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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三杯誤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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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破曉,微薄金光驅散灰雲。風雪半夜就已經停息,天沒亮時監市就派遣人清掃街面。等到朝陽完全升起,主要街巷已經可以奔馳馬車。

宗人府大牢裏一片寂靜,這地方平常沒什麽事都跟蹲墳頭上一樣。

被關到這裏的都是些皇家國戚,對待的分寸要掌握好。太刁難,指不定上頭心情一悅,人家哥哥弟弟妹妹又一家親,轉頭獄卒就真的卒了。太和藹可親,萬一是些叛國重罪,你這無微不至的,是叛黨打入內部的奸細啊還是奸細啊?

綜上所述,這宗人府的管理者宗令靖王爺秦穆雲常常要到這裏巡視一番,免得有什麽紕漏。

尤其秦翎墨關進來之後,他就跟長在了宗人府似的,連貌美如花的小妾都顧不得回去親熱了。

這也沒法,秦宰相不是一般人,太後雖然想要他命,可也說不準他能逢兇化吉。

更何況,他也是自己堂弟,又有那般的家境,理應多關心些。

只是太後的某些“關照”,他這個做兒臣的也不好違背。

“翎墨,你好點嗎?”

一大早,秦穆雲就趕過來,吩咐下人準備早膳,這天寒地凍的,也就吃點東西能扛扛冷。

秦翎墨有寒疾,這他也是知道的。特意從王府拎了暖手爐過來。

“托靖王爺的福,臣還活著。”秦翎墨撐著身子起來,勉強向秦穆雲行禮。

這牢裏就跟冰窖一樣,就是好人也得痛得骨頭酥,何況他還受不得凍。

秦穆雲連忙擺手:“這私下裏,你就別拘泥了,雖說當年是削你為臣籍,可你我弟兄這是不能磨滅的事實。”

“靖王爺還是盡早離開吧,免得太後怪罪。”秦翎墨並沒有理他的話頭,依然恭敬有禮。

“蕭太後實在不明智,她如此偏袒娘家可是有外戚幹政的嫌疑。”

秦穆雲口吻淡然疏離。他與當今皇上是同父異母,生母乃麗貴妃。只可惜貴妃福薄,沒幾年就病逝,秦穆雲歸在蕭太後名下撫養。

當時他已經八歲有餘,加上蕭太後只是為了情面跟規矩才收的他而已,親疏有別明顯得皇城的八哥都能嚼舌根。

他對皇太後沒什麽感情可言。

“正因如此,靖王爺更要小心謹慎,免得被太後查到錯處,她是不會留情面的。”

宰相大人的一番話對是對,可就是顯得有幾絲生分。秦穆雲無奈,也就不再勉強:“多謝宰相大人關心,我會多加註意。不過這天實在難熬,你就先拿手爐對付下,暖暖。”

秦翎墨沒再拒絕,接了過來。靖王爺眸光一掃,瞟到放在旁邊的碗筷。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牢裏的東西,想必是有人來探望過,他全當什麽都不知道。

宗令不吭聲,屬下們就更不會不長眼,悶頭該幹嘛幹嘛去。

就在此間,突然外面傳來陣陣喧嘩,似乎有很多人正匆匆趕來。

靖王爺臉色微沈,能讓宗人府熱鬧起來的,通常都沒好事。難道是……

主事先一步趕來,連忙稟報:“皇,皇上駕到!”

正說著,亂糟糟的腳步聲已經逼到近前,人影一晃,秦禦人已經出現在入口。

靖王爺趕緊上前跪地行禮,其他下屬獄卒也緊隨其後。

“吾皇萬歲萬……”

皇上壓根沒看他,隨口說了兩句:“愛卿辛苦,起來吧!起來吧!”

他繞過秦穆雲,直奔牢房裏。“翎墨你沒事吧?”

“皇上你怎麽來了?”秦翎墨皺眉又瞬間舒展:“皇上是來送臣最後一程的嗎?”

“胡說什麽!”秦禦人瞪眼,他想進去發現牢門還鎖著,立即回頭怒斥:“還不快開門!”

獄卒刺溜鉆過來開鎖,被九五至尊在旁邊緊盯著,鑰匙差點捅不進去。

好不容易打開牢門,秦禦人把獄卒往旁邊一撥拉,跨步進來。他上前一把攥住秦翎墨的手臂,單薄的裏衣早就跟冰一樣。

“怎麽凍成這樣?”秦禦人滿臉擔憂,立即將身上的狐裘大氅脫下來給秦翎墨披上:“你這身子哪裏受得住,這簡直是……”

罵娘的話就要脫口而出,秦禦人噎了下還是給咽了回去。大庭廣眾之下有些言行舉止還是要註意的。

“這是?”

“你已經無罪了!你是被冤枉的,證物已經找到,人也從實招了。”秦禦人攬著宰相大人的肩就往外走,並沒有細說。

靖王爺上前,微微拱手:“恭喜秦大人沈冤昭雪。”

“多謝靖王爺照顧,臣沒齒難忘。”

客氣寒暄的話來了幾回,人才算重見天日。

皇上本來想帶秦翎墨回宮看禦醫,被對方婉言拒絕。他只想知道事情是怎麽解決的。

“說起來,翎墨啊,你真是有仙人相助啊!”北唐皇帝神色充滿激動與喜悅:“你知道嗎??朕昨晚夢見了仙人,他指引朕去太和殿找到證據,連那個已經外放的太監也高掛在匾額上,朕一到,他就跪地什麽都招了!”

秦翎墨凝眉沈思,開口問道:“皇兄可知夢裏的仙人什麽樣?”

“這朕沒看清,反正仙風道骨,玉樹臨風的,對了,那太監身上還用朱砂寫了幾個大字。”

“什麽字?”

“說話算話,以身相許。”

秦翎墨臉一下紅起來,擡手掩面。從皇上說起仙人相助,他就已經猜疑,現在可謂確鑿無誤。

只不過,他本以為胡瀅是為了哄他開心一下,黃泉路上免得留恨。

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以身相許……

秦翎墨面色更紅,眼眸裏似乎都氤氳起熏熱氣。他時年二十有三,一心只顧政事,家中又曾出過些變故,以至於他並無婚配,更不曾尋花問柳。

夜半點燈熬油地批公文,身邊亦沒有紅袖添香的雅趣。

也難怪秦翎墨窘得無以覆加。真是年年打雁,一朝被雁啄了眼。

“翎墨你怎麽了?是不是又發燒了?”皇上見他神情不對,立馬緊張起來。

秦翎墨抿唇盯著冬日難得的晴天,回頭慨嘆:“皇兄,我可不可以再回牢裏?”

“……”

在皇上眼裏,自己弟弟這怕是被凍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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