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鎮不大，原本是有一家小彩票站來著，因為買的人不多，沒開多久就關門了。

無業游民符宇學最大的愛好除了打牌就是研究彩票，雖然大獎沒有中過，可零零星星的還讓他中了一些小獎，不過轉頭就輸在了牌桌上，他的幾個牌搭子偶爾也會和出錢和他一起合買，只是入夏之後，他推算出來的數字就開始不行了，一連幾個月頂多中個五塊錢的小獎，漸漸地也就沒人和他一起買了，除了李武和張苗香。

這兩個人之前跟著符宇學買，中過一次六千塊，對他深信不疑。

武安鎮的彩票站關門之後，要買彩票他們就得去縣城買，平時都是符宇學去買，可這一次他家裏有個姨婆病逝了得去奔喪，李武和張苗香家裏也有事兒走不開，正巧這個時候張苗香聽說孫淑芳要去縣裏辦事，就把符宇學推出來的幾組數字交給了孫淑芳，讓她去幫忙買。

兩天後，獎開了出來，頭獎就是符宇學推出來的一組號碼，按著他們的購買方式，獎金可以拿到一千一百多萬，這下三人欣喜若狂，趕忙要找出那張中獎彩票去兌獎，可，找了半天，孫淑芳拿回來的那些彩票裏面卻沒有中獎的那張。

張苗香很快找到孫淑芳，質問孫淑芳是不是把那張彩票藏起來了，孫淑芳當即否認。

十二月九號這天晚上，李武以打麻將為由，把孫淑芳叫到了大福小賣部，打麻將的時候符宇學又提到了那張彩票，表示只要孫淑芳把彩票還給他們，獎金四個人平分，孫淑芳聽完急了，依舊說沒拿他們的彩票，之後麻將也不打了，起身就走。

符宇學和張苗香見狀上前阻攔，三人在院子裏發生了肢體接觸，符宇學氣急了，抓起孫淑芳的頭就往墻上撞，幾下之後孫淑芳就不動彈了，幾人一摸鼻息發現人已經沒氣兒了。

“之後我們三個一合計，大家都不想坐牢，腦子一熱就把屍體拉出去野地裏埋了……”張苗香說完激動的想去抓陸衍的手，陸衍面無表情的避開了，她也沒在意，接著說道，“警官，我就是怕事兒參與了埋屍，人真不是我殺的！”

“就這樣？”陸衍沒接她話茬，冷冰冰的問道。

“警官，這回我說的都是真的了！”張苗香聲淚俱下，“之前我就是太害怕了，我不想坐牢……我女兒還沒有嫁人……我要是坐牢了她以後的婆家會看不起她的！！”

“你們只是埋了屍體？沒有諸如肢解毀屍的行為？”陸衍對張苗香的哭訴一點同情也沒有，甚至還有些厭煩。

張苗香嚇得連連擺手：“警官，我們哪兒敢做那樣的事兒啊，就只是刨了個坑把她埋了而已，真沒有肢解！！”

陸衍臉色陰沈下去，“馬猴，安排一下，帶她去找孫淑芳的屍體。”

“明白。”事情終於真相大白了，看著張苗香此時此刻灰頭土臉的樣子，馬猴心裏那叫一個痛快，只是他陸哥的臉色為什麽看起來比破案之前還要更臭了？

姜甜坐在監控前，聽完了張苗香供述的作案經過，想到記憶中那個總是笑容和善的淑芳阿姨，鼻子有些發酸。

這些人就是仗著淑芳阿姨沒有親人，就算她突然消失，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關心，才會這麽有恃無恐，殺了人之後還能相安無事的各自過各自的生活，而淑芳阿姨卻在巨大的痛苦中，將自己逼成了惡靈，前途未蔔。

陸衍走到門口，就看到姜甜低著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下意識的蹙緊了眉頭。

能成為執法者，心理素質大多極好，或者多少經歷過一些風浪，對人性已經有了一定的理解，這樣在面對一些稀奇古怪的樣子的時候，他們才能迅速消化。

姜甜才剛剛大學畢業，經歷的事情也不多，孫淑芳的事情目前來看，已經算是執法者會遇到的情況中最單純的一種了，她都已經這麽不開心了，那麽以後該怎麽辦才好？

想到這裏，陸衍心下更煩躁了，暗自捏緊了拳頭，他一定會讓那個把她名字寫上名錄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陸警官，你站在門口做什麽？”姜甜擡頭看到陸衍，趕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看看孫淑芳的魂卡。”陸衍徑直進去，在姜甜對面坐了下來。

姜甜拿出魂卡，魂卡上孫淑芳的名字比昨天看起來還要紅，乍一看甚至恍惚看到名字的邊角正在滴血。

“更紅了。”姜甜遞給陸衍。

陸衍沒有接，看著魂卡臉色慢慢冷下去，“張苗香交代的死亡時間和死因不對。”

“嗯？”姜甜一怔。

“如果我們查到的死因和死亡時間正確，魂卡上面就會顯現出來。”陸衍神色更冷了，“這件事情不太對勁。”

