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了。

可怖扭曲的一張張臉, 瞬間變回正常清楚的模樣。

叫她一起玩的女孩兒叫燕燕。

給她棉花糖的叫小龍, 讓她不要怕的是大龍, 大龍和小龍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兇巴巴的叫她胖妞的男孩兒是鵬鵬。

要把厚衣服給她穿的男孩兒是鄭雲。

她很小的時候，被父母丟棄在游樂園, 是這幾個孩子把她帶回了他們生活的橋洞底下，之後帶著她一起流浪。

沒過多久，冬天來了, 她開始高燒不退, 幾個孩子沒有辦法將她帶去了醫院, 身無分文的他們, 跪在地上求醫生救命，之後姜甜病好了, 他們也一起被送去了福利院。

那所……

他們走進去, 就再沒能走出來的福利院……

姜甜渾身發冷, 雙手捂著嘴，眼淚壓根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奔湧而出。

這時, 大龍慢慢走到她跟前，想要去拉她的手。

姜甜趕忙把手伸過去, 可就在要觸碰到大龍手的時候，他突然將臟兮兮的手收了回去, 死死的盯著姜甜：“我想起來了。”

姜甜看著他，想要叫一聲哥哥，可喉嚨中像是被澆入了滾燙的熱水，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逃跑了, 你扔下我們……跑了。”

大風陡然在屋裏刮起。

姜甜慌了，忙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大龍，可風卻將她和他們阻攔了起來。

孩子們的面目再度變得可怕猙獰，他們痛苦的抓著臉頰和脖子，身體變成了黑色的細小碎片，被大風裹挾著消失。

“龍哥！”

姜甜失聲叫出聲音來。

這時，腳下的地板突然消失，化作一片黑色的水塘，姜甜還沒反應過來，再次墜.落進去。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在黑暗不見邊界的水中，她始終保持著清醒，沒有方向，她只能拼命的朝著某一處游。

終於，筋疲力盡之時，她躍出水面，終於看到了正常的世界。

她爬起來，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她家附近小公園裏的人工湖。

時間大概是早上，她看到了不少晨運的老人家。

她渾身濕透了，光著腳，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的，卻沒有任何人看她，就像是根本看不到她似的。

姜甜迅速找到一個報刊，從排列整齊的報紙上，知道了今天的日子……

今天是姜芝語死後第七天，火化和辦葬禮的日子。

姜甜仿佛迎頭被人敲了一悶棍，這時，不遠處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片不詳的黑雲。

“殯儀館的方向……”姜甜心裏陡然慌了一下，關於從前的記憶，她缺失的不是一點，難道媽媽的葬禮上，還發生過什麽事情？

姜甜拼命朝著殯儀館的方向跑去。

姜甜前腳剛剛跑到殯儀館，後腳黑霧就將殯儀館籠罩。

姜甜心中大喜，趕忙轉身，果然見身披黑袍手持鐮刀的死神，從黑霧中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

“死神！”姜甜趕忙跑想她。

然而，死神就好似看不到她似的，直接從她身上穿了過去。

姜甜怔住，轉身看向死神，黑霧中，另一個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起出現的還有寧小楊，而且姜甜在他身上看到了兩個靈魂，一個是他自己，另外一個……是明顯黑化了的姜芝語。

她接著寧小楊的身體，用寧小楊身上的配槍，對準了姜甜。

“媽媽，媽媽你不要這樣！”年少的姜甜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姜芝語尖叫著，隨後就要扣動扳機。

死神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鐮刀寒光刺眼灼目，他毫不猶豫的對著寧小楊一刀砍了下去。

“不要！”

年少姜甜痛苦又絕望的尖叫一聲。

然而死神的鐮刀已經斬碎了姜芝語的惡靈，惡靈化作黑霧，被死神周邊的黑霧徹底吸收。

“為什麽！”

少年姜甜崩潰了，她沖到死神面前，抓著他的衣襟，滿臉滿眼都是恨。

“你說過的！你答應過我的不斬殺她的！”她用力的拍打著他，“我恨你！陸衍我恨你！”

姜甜站在原地，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渾身發麻。

陸衍……

陸衍……

“姜甜。”

這時，姜甜耳畔響起一個空靈幽遠的聲音。

她回頭，就看到黑霧中，走出了另外一個死神。

“開始吧。”

死神面無表情走到她的身邊。

姜甜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看向周圍，她已經回到趙三文家門口了。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沒有變化。

“你怎麽了？”死神見姜甜沒動，又走回到她跟前。

姜甜擡手低著額頭，“有點累了。”

