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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醉魚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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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好多魚,那得倒回倆時辰前,吳悅石一腳踏進內院後,驀然發覺自己竟然變成了魚。

這活了數載突然間連種族都變了,能不震驚恐慌嗎?

但俗話說得好,恐慌到極致就是憤怒。為了掩蓋懼怕,吳悅石大喊大叫,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氣度。他的喊叫都化作咕嚕咕嚕的水泡聲,充斥四周。

那面生銹的銅鏡也照不清楚自己到底變作了什麽魚,只能來回幹著急。

這活了三十多年初來乍到成了魚,完全不知道要如何調動那什麽尾鰭背鰭的。竟然活生生把自己絆倒在水裏,連滾帶爬。

而就在這時候,遠處水影晃動間浮現出兩團黑影。

吳悅石現在是驚弓之魚,這四處藍幽幽昏明不定的水裏突然冒出倆黑影,猶如骷髏的眼眶瞪視著。他是嚇得想逃離得越遠越好,然而他鰭下拌蒜倒騰不開,竟然一直原地轉磨磨。

黑影越來越近,竟然是兩條巨大的錦鯉。以吳悅石現在的眼光來看,差不多有半個城池那麽大。

一條金色,一條雪白。一左一右逼近,將吳悅石困在當中。

【就知道你個混蛋就算變魚也是醜不拉幾的鯽瓜子!】

金色的並沒有動嘴,聲音卻在吳悅石腦海裏翻滾。

【姐姐,就是他欺負我,還有不少同胞都死在他手上。】

雪白的也說話了。這聲音頗為熟悉,讓吳悅石渾身一激靈。他想大喊卻發不出聲,可他想說的已經被對方知曉。

【呸!你才念奴呢!我本名仙藻,要不是你灌我醉魚酒,怎麽可能會被你擒!】

雪白的巨大錦鯉就是被吳悅石捉住的念奴,也就是阿萱的弟弟仙藻。

另外一條金色錦鯉自不必說,正是阿萱。

【你對我弟弟做過的,對我們同胞做過的,都要一一還回來,這叫因果報應。】

吳悅石變作的鯽瓜子已經蒙圈了,怎麽自己不是要鬥魚嗎?不是進到酒肆後院嗎?怎麽就變成如此境地!他扭身想跑,憑直覺若是再不跑恐怕要遭殃。

只是哪裏還容得他逃走,仙藻率先沖他撞過去。吳悅石此時渺小如蒜,一下就飛出去有十萬八千裏。

隱隱約約中,聽見阿萱教訓弟弟。

【怎麽能用這麽大力呢?要是一下就玩壞了還怎麽解氣啊,要懂得讓人生不如死。】

【姐姐教訓的是,是我孟浪了。】

等到吳悅石再度醒來時,人正躺在後院空地上。他想起來,四肢百骸酸脹痛楚,稍微一動就摧心撓肺的。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爛爛,下面的皮膚更是沒有一處完好。

“開心嗎?當鬥魚。”冰涼女子的聲音響起。阿萱的臉出現在吳悅石視線裏。

他情緒激動,可渾身上下仿佛已經不聽他使喚,拼著全部力氣才擠出一聲:“你們這群妖怪!”

“對,我們是妖怪,不過原本我們各不相幹,誰也礙不著誰。是你先惹我們的。”阿萱那張嘴說起理來也是無往不利:“你們人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不是喜歡鬥魚,喜歡轉錦鯉嗎?親身體驗下什麽滋味才對得起你害死的那些亡靈。”

“我,我我錯了!饒了我吧!!”吳悅石拉下臉來,委曲求全想先保住命。

然而他那點心思阿萱怎麽會看不出來?

“你呀,等著給你準備的驚喜吧!”她轉身對言若說了句:“小貝殼,唱個曲兒送送他。”

“好嘞!”言若放下正端著的果盤,清了清嗓子唱道:“今晚還把靈魂望,明日獨自上山崗。今朝一送永不見,漫天白紙與羹香……”

坐在旁邊的紅發青年披著藏藍色大氅,捧著熱茶,聽到這分外淒楚的歌聲不禁問自己姐姐:“這是什麽曲兒啊?”

“送亡靈歸西。”

吳悅石渾身發抖,上下牙都磕得哢噠哢噠響。

這時,胡瀅跟萬心一前一後進來,右護法已經通報了宗主,確定宗主並不知情,很有可能是曾經被玄心正宗逐出師門的弟子幹的。

“這是你要的。”萬心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白色紙包,遞給胡瀅。只是神情略有點不爽快:“胡姑娘,你可要小心分寸。”

“放心,絕對不會弄死他的。反而是這酒下去他就麻醉不知,對他倒是有好處。”胡瀅拍了拍萬心的肩膀:“不會讓宗主難做人的。”

“那就好。”萬心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胡瀅像歡快的蝴蝶飛來飛去,將瓶瓶罐罐拿來,興致勃勃地碾碎紅紅綠綠的花葉。她將這些東西全部放進只敞口水晶瓶裏,又將像清水般的液體緩緩傾倒進去。

之前還清亮的液體剎間彌散出褐色,而當胡瀅將那白紙包裏的東西倒進去後,頃刻間就化作黑墨色。

胡瀅輕輕攪拌著黑水,時不時將一些旁人看不明白的東西丟進去。

最後,她不知從哪裏變出一簇濃紫色的花串來,往水晶瓶裏一插。

“時間倉促了點,沒時間充分發酵跟醞釀,效果嘛恐怕沒有十足好,不過總在你身上目前是足夠了。”

胡瀅拿著水晶瓶走到吳悅石跟前,巧笑嫣然。

吳老板渾身打顫,想跑又動彈不了,阿萱幾步上前一腳將他踹倒在地,踩住他胸口。

水晶瓶裏的黑色液體被迫灌進他嘴裏,嗆得他喘息不定。可說也奇怪,那黑墨般的東西灌進去竟然蕩起怪異的感覺,整個思緒都澆灌了石灰般慢慢凝固。

吳悅石的眼神開始渙散,完全沒有焦慮,他渾身軟塌塌,只有四肢偶爾抽搐一下。

在胡瀅的授意下,酒店夥計將他裝進了大水缸裏。

只需小小法術,那缸就滴溜溜在空地上開轉。也是這麽一轉,已經被麻痹得不能動彈的吳悅石眼前閃過無數的魚影,它們或大或小或紅或白都蜂蛹而來,瘋狂地撕咬他。

“不要,不……好多魚,好多魚……”

直到秦翎墨回來,吳悅石依然縮在缸裏神神叨叨。即便已經沒人在施法轉動水缸,他也抱著頭不肯出來。

在沒償還完那些生靈前,他永遠都將在汪洋魚影中苦苦掙紮。被麻痹在黑沈沈的恐懼裏無法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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