“哪裏不對？”姜甜有些慌張，“您別嚇唬我，張苗香都承認殺人了……”

“死後魂卡會變成黑色的亡靈，死前多數都經過巨大的痛苦，要麽肉-體要麽精神，可按著張苗香說的，他們是在和孫淑芳拉扯的過程中，不小心打死了孫淑芳，這種死亡時時刻刻都在發生，並不足以導致魂卡變黑。”陸衍沈聲說道。

姜甜反應了一下，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那個時候淑芳阿姨並沒有死，他們直接把她活埋了？”

陸衍沈默了片刻，“也有這個可能，現在只能盡快找到孫淑芳的屍體，法醫屍檢之後就能知道死因了，但願如你所想，否則……”

陸衍點到為止，否則後面的事情姜甜知道，她能感覺到孫淑芳在魂卡中的躁動越來越明顯，大概是關不了多久了。

很快，幾輛警車就押著張苗香去往了埋屍現場。

那是在距離武安鎮二十來公裏的一個荒山，符宇學家的祖墳就在那裏。

“我們是天黑來的，具體的位置我真不太記得，大概就在這附近。”張苗香來到現場時候，一時間確定不了具體的埋屍地。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要玩什麽花招？”馬猴不耐煩的吼道。

張苗香一下子哭了起來：“警官，我真不記得了，地方是符宇學選的……”

馬猴最見不得女的哭，哪怕是個討厭的女的，一哭他的嘴炮就啞了，低聲咒罵了兩句，他回頭沖車裏的姜甜說道：“小甜，你長大以後可不準學她，討厭死了。”

姜甜尷尬一笑，點點頭乖巧的說道：“我知道了。”

之後馬猴把張苗香往警車裏一銬，罵罵咧咧的跟陸衍兵分兩路開始了地毯式搜索。

姜甜心裏始終有些惴惴不安，別的她也做不了，於是又想到泡沫，網上找不到那樣的泡沫，這個埋屍現場會不會有呢？

姜甜不想放過任何一種可能，打開車門，拖著受傷的腳準備四處轉轉。

“妞妞啊！”剛下車，隔壁警車的張苗香就沖她喊了一聲。

妞妞是姜甜小時候的-乳-名。

她停下來，眉頭一簇有些兇的說道：“請您別這樣叫我。”

“好好好！”張苗香滿目諂媚，“甜甜啊，一轉眼咱們也有十幾年不見了吧，你都長這麽大了。”

姜甜繼續冷漠臉。

張苗香的笑容漸漸尷尬，“甜甜，我知道你淑芳阿姨的事兒我沒辦好，你肯定怨我，可你也要為我想想，我一個女人家有很多的不容易。”

“張阿姨，你真的知道錯了嗎？”姜甜沈聲問道。

“我當然知道錯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該這麽做，真的！”張苗香毫不猶豫的說道。

“騙人！”姜甜的怒氣值飆升，“知道錯了昨天審訊的時候你還冤枉淑芳阿姨，她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知道嗎？人都被你害死了，你還要誣陷她出老千，你簡直不是人！”

姜甜臉漲得通紅，她一直都很乖巧有禮貌，別說跟長輩了，跟小孩子說話都不會這麽大聲，這一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做的那些惡心事，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張苗香神色一暗明顯不高興了，嘴角抽動了一下，嘟嘟囔囔的說道：“你都十幾年沒見過她了，人都是會變的……”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詆毀淑芳阿姨，那我沒什麽好和你說的！”姜甜直接打斷了張苗香的話，氣得直接要走。

張苗香慌了：“甜甜，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成嗎？你別走，陪阿姨說兩句話吧，阿姨害怕……”

姜甜看了她一眼：“你還想說什麽？”

“甜甜，你和那個陸警官關系不錯吧？你幫阿姨求求情好不好？我還有點積蓄，我可以全部……”

“張苗香！！”姜甜陡然一聲怒斥。

不遠處的陸衍轉身看了一眼這邊，隨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回來，張苗香見狀驚出了一身冷汗，一秒鐘變臉：“姜甜，你怎麽這麽沒有禮貌，我可是你的長輩！果然是有娘沒爹的野種，也不知道你-媽怎麽教你的！”

姜甜一下子楞住了，剛才那點氣勢全沒了，僵直的站在寒風中，腦子裏面一片空白。

“誰讓你出來的？”低沈好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屬於陸衍的氣息和溫暖將她包裹了起來，她回頭，就看到了眉頭緊鎖的陸衍，而他身上的大衣則是裹在了自己身上。

陸衍擡手推了一下她的腦袋：“傻了？問你話呢！”

“我……我想……”姜甜回過神來，驟然慌亂起來，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張苗香說的那些話……陸衍聽到了嗎？

“陸哥，埋屍地找到了，可情況不樂觀，你過來看看吧。”這個時候，陸衍身上的對講機裏，滋滋啦啦傳出馬猴嚴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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