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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底下怎麽會有陸晏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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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晏的話如果一根針, 就這樣紮進了而每一個人的心裏,方才還在搖擺不定的圍觀群眾,瞬間全部倒向了陸晏。

從前仿佛對忠義侯府死了原配才過半年娶了繼氏集體失憶的人們,再一次將那些被塵封, 發酵了不知多少年的記憶, 如同一壇子陳年臭豆腐一樣, 散發著惡臭的陳年往事給扒了出來。

“對啊, 才去了半年就娶了,嘖嘖,男人啊!”

“誰說不是呢,聽說啊,原配死的時候, 姜侯爺還在同那不知廉恥的女人在房裏茍且呢……”

“呀,不會吧,那姜侯爺,看著也不像那種人啊!”

“……這叫金玉其外, 敗絮其中,心肝啊,指不定全都黑了!”

“……”

他們悄聲議論著這位在外人面前總是擺著一副慈母心腸的繼母, 眼神裏毫不掩飾的鄙夷如同一把尖銳的刀子插進了錢氏的身上, 插進了姜婉的身上,更多的是,插進了這個罪魁禍首姜易之的身上。

有那些最是講究體面前來參加的權貴們紛紛告辭, 原本迎來送往十分熱鬧的忠義侯府瞬間變得冷清起來, 只剩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圍觀群眾,以及,始終一言不發的楚王李洵。

而再次將臉皮子放在地上不知磨搓了多少次, 早已經磨得血肉模糊的姜易之,臉色鐵青,渾身顫粟,卻講不出一句話來。

他聽著那些細碎的如同針紮一樣的語言,心道:“我錯了嗎?我不過是娶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我也不過是,犯全天下男人皆會犯的錯,對,全天下!”

可這全天下的男人似乎並不包括陸晏這一個,他淡淡掃了一眼姜易之,只這麽一眼,讓他感受到了道德上的壓力。

姜易之恨恨盯著面色清冷,對這世間法度絲毫沒有半點畏懼之心的陸晏,目光掃過他肩膀上那只如同人一樣正襟危坐,面目嚴肅的小貓,在心裏冷笑:“他陸晏有種,他陸晏不一樣,可那也只是少年人不知所謂的天真,等他到了我這一步,選擇都是一樣的,權力,地位,金錢,美色,每一樣都能夠迷惑一個人的眼,做出的選擇,永遠都是最有利於自己的那一個,這世上,誰又真的是幹凈的呢,聖上,楚王,五皇子,那麽多的人,都一樣!”

思及此,他又覺得自己有了底氣,咬牙道:“本官絕不會善罷甘休!”

可是姜易之同時也忘記了,陸晏跟他不一樣,人的本質,本就不同。

陸晏淡淡瞧了他一眼,大手一揮,將面如死灰,羞憤不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錢氏押走了。

姜阮看著冬日裏暖陽下氣質越發內斂的陸晏,想起了昔年在賽場上陽光下如同開屏的花孔雀一樣,意氣風發,招搖似火的少年。

如今的他,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棱角正不斷的從心裏滋生出來,給他好看的皮囊造就了一副新的盔甲,難如登天的事兒,在他手裏好像永遠都這麽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他不動聲色的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好好的,沒有爭吵,沒有抗爭,沒有別人自以為是感天動地的畫面,自己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做好這一切,就好像只不過是做了一件及其尋常的事兒。

任憑旁人如何的咬牙切齒,恨他入骨,卻也挑不出一點錯來,而且還句句在理,每一句都能夠紮到你的心窩去。

姜阮忍不住想,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陸晏這樣的人呢?

他要是真心哄你,能把你哄到自己把自己賣了,得了錢歡歡喜喜放到他手裏,還擔心他錢夠不夠花。

陸晏啊陸晏,屬於姜阮的陸晏,真是讓人自豪呢。

“陸晏哥哥,”她瞧著他的側臉,瞧著他冰冷的眉眼,堅毅的鼻梁,緊抿的唇,覺得簡直是無一不完美,無一不讓人動心。

姜阮努力像他靠的更近些,自言自語,“這一句陸晏哥哥是不是叫的太晚了呢?”