不行，她得清醒，過去消失的回憶雖然在慢慢蘇醒，不過都只是一些片段，並不連貫，她絕對不能只通過片段就去判斷一些事情。

“處理完這個，就回去休息吧。”死神淡淡的說道。

“嗯。”姜甜點頭，然後推開趙三文家的房門，進去了。

房間裏都是一些和物理有關的東西，整潔不亂。

姜甜鎮定了一下心神，開始召喚惡靈。

片刻之後，沙發上出現了一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她燙著一頭覆古的卷發，染著鮮紅的指甲，抽著一根細細的女煙。

“都來了？”女人吐出一團煙霧，姜甜透過煙霧看著她，覺得這個女人好看極了。

這個用趙三文的身體殺了那麽多人的惡靈……居然是個漂亮優雅的女人。

“是直接跟你們講故事？”女人抖了抖煙灰，灰落地，化作虛無。

姜甜：“……”

“可以。”最後她點點頭，走到惡靈對面坐了下來。

“我叫梁雨，死的時候22歲。”女人緩緩做著自我介紹，“我和趙三文19歲就在一起了，不就之後，他家裏出了意外，被迫要停止學業，我看著不忍心，找到一個看上我很久的大老板，賣了自己的初.夜，給他換來十萬塊，讓他繼續讀書。”

姜甜下意識的蹙眉，卻沒有說話打斷她。

“第一次收我給的錢時，趙三文還死活不要，最後抱著我哭了一晚上，後來次數多了，他搞笑的習以為常了，有時候給少了他還要不高興。就這麽過了一年，趙三文發現了我賣身的事情，大發雷霆，要和我分手，不過沒幾天之後沒錢了就又回來了。那天晚上，說結婚之後才會碰我的趙三文，把我強.暴了……”

梁雨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姜甜心裏也黯然，又是一個真情實感不得好死的反面教材。

“將就了幾年，趙三文家慢慢好起來了，他自己帶的項目也得到了讚助，慢慢的對我就越來越惡劣起來，直到那天，趙三文叫了個三陪回家，被我發現了，我當時痛心疾首，就跟他動手了。趙三文還手，活活將我打死，然後和那個小姐一起，把我分屍，用不知道什麽化學品，把我給融了……”

“我死之後，找到了我的那個廢物執法者，查了半天，知道我是怎麽被殺死的，卻找不到證據抓趙三文……活生生把我逼成了惡靈，然後被死神帶走，羈押在忘川河裏，天天收緊蝕心跗骨的痛苦！”

說話，她看向姜甜的目光變得怨毒起來。

“聽說，這是你定下的規矩是吧？不讓亡靈覆仇，反而把我們關在忘川之中，受盡苦難，美其名曰，給我們再度輪回的機會？”

姜甜觸及她怨懟的目光，心裏顫了一下。

“不過辛虧你內心動搖了，我才有機會可以出來……好好的趙三文清算舊賬！”梁雨嘎嘎的笑了起來。

“為什麽要殺那九個人和獄警？”姜甜問。

“是九個站街女……我死之後，趙三文雖然沒有交女朋友，不過時常光顧這些站街女，長期和他交易的就是這九個賤女人。”梁雨呵呵一笑，“至於獄警……那是他們運氣不好，遇上我了……”

“也就是和你沒有恩怨？”姜甜的語氣沈了下去，包括那九個受害的特殊職業女性，也和她並沒有恩怨，可她還是把她們殘忍的殺害了。

這就是陸衍說的，惡靈的不可控嗎？

“梁雨，你記錯了。”這時，死神冷冰冰的開了口。

“功德簿上有記錄，你死前殺過兩人，都是趙三文的女朋友。你和趙三文在你死亡的兩年前就已經分手了，你心有不甘，時常騷擾，發現趙三文交往女朋友後，你第一時間將她殺害。趙三文顧忌你當初舍身幫他，就和你一起分屍溶解了那個女孩的屍體。屍體處理完之後，你選擇了離開，一年後，趙三文通過相親又認識了一個女孩兒，你從朋友口中得知，再度故技重施。因為第二個女孩兒的死，你徹底激怒了趙三文，不久之後，你再次深夜溜進趙三文家中，趙三文用皮帶勒死了你，隨後用對待上面兩個女孩兒同樣的辦法，將你分屍溶解。”

“胡說！我們從來就沒有分過手！”梁雨突然激動起來。

“你我都會說謊，功德簿不會。”死神依舊冷冰冰的，“下忘川河前，你不是看過功德簿上關於自己的記載了嗎？”

梁雨拳頭攥緊，光潔白皙的皮膚上，慢慢出現了傷口十分不平整的裂痕，面目漸漸變得扭曲猙獰。

“惡靈梁雨，私自逃出黃泉地獄，於陽界害死11人，現以忘川河的名義，對你進行斬殺清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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