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一時走火入魔，曾在自己寢殿後院的竹林裏錯手殺死一名路過的玄心弟子。此事雖已經過去許久，肖洛心中依然愧疚不已。

只是沒想到埋葬在竹林當中的死者，亡魂既不是怨恨亦沒有入輪回，而是長夢不覺以至凝結渡夢草。

魂靈也是會做夢的，只是肖洛也猜測不出這會是什麽夢。

他所“成為”的弟子叫莫晴，是當初肖洛師父慕雲涵時期收的門人。學道造詣一般，壽限倒是延長不少。真論年紀搞不好比肖洛還大一些。

像這樣的弟子在玄心中並不少，也沒什麽大作為，默默無聞在宗門裏清靜一生。

若不是肖洛當初誤殺他，莫晴應該到現在還健在。

此事後悔也無益，肖洛並不打算為贖罪就困死在這死人夢中。他推門而出，剛一打開就心裏猛地一跳！幸好他大風大浪見慣了，只是略楞了下便低頭行禮。

“見過宗主。”

一開門見到的竟然是另外一個肖洛。想必是莫晴亡魂所夢見的情形。

“宗主？你沒事吧？”面前的肖洛笑起來，溫和如暖陽。“師尊還沒回來。”

真肖洛恍然醒悟，看來亡魂夢境裏的時間是在自己繼任宗主之前，師尊慕雲涵還主持著宗門事務。

貿然驚醒死人夢會導致他無法掙脫之窘境，肖洛連忙補救：“弟子剛醒還有些迷糊，請大師兄見諒。”

“沒什麽，我聽說你昨天去後山受了傷，好點了嗎？”

“多謝大師兄掛念，已經沒大礙。”面對著自己的臉說話，肖洛還真有點不適應。不過好在關心幾句後夢境人就離開了，不必醞釀更多尷尬。

等到人走遠之後，肖洛舉步剛往外走兩步，就見一道倩影自墻頭上飄下來。乘著皎潔月華像剛剛綻放的曇花站定在自己面前。

這一霎那世間仿佛重新輪回，曾經黯淡的印記再次煥然光彩，勾起珍藏在肖洛心中的那道白月光。

“蓮溪子！”

肖洛脫口而出，快步上前一把將人摟在懷裏。這一刻，他什麽都不記得，只知道眼前的人兒他已經思念太久太久，久到覺得人世再無光亮。

然而下一個瞬間肖洛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翻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腰背陣陣麻痛火辣辣地燒。

他被過肩摔甩了出去。

“啊！抱歉，你突然抱過來我就下意識出手……沒事吧？”

落到院中的倩影語帶歉意，向他一伸手。

望著近在眼前，朝思暮想的面容，肖洛怔楞許久才緩緩攥住她的手。剛才一激動就忘了自己此時在亡魂夢中“扮演”的是莫晴。他驚魂未定，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顫抖著嘴唇盯著蓮溪子瞧。

“你怎麽一直盯著我？不會是摔傻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我幫你看看！”

蓮溪子緊皺秀眉，面色憂慮。她將人扶起來，拍打他衣袖的灰土。肖洛總算暫時平靜下自己情緒，慢慢說出倆字：“沒事。”

“我是來看看你傷勢如何，另外……”蓮溪子壓低聲音：“之前的計劃就取消吧！”

肖洛一怔，計劃？什麽計劃？蓮溪子會與莫晴有什麽計劃？

看他楞神發呆，夢境中的蓮溪子有點著急：“哎呀就是那個啊！你不是摔了腿是摔了腦袋吧？就是找風吼獸啊！莫晴你不是說你找到了它們的巢穴嗎？”

“啊……好像是有這回事……”肖洛支支吾吾，他不知道莫晴會怎麽回答。

他想起來自己當初什麽都一點即透，唯獨召喚獸始終不服使喚，還是蓮溪子送了他一只風吼獸後才慢慢開竅。

難道就是那時候的事？

亡魂夢境什麽都有可能，但魂靈沒有未來，所夢都是些過往片段。死前記憶是如何，多半夢中就如何。

肖洛心忽然怦怦跳，像是要回到過去初相識的時候。

“不用取消，我跟你去，現在就去！”

哪怕知道只是殘缺的夢魂碎片，哪怕知道自己現在頂著別人的臉，他依然想要與心上人團聚這微薄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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