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覺得眼前好亮，朦朧起身看見面前站著一個人。

“爹。”我試探了一句。

“你醒了。”果然是爹，他一身麻布青衫立在窗口，聽到我叫他轉過身走到我身旁。

“你小時候一點都沒有看出來，現在卻越來越像你娘了。”爹有些惋惜的說“你應該聽我的話嫁到江南去的。”

“嫁過去可以給爹帶來什麽好處？能得到江南富商家的支持嗎？”我反問爹忽然又苦笑，這一次爹費盡苦心將我抓過來，又要做什麽？

“爹，夜長宇已經不要我了，你再也不能拿他威脅我了。”

爹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問“孩子是什麽時候有的。”

遭了，我竟然忘了這件事，我捂住肚子警惕的看著爹，正要說話便聽爹說“落子湯在你醒來之前就給你灌下了，天黑之前它應該就會出來了。”

“什麽？”我慌張的捂著肚子“爹，你騙我吧，它到底是你的孫兒，你怎麽會做這麽殘忍的事情。”

我說著要下床，卻被爹攔住。“你幹什麽去。”

“爹你騙我，我要去找大夫看看，不，我要找我的舅舅看看。”我慌張的起身，卻怎麽也站不起來。腹部已經有隱隱的痛了，不會的，爹不會那麽殘忍的，這肯定是我的假象。

“爹。”我抓住他的手哀求道，“爹，爹，它可是你的孫兒，你不會這麽殘忍對嗎？”

我說著腹部卻越來越痛，假的，都是假的。我在宮裏都費盡心力的將你帶了出來，現在肯定不會輕易的失去你的。我希望看看你，看看你跟長宇一樣漂亮的眼睛，想看你跟長宇一樣可愛的笑，想看你……

“來不及了。”我用力攥住我的小腹，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爹連你的孫兒都容不下嗎？爹，難道權利勝過一切嗎？為什麽！！！”

我最喜歡長宇的眼睛，琉璃璀璨的眼瞳如星光一般，我想如果我們有了孩子一定會有他那樣漂亮的眼睛。可是沒有機會了，我默默的閉上眼，不敢面對此時失去它的痛。

門被推開，爹獨自走了進來。我盯著他的眼睛看著他，我要讓爹記住，記住我失去孩子時候的痛！

“你醒了。”爹問我。

“爹還來看我做什麽，來欣賞我的痛苦嗎？”我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盯著爹的眼睛，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感受到我的恨，我徹骨的恨。

爹看著我的目光逐漸敗了下來，露出一絲憐惜說“我知道你的痛，但是……”

“你若知道我的痛苦，你就不該送他離開！”我搶過爹的話，我不想聽任何的理由，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我氣的渾身發抖，忍痛撐起身子看著爹，質問他“到底多少權利才是個頭，多少的欲望才能讓你滿足！”

“你是我和嫄雅的女兒，我從來沒有想過用你去換取什麽！”爹聽到我說這句話十分的生氣“得知太子已經留意你，我為你安排婚事，你卻趁我不在獨自進宮，三番兩次你明明有機會從宮裏出來，為什麽還要去找那個小太子！”

爹看著我的眼裏是失望是心痛，“你可以喜歡任何一個人，但是唯獨夜長宇，我不允許！”

“因為他阻擋了夜長清的皇位嗎？”我反問爹。

爹沒有回答我，我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我擦幹眼淚用無比哀求的語氣說“我能求爹一件事嗎？”

“什麽？”

“請爹送我離開，永遠不要再回來。”

“這也是我的本意。”爹沒有反對“等你身子養好了，我送你去江南。”

“好。”我冷笑著，認命的躺回床內。

爹知道我不想和他說話，轉身準備出去，我卻叫住了他。

爹驚訝的轉身，他期待我和他說什麽嗎？那好，那我就告訴他“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也永遠不想見到你。”我清楚的說著每句

話，仔細的看著爹的神情。對，我就是要爹知道我的恨，我永遠不能原諒那個奪走我孩子的人。

之後爹就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出現過，他派了一個人來照顧我，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派莫姨來照顧我。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莫姨了，多久了，八年了吧。

現在的莫姨已經不喝酒了，可還是依舊那麽安靜，不，更多的可能是沈默。

“莫姨，你老了。”我靠在床邊嘲笑她。

她擡眼看了一眼我說“你也長大了。”

“是啊。”我冷笑“我甚至曾經有一個孩子。”

我說著看著我的小腹，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這幾天我總是這樣，在夢裏總是莫名的哭醒。看來這次我真的痛，痛到沒有辦法再讓我想著不痛了。

