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在開車回聖比亞度假村的路上，回想起了在那棟白色小樓裏看到的諸多畫面。

油畫的秘密她已經知道了, 可那些不規則擺放的單人沙發和幕布又是做什麽用的呢？

還有, 她早上和度假村的服務生聊到過紅酒山莊，從他們的言語中能聽出來, 那個地方日常也在接待客人, 只不過是由楊奇親自接待的高級VIP客戶。

那個地方是什麽樣的, 姜甜已經知道了, 什麽樣的客戶會去那裏？到那裏之後他們又要做什麽？

沒過多久, 她心中的這些諸多疑問就得到了解答。

寧小楊發現藏匿屍體的冰窖之後，繼續對度假村地下進行了地毯式搜查，發現了在度假村設計圖紙上沒有出現過一間房間。

房間右側墻壁上, 整整齊齊掛著19臺監控顯示器，顯示器對面擺放著一張磨損嚴重的沙發，顯然是有在被經常使用的。

沙發背後左側墻壁上有一排書架, 書架上整齊擺放著上百個文件夾，每一個文件夾的背脊上都貼了編號，寧小楊隨便拿出來一個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衣著單薄, 身上好幾處都血肉模糊的女孩兒的照片。

照片中，女孩兒臉上雖然有笑容, 可看著鏡頭的目光中卻充滿了巨大的恐懼, 照片下方, 是一串和文件夾背脊上一樣的編號, 編號下面用紅色的簽字筆寫到：十五歲濫交渾身大面積紋身父母雙亡無其他親屬, 絞殺。

文件夾的右側，是一張保管妥當的光盤，翻到第二頁，貼著一張借閱記錄，上面寫著一些未知的ID，以及諸如地獄之子一類的代號。

寧小楊擡頭看了看這慢慢一墻的文件夾，心漸漸沈下去，有了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很快技術人員就證實，房間裏的監控顯示器連接著的是，在度假村客房裏發現的那些監控設備。

而那些標註著名字搭配著照片有著借閱記錄的文件……裏面記錄的是包括王興佳在內的全部受害者的死亡過程……

“所以，紅酒山莊大廳裏面，那些單人沙發和幕布，是楊奇用來招待那些來這邊借閱受害者死亡光碟的客人觀賞用的？”姜甜聽馬猴和她說完這些發現之後，怔怔的望向夜色裏，那棟白色的洋樓。

馬猴有些疲倦，盡管平時他接觸的本來就是一些喪心病狂的案子，可也沒有遇到過參與人數和受害人數如此龐大的。

“這種可能性比較大。”馬猴沒有把話說死，他寧可相信這些是楊奇精神分裂了臆想出來的，也不希望真的有那麽多人，熱衷於觀看這些可憐的小朋友被淩虐和殘殺的影片，“我們特別調查組應該做的都做完了，剩下更多案情和細節，別的同事會來接手。”

姜甜沒有說話，夜風呼嘯，姜甜裹著厚厚的外套還是覺得冷，遠處陸衍正在和刑偵大隊的同事交接著剩下的工作，寧小楊因為光盤的事情，受到了極大的沖擊，正蹲在一邊吸煙，一口小半根，腳邊已經丟了好些個煙頭了。

“馬警官，你們遇到的這種案子多麽？”姜甜問。

“殘忍的不少，這麽殘忍且惡劣的還是頭一回。”馬猴沈吟了片刻，“楊奇每次挑選受害人，都會對受害人進行一番深入的調查，確保受害人死後沒人能發現他才會動手。如果沒有王興佳這個意外，不知道還會有多少青少年死在他的手上。”

楊奇接觸到王興佳，是在去年萬聖節的時候，他深夜去酒吧街尋找下一個獵物，遇到了獨自一人的王興佳，他裝作想要幫忙的樣子，上前搭訕。

王興佳那幾天因為和父親吵架，本來心情就不好，在楊奇問道你家在哪兒，父母怎麽不管你的時候，她負氣說道：我爹媽都死了，沒有家，四海為家！

有了前面上百個人的經驗，楊奇先入為主的認定了，王興佳這種形象的女孩兒，都應該被父母拋棄，聽到她說這樣的回答之後，楊奇內心沒有任何懷疑。

偷偷保存了王興佳的電話號碼之後，他回去冒充網友和王興佳又聊了一段時間的天，摸清楚了王興佳的興趣愛好，知道她想要當明星，於是乎用此當誘餌，把王興佳騙了出來，經過幾天的折磨之後，利用另外兩個受害者的恐懼，將其殘忍殺害。

