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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何以解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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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兆府的停屍房裏畢竟不好做法。與鬼魅邪祟打交道半點疏忽大意都不可以有。官府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恐怕有點動靜就會嚇得大叫救命。

唐氏的屍首就被安放在肖洛的寢室。

很多被宗主風采迷惑的少女們千方百計都想知道宗主不為人知的私下生活,這是在哪個朝代都不會改變的愛慕心情。

沒想到第一個探知這裏是具女屍。

當然啦,如果不算人的話,有間酒肆的小胡姑娘也是來過的。

那是間幾乎可以做道場的空蕩房間,除了木床和桌椅外再沒有其他物品。四壁周圍懸掛著看不懂的星圖或先祖訓誡。

屋內垂著幾重紗帳,素白中隱約顯露出銀線勾勒的松枝鶴紋。

唐氏的屍首就躺在正中央,普普通通的婦人裹著粗布衣裙。青灰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神情,硬要說的話似乎還帶了點解脫。仿佛在護城河裏凍死是人生最美妙的事。

肖洛在她身旁盤腿坐下,以針刺破中指,殷紅的血珠就滴落在唐氏額頭的黑斑上。

一霎間,發出絹布撕裂般的響動,青灰煙霧噴薄而出。

那就像醞釀已久的火山一樣,源源不斷的噴湧。

肖洛早有準備,他擡手一晃,七張符咒以極快的速排列在空中,圍繞他四周。青灰煙霧撞在符上,頓時滋滋作響。原本還不起眼的藍符沿著上面的紋路亮起道道光線。

唐氏發生了變化,整個身軀都在瑟縮幹癟,緊閉的眼睛也瞪開,青煙從各個孔竅裏噴湧出來。

在飄渺彌散的霧中,有一抹人影若隱若現。

宗主捏起手訣,口中默念咒言。

眼前霧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儼然就是已經死去的唐氏。她茫然的向前行走,嘴裏念叨著:“我好傷心,不想活了……我該死……”

她停在某處,低頭望著腳下喃喃:“好呀好呀,我應該被淹死,都怪我當初不小心,懷著孩子,還要大冬天去洗衣……結果孩子沒了,我又不能生,早就該死了。為什麽之前還能活得那麽開心?我現在傷心得要死……就讓我快點死吧!”

這之後就見她躺在了地板上,嘴裏反覆念叨著這些話。

肖洛眉心微皺,這果然是受患的影響。讓他陷入到憂傷心死的境地,進而結束自己的生命。

只是通常患沒有這麽大的危害力。為何會接連傷人性命?

所謂患,是一種由憂傷之氣凝聚而成的怪物。樣貌似青牛卻比尋常的要大,與它對視就會陷入無限的哀傷當中。

只是患一般無法行動,只能在形成它的極小區域裏出現。那吊死的男人是在東街雜院,而唐氏據說是在歸家的路上突然去……額,躺河自殺。

她家的必經之路是東街盧衣巷,與雜院之間有很長一段距離。

這已經超出了患平常的習性。

在見到之前的受害者時,肖洛本以為這是個意外。雖然患沒有什麽殺傷力,只是讓人傷心而已。可也許是這男人心理太脆弱,承受不住才上了吊。

可當聽說有人在護城河淹死,肖洛有種不祥的直覺。果然,他到了現場一瞧,發覺了患殘留的氣息。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到京兆府要屍體。

方才所見那一幕,正是唐氏臨死前地再現。

圍繞在他周圍的藍符像蓄積的雷電般閃耀著點點光芒,滋滋響動聽得人心驚。

讓肖洛最詫異的是,凝聚在死屍身上的患氣太過濃郁,這種程度就算是修道之人,不小心也會被奪去心神。就更不用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壓根不是對手。

到底是因何原因,這只患會如此與眾不同?它已經遠遠超越自己的同類。若是放任這樣的患在白芍城游蕩,那後果不堪設想。

回宗門的路上,他就已經吩咐弟子們去各處巡視查看。捕捉患的陣法也加緊完成。

幸好現在受害者並不多,就此將它擒獲,還不至有更大損失。

他正沈思著之後的對策,畢竟已經與以往的患不同,還要做好持久對峙的準備。

突然間,他左側的一道符崩開。火花四濺中,一縷青灰煙起像離弦的箭自缺口直奔他而來。

肖洛躲閃不及,被直接噴了滿面。他原本維持著周遭防護陣法的運行,此時為了避免被那縷患氣擊中只得中途改變咒法。

強行變換使得他元神動蕩,圍繞周遭的護陣也出現破綻,剛才還飄飄蕩蕩的青灰煙霧如同出閘的魔鬼將七道藍符粉碎。

“啊——!!!”

飽含痛楚的喊叫回蕩在寢室中。守在門外的雨幕沖進來,只見到肖洛橫倒在地,雙手緊抓胸口。

“宗主!”

他快速上前,將肖洛摟在懷中。後者臉色煞白,神色極為痛苦。

那股青灰煙霧卻已不見。

雨幕焦急萬分,可又不敢驚擾宗主,怕讓的情形更加惡化。好在肖洛已經緩過來,還有心情沖左護法笑了笑:“沒想到會這麽有攻擊力,沒什麽要緊的。”

“可是,只是患的話,為何會攻擊人?”雨幕想不透又擔心宗主:“您真的不要緊嗎?”

“附著在屍首上的患氣已經被我驅散,只可惜這婦人的魂魄已經被患所侵染,一同被毀去了。”肖洛直起身子,溫潤如玉的面容洩露出幾分疲倦與感傷:“你將她帶回到家屬那裏吧,安葬費用就由玄心正宗出。”

“是,宗主放心。”雨幕領命,招呼門外弟子將唐氏擡出了肖洛的寢室。

臨離開前,雨幕在門前停頓,回頭望向坐到床旁的宗主。幾重紗帳微微晃動,肖洛的身影似乎也若隱若現不真切。

或許是光線的問題,他總覺得宗主身上像是籠罩著淡淡青霧。

“還有事?”

“不……”雨幕低頭,最後說道,“請宗主保重身體。”說完退出寢室去完成交托的任務。

就在他關門的一瞬間,肖洛面容再現苦楚之色,常年笑若春風的唇角緊繃。

他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到書案前,從描花抽屜中取出青瓷小瓶,倒出幾粒棕黑色藥丸。他全部塞進嘴裏,拿起案上的酒仰頭灌下。

透明的酒液順著下頜滾落,沒入嚴實的衣襟裏。

丟棄在桌上的青瓷小瓶上貼著泛黃的標簽,用覆雜的字體寫著三字:阿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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