“莫姨，你這一輩子，有沒有什麽時候是你最痛苦的時候。”我問莫姨。

莫姨嘆了口氣看著我說“以前很多事我都反對你爹，但惟獨這一次，你爹做的是對的。”

“莫姨，說吧，讓我聽聽別人的痛苦，至少我能少一點痛苦。”我哀求她，已經想不出什麽辦法讓我不痛了，這是我唯一解決的辦法了。

“是我十六歲的時候吧。”莫姨開口對我說“我是一個小部族族長的女兒，那一天大昶的軍隊過境，我們一個小小的部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領兵的將軍殺紅了眼，要滅了我們一族。他將我們困在牢籠裏，每天帶出十二個人，每隔一個時辰殺一個，讓我們慢慢感受死亡瀕臨的恐懼。”

莫姨說到這的時候，似乎神情還有些顫抖，那應該是她最痛苦的記憶了吧。

“莫姨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到莫姨會有這麽痛苦的記憶，怪不得我總覺得她不像我大昶的人，原來她果真是外邦人。

莫姨揮揮手示意她沒有事，接著說下去道“我想我們的命真的沒有那麽慘，很快就有人告訴了姑蘇元帥，姑蘇老將軍處罰了那個將軍，並放了我們。”

莫姨說著看向我，目光閃爍的說“卓衣，你知道那個勸阻姑蘇老將軍的人是誰嗎？”

我搖搖頭，心裏卻似乎有了答案。

“你娘心善，她不忍見梁王被人欺負，讓姑蘇老將軍收了梁王為徒。這一次，她又怎麽忍心看我們滿族被滅呢？”莫姨說著眼裏都是莫大的悲慟。

“原來，原來娘也救過你。”我現在越來越好奇了，到底我娘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你還不了解你娘。”莫姨無奈的笑著“你娘是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為什麽上天卻對她這樣不公呢？”

忽然我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娘為什麽和姑蘇家那麽相熟，難道是……

“莫姨，別說了吧。”我有點害怕，害怕真如我所料，猜到了我不該猜到的事情。

“你害怕了。”莫姨看著我冷笑道“你現在明白你爹為什麽要那樣針對夜長宇了嗎？”

“我，我……”我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是那樣該怎麽辦？夜長宇會怎麽樣？爹又會怎麽樣？還有夜長清，他到底是誰！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痛苦的捂住頭，不敢再聽下去。

“這都是冤孽啊。”莫姨嘆氣道“你若明白就不要再去想那小太子了。”

“不想，爹又會怎麽做？”我反問莫姨。

莫姨想了想說“我覺得至少要讓我們承受到的痛，讓姑蘇蕓全部承受一遍。”

“那與長宇何幹？”我反問姑姑“娘去世的時候，長宇還是一個孩子。”

莫姨沒有理會我的話，我知道他們心意已決，長宇是必死無疑了嗎？我們之間為什麽會隔著這麽多的痛苦，身份地位和仇恨。

“莫姨。”我想的很清楚，對莫姨說“放我出去吧，讓我跟他真正說一個道別。”

“你還執迷不悟嗎！”莫姨生氣的說“你知道姑蘇蕓對你和你娘做了什麽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害怕聽到太殘忍的故事，我怕我甚至連唯一對長宇的思念都失去。

“是姑蘇蕓殺了你娘。”莫姨毫不留情的說出了真相“姑蘇蕓那性子怎麽會入宮，若不是有你娘從旁指點，她又怎麽會穩坐皇後的寶座。她入宮久無子嗣，竟然設計讓你娘代她承恩，誕下了夜長清之後，又要斬草除根，殺了你娘。你娘百般隱忍躲藏，最後還是逃不了姑蘇蕓的魔爪。”

果然是這樣，我還是聽到了真相。莫姨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說“你知道姑蘇皇後是什麽時候有的夜長宇的嗎，就在她對你娘下了必殺令當天，姑蘇蕓居然診出了三個月的身孕。她親生的孩子，大昶的太子夜長宇就這樣誕生了。因為他的遲到犧牲了你娘的性命，因為他的出生讓夜長清百受排擠，我們怎麽可能不對夜長宇斬草除根！”

莫姨滿是憤怒的質問我，我呆在那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麽說來，夜長清是我的哥哥，他居然是我的哥哥。

這才是我見他會那麽熟悉的原因嗎？因為我們的身上竟然有同樣的血，所以他才會對我百般呵護。

“哥哥。”我說不出任何話來，原來真相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更晚了~等會兒還有一章，差不多在七點左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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