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楊被推著去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

趁著這個空檔, 姜甜去看了看馬猴, 知道他沒什麽大事之後, 就找了個角落坐下等寧小楊檢查完。

坐了沒多久，陸衍就來了。

她擡頭看他，眼神裏面沒有了平時的光彩, 渙散且空洞。

“來了。”

“他怎麽樣了？”陸衍問。

“結果還沒有出現。”姜甜還是那麽空洞的看著陸衍，“從下午到深夜，這麽久才來，想好怎麽哄我了嗎？”

陸衍微微蹙了蹙眉，在姜甜對面坐了下來：“不哄你了，你想知道什麽就問吧。”

“寧小楊說的, 五年前的那個人和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我對吧？”姜甜開門見山，沒有任何拐彎抹角，“我給我舅舅打電話了, 上次我去搬家, 你說你順路要去辦事，要辦的事情就是找我舅舅是吧？”

“是！”陸衍臉色冷得有些可怕, “我只是想知道, 你在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

姜甜笑了笑：“還能發生什麽事？在他們眼中，我是逼死親媽的不孝女, 喪門星, 去他們家之後, 誰有個感冒發熱都是我的錯。那天, 舅舅的小孫子到河邊玩, 翻到河裏淹死了，也怪我。你知道我挨過多少打麽？餓過最久的一次是多久麽？他差點把我賣到山裏給一個傻子當老婆，你知道麽？”

陸衍拳頭握得緊緊的，臉色越發的陰沈。

這些事情，在鄰居口中他都已經知道了。

“為什麽！”姜甜看著他，雖然極力克制，可聲音還是顫.抖得一塌糊塗，“為什麽把我給他們？”

“我以為，你恨死我了，不會想再見到我。”陸衍沈默片刻之後說道。

“我為什麽要恨你？你做什麽了？”姜甜一改平日的溫吞，變得咄咄逼人，眼神之中戾氣仿佛時刻都要噴發而出。

“我沒能救下你.媽媽。”陸衍回答道。

“你果然是參與到這件事裏面去了的。”姜甜垂下眼瞼，輕輕的笑了一聲。

“姜甜，事情比你想的還要覆雜得多，我只問，你現在是不是要重新查當初的兒童集體失蹤案？”陸衍看著她，沈聲問道。

“當然，我不會讓我媽媽死得不明不白，除非我自己查出來，不然我不會相信她是什麽窮兇極惡的連環殺人案兇手的！”姜甜斬釘截鐵的說道。

“如果查出來的後果，是你承受不起的呢？”陸衍沈聲問道。

“承受不起也得承受。”姜甜毫不猶豫。

“好，特別調查組全體成員，會竭力配合你的所有調查。”陸衍頓了一下，“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跟死神處理另外一起案子。”

“死神？”姜甜下意識的蹙眉，“什麽案子。”

陸衍打開手機，遞到姜甜手上。

姜甜拿過來一看，是下班前，馬猴念叨的那個，開車撞死行人，再潑汽油自.焚的案子。

“最近類似於這樣的案子在全國範圍內已經發生了27起了，其中有17起都在青陽市以及青陽市周邊。”陸衍沈聲道，“經過多方面分析，這件事情，和惡靈有關。”

“一只？”姜甜眉頭緊鎖。

“目前看來至少13只，青陽及周邊市有跡可循的有十只。”陸衍看著姜甜，沈聲說道。

“陸衍，你逗我呢？十幾只惡靈？”姜甜震驚了。

之前遇到孫淑芳惡靈的時候，馬猴還跟她科普過，惡靈有多難產生和遇到，現在一下告訴她出現了十幾只惡靈？

“黃泉路上的惡靈法則被破壞了。”陸衍沈聲道，“姜甜，如果這次我們無法將這個危機完美的化解過去，會出大麻煩的。”

“一定要我和死神一起？”姜甜問。

“非你們合作不可。”陸衍斬釘截鐵說道，“只有你能將那些惡靈召喚出來，它們……甚至會循著你的氣息來找你。”

“什麽意思？”姜甜一頭霧水。

“小甜，那天在許以沐家我和你說的那些話，你一定要記住。”陸衍起身，往前走到姜甜跟前蹲下來，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過去，握住了姜甜過於冰冷的手，“如果這次撐過去了……你要怎麽懲罰我都行，我不會像上次那樣躲開了。”

姜甜在心裏和自己說了一萬次，是陸衍拋棄了失去記憶的她。

她應該恨他，甩他兩個耳光的。

可……

他看著陸衍此時的樣子，一點恨都沒有，她只想知道，他和自己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每個人都知道，陸衍很愛很愛那個失蹤的女孩兒，甚至在那個女孩兒消失之後性情大變，差點死了。

