉人,便生了歹心,命人將她綁了。”

酆如歸而後向著花娘們詳細描述了那女鬼的容貌,她們紛紛點頭,由白衣女子道:“你所描述的應當便是秦瑤。”

姜無岐凝神聽罷,面露憐憫之色,問道:“你們可知這咬春樓中有一處暗道?”

花娘們皆道不知。

姜無岐又問道:“你們可還記得被賣入咬春樓當日的情形?”

一黃衣女子道:“我一醒來,便在這咬春樓了,具體的當真不知,應是那梁景文對我下了迷藥。”

其餘五人聽得這話,皆是連聲附和。

姜無岐望向酆如歸,四目一相接,酆如歸霎時憶起了方才那只盛有金壇雀舌的描金茶盞,其後眼神不慎掃過姜無岐的唇瓣,心緒便不覺浮動了起來,他拼命地定了定神,才道:“你們可否發出些與人雲雨時的聲響?”

花娘們依言而行,直惹得酆如歸與姜無岐倆人全身不自在。

便這麽假作雲雨了一夜,酆如歸才作出滿面饜足,與姜無岐一道出了咬春樓。

出咬春樓前,酆如歸將一張千兩銀票塞與老鴇,囑咐老鴇將那六位花娘留予他與姜無岐享用,勿要教旁人再染指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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