姜甜習慣性的撫著無名指上的戒指，聽著馬猴的話，她內心，要繼續當執法者的信念更加強了。

過去漫長的五年時間裏，她逃避著可以逃避的一切，始終活得渾渾噩噩，現在也是時候讓自己走出來，勇敢無畏的去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了。

就算她無法為這個世界帶去些許光明，至少能竭盡所能的阻止黑暗無聲的擴散。

回去後，馬猴在書房趕這一次的結案報告，陸衍則是和下面的大人們匯報工作去了。

一下子多出了上百具損壞程度各不相同的屍體，顧思忙到四腳朝天，也沒有回來，鄒成耀被留在了度假村，繼續協助其他同事的工作。

寧小楊在回來的路上，突然開始發起了高燒，沒什麽事情做的姜甜，就擔負起了照顧寧小楊的任務。

淩晨兩點，寧小楊在醫院打完點滴，姜甜開車送他回去休息。

淩晨的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寧小楊臉色蒼白的看向窗外，好一會兒之後他緩緩開口：“我以前經歷過一起這種案子。”

姜甜微微一怔。

寧小楊繼續說道：“我是在兒童之家長大的，小時候有幾個玩得特別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這些朋友集體消失了，6個人，一起人間蒸發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姜甜沒說話，繼續沈默的開著車。

“因為是孤兒，沒有親人也沒人在意，園長報案之後，警察來過一次，然後就下定論說，他們是集體出逃了，最後案子就不了了之了。”寧小楊沈默了片刻，“一直到十年後，謝饒……就是咱們組那個你從來沒見過的男的，接到了一張魂卡，經過追查，鎖定了當年照顧我們的園長，然後揭開了一起長達十幾年的虐殺兒童案。她也挨個挨個拍了照片，沖洗出來放入了相冊裏。”

寧小楊說完，譏諷的笑了笑：“在那之前，我每次逢年過節都要去看她，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媽，那幾本相冊我也都看到過，誰能想到，那裏面會是我最好朋友們被肢解的屍體照片呢？”

“難怪你今天反應那麽大。”姜甜輕聲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五年前，我那時候剛剛當警察，還不是執法者呢，為了抓她，還出了一場大事故，差點就死了。”寧小楊嘲弄的笑了笑。

姜甜並不擅長安慰人，尤其是這種內心深處無法愈合的傷痕，想了一下，她說：“我知道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面館，味道特備好，我請你去吃好不好？”

寧小楊微微一怔，側目看向姜甜。

姜甜看了他一眼，鄭重其事的保證：“真的特別好吃，特別是深夜特供的雞湯煨面，一口熱湯一口面下肚，什麽煩惱都能去掉大半。”

“隨便。”寧小楊吸了吸鼻子，抱著胳膊又看向窗外。

這個女的還真是古裏古怪的，他說了一段自己如此慘痛的經歷，她一句節哀都沒有，居然說要請他吃面？

車子穿過安靜的街道，停在了一條小巷外。

盡管已經是淩晨了，可巷子裏還有不少店在營業中，燒烤店、火鍋店、小酒館一應俱全。

姜甜說的那家面館就在巷子口，裏面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個客人。

寧小楊壓根沒心情吃東西，任由姜甜點了兩碗雞湯煨面。

沒多一會兒，沈默的面館老板就端了兩碗面過來，細細的銀絲面蜷縮在清亮的雞湯中，除了幾顆翠綠的蔥花，碗裏甚至沒有多餘的佐料。

聞著雞湯的香味兒，寧小楊居然有了一點食欲，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夾了一筷子面堆在勺子裏，然後一口送進口中。

雞湯溫暖鮮美，銀絲面勁道爽口，一口吞入胃中，巨大的滿足感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同時也驅散了一直包裹著寧小楊的寒意。

他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筷子和勺子，一直繃著的某根神經突然松弛了下來，眼淚吧無聲的墜入了面碗之中。

姜甜坐在他身邊也看到了，不開心的時候，吃點溫暖的，多少都能化解一點內心的痛苦，這是姜甜這幾年從自身的經歷中總結出來的。

有些人，就像寧小楊這樣的，堅強得跟塊鋼板似的，什麽時候能憋著就憋著，好像釋放出一點脆弱都是丟人，一旦超過了心中的負荷，身體也會跟著出現問題。

實際上，不用那麽堅強的，偶爾哭一哭，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姜甜就好像沒發現寧小楊在哭似的，和老板討論起了他店裏的蘿蔔菜怎麽那麽好吃。

“我靠，什麽情況？許以沫死了？”

這時，坐在姜甜身後那一桌的男士，突然驚愕的大喊了一聲。

面館的電視機正播放著最近很紅的一部青春偶像劇，女主是最近這兩年紅透半邊天的新晉視後……許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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