既然那麽愛，當初又為什麽要分開呢？

姜甜仔仔細細的回想著今天發生的種種，漸漸好像意識到了一些什麽。

“陸衍……”她喚了一聲陸衍。

“嗯？”陸衍擡頭看著她。

“我……到底是什麽？”姜甜遲疑了一下，隨後一字一句的問道。

陸衍擡頭，視線和姜甜的對撞在一起。

“你是那個，如果覺得世界是好的，那世界就一定會好。如果你覺得世界罪惡至極，那麽世界就一定會被罪惡湮沒。”陸衍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姜甜，你就是惡靈法則本身。”

古神開天地，身化山川河谷日月星辰。

女媧造人之後，生出精魂，神明締造輪回，創造幽冥，審判人活著為了解的因果，由輪回法則判定其接下來要去到六道之中的那一道。

而後人類的劣根性在貪欲的支配下，開始掠奪廝殺，人類帶去幽冥的未結之最越發的多，有行兇者就有受害者。

受害亡靈在怨氣和痛苦的折磨下，就會化作惡靈。

惡靈沒有真情實感，甚至沒有法則限制，四處肆虐，造成了生靈塗炭。

女媧隕落之際，預見到自己一時興起為三界帶來了不可磨滅的浩劫，落下一滴悲憫萬物的淚水於忘川河中。

惡靈肆虐最厲害的時候，一個女孩兒從忘川河中走了出來。

她不屬於三界六道中的任何一種，只為惡靈而生，她誕生之時，黃泉路上同時出現了亡靈法則和執法者名錄，魂卡也被賦予了新的功能。

而那些已經變成惡靈，到處肆虐的，小女孩兒在忘川河裏，撈出了一個不願輪回，泡在忘川河中千餘年的古戰神。

她用幽冥中無盡怨氣凝結的寒意霧障為他做了袍子，從腐朽之地，找到了他曾經用過的廢棄戰刀，重新賦予它力量和新的使命，將它交回到戰神手中。

“你總是泡在這裏可不好，我給你找些事情做。”

她把刀給他時，是人們第一次聽到她說話。

從此以後，身披黑袍手持長刀的死神就從忘川河中誕生了。

有了第一位死神，很快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那些在忘川河中因為各種執念，不願意踏入輪回的亡靈，紛紛走上了岸。

小女孩兒很用心，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十殿閻羅覺得，她為那些亡靈做袍子，做刀比她當初創造惡靈法則要用心得多。

死神踏入人間，將四處肆虐的惡靈收割幹凈後。

全新的惡靈法則，就正式開始實施，往後數千年，再沒有出現過惡靈大規模作祟的慘劇。

姜甜聽完，懵掉了。

“給你戒指的死神，就是你在忘川河中撈起來的那個古戰神。”陸衍看著姜甜，“幾千年，你們始終形影不離，可二十幾年前，不知道為什麽，你突然就踏上了輪回……這往後的種種，就像是有人已經預設好了的，拼命的想要 將你和惡靈同化。姜甜，因為你就是法則本身，如果你被惡靈同化失去了公允，那麽黃泉路上的惡靈法則，就會不覆存在，惡靈被束縛了數千年，它們會爆發出多大的惡意，造成多大的危害，無法想象。”

“我腦子有點亂。”姜甜捂著額頭。

實際上，姜甜最近也時常會有那種世界不太真切的感覺，某些事情就好像有一雙手在推著她走似的。

尤其是關於過去的事情和記憶，好多根本完全經不起推敲。

難道真的是陸衍說的這樣，有什麽故意安排了她的輪回，想要在這個過程之中讓她站到惡靈那邊，從束縛變成它們的守護？

仔細回想起來，自己成為執法者之後，每一個案子，都令人絕望且憤怒。

憤怒和無奈一點一點的累積，最後在許以沐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徹底爆發了，之後，媽媽的記憶開始在腦海中一天比一天清晰，然後，她無意間從寧小楊的文件裏面，看到了那份疑似媽媽連環虐殺孤兒的案件卷宗。

所有的怒氣和怨氣值在那個時候達到了頂峰。

她甚至還因為此時遷怒到了死神的身上……

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一個陷阱，那自己豈不是著了道了？

“陸衍，我把戒指還給他了，要怎麽找得到他？”姜甜問道。

“我會把你送到今天這起案子的案發現場，到時候他自然會出現的。”陸衍敲了敲姜甜手中的手機。

“嗯。”姜甜點點頭。

隨後兩人就陷入了各自的沈默之中。

好一會之後，姜甜才問到：“我舅舅說你把他兩條腿都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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