“陸晏哥哥,陸晏哥哥,陸晏哥哥,陸晏哥哥……”

她揉了揉眼,在心裏喊了一千句一萬句“陸晏哥哥”。

那些錯過的時光裏,她的陸晏哥哥還有多少好處是她沒有見過的

那麽鮮明的,能夠讓人刻苦銘心驕傲到骨子裏的少年,屬於姜阮的陸晏哥哥。

她在心裏想,也不知有生之年,陸晏還能不能聽她親口喊一聲“陸晏哥哥。”

真是可惜,不能在活著的時候知曉他赤誠如火的心意。

姜阮覺得十分遺憾。

若是變成人就好了,她想。

變成人她就可以將這份美好的不像話的東西切實的攬在懷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是人,她是貓,那麽的不相配。

這場被陸晏挑起的鬧劇,以最完美的姿態收場。

錢玉兒被關在了京兆尹府衙的大牢裏走完了這個過場,陸晏原本是想將那心如蛇蠍的婦人直接送入刑部大牢,畢竟,那才是她該呆的地兒。

後來,姜易之再三阻撓,才將人先關在了京兆尹府衙大牢,陸晏特地派了兩倍的人看管,只待刑部排了日子開堂審案。

而當日最無辜的李洵則調轉馬頭帶著迎親隊伍又回了府,將在新婚宴會上哭喊著喜歡別人的姜婉給丟在了原地。

陸晏心情大好的回宮覆了命,自然是被李謀狠狠臭罵了一頓。

他也不在意,派人告訴李域若是得空趕緊將采薇從刑部送回他家去,他家的小貓哭著要見人。

李域看著面前滿滿一堆的卷宗,怒道:“這麽會使喚人,他自己不會來嗎!”

來送信的京兆尹差役,自認為已經快抱上陸大人大腿的關小六嚇得脖子一縮,眼珠子轉了一圈,重覆了新上任,火燒的正旺的陸大人的話,道:“我們大人說了,他原本想要帶著他家小貓想親自來的,奈何他家小貓實在太難過了,哭的衣裳都濕了,得先回去換衣裳。”

李域:“……”

……

回府後,陸晏覺得從前雖也貼心,但是總顯得有些沒心沒肺的小貓,今日如同換了一顆心一樣就。

她跟個粘人的小妖精似的,時時刻刻跟著他,熾熱的眼神黏在身上,只要一看不見他的人,就開始哼哼唧唧,害的他只得勉為其難的先放下手中的事兒,趕緊將她撈在懷裏哄了又哄,直到把她哄睡著了為止。

苦命的李域做好了手中的事兒,趁著有空趕緊將那個自進了刑部眼淚就沒停過,哭著喊著要去找自家姑娘的愛哭包領著出了刑部大門。

冬日裏的艷陽高懸在萬裏無雲的晴空,這段時日光顧著逃命的采薇沐浴在暖陽裏,看著外面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才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她已經都好久沒有好好看看長安城的大街了。

她目不暇接的看著街道兩旁的鋪子,有隔著簾子都散發著濃郁花香,從前時常光臨的胭脂鋪。

有擺放著各種幹果零食,聞起來讓人口水生津的幹果鋪

還有,她從前最愛與自家姑娘逛的水果鋪子。

那麽多的鋪子集合在長安城內最是寬廣的朱雀大街上,她一邊跟在李域後面走,一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李域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只見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從前長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好福氣的小丫頭,如今頂著一張面黃肌肉的小臉,眼睛都快哭沒了,還不忘看著那一排排正開門迎客的小鋪子。

李域嘆氣一聲,道:“你若是想吃什麽,我給你買。”

采薇揉了揉眼,哽咽:“五皇子能否借采薇一些錢,只要一點點就好。”

李域不知她要什麽,但是他一個皇子身上怎麽會有錢,只得看了一眼身後的護衛。

護衛李安忙從荷包裏掏出一些散碎銀子遞了過去。

采薇拿了銀子,心裏高興,終於止了眼淚,“勞煩五皇子先在這裏等我一會兒,采薇去去就來。”

她說著,胡亂擦幹臉上的淚痕朝旁邊的一家水果鋪子跑去。

李域背手看著她,忍不住樂了,心道,也不知這從前總是跟在姜阮後面,腦子總是缺根弦的小丫頭這段時日是怎麽活下來的。

那身子單薄的小丫頭很快就回來了,懷裏鼓鼓囊囊,也不知買了什麽。

李域忍不住往她懷裏瞧了一眼,好奇的很。

只見那笨丫頭將剩下的錢全部還給了那護衛,腫著一雙杏眼,認真對李域道:“等我見了我家姑娘——”

說到這兒,她哽住了,眼淚刷刷往下流,捂著嘴道:“等我見了我家姑爺,領了月錢再還給你。”

李域原本想說就這麽一個銅板不用了,再說也不是他的,誰知一對上又含了一泡眼淚的愛哭鬼,把嘴裏的話咽了回去,淡淡點了點頭。

等到他將人領到陸府之後,陸晏與已經哭完了的姜阮,正立在府門外好像專門在等他們一樣。

果然,坐在陸晏懷裏的姜阮一見到采薇,“倏地”一下竄起來,然後迅速跑到采薇腳邊轉來轉去,“喵喵”直叫。

采薇,是我,是我!

可猶自為自家姑娘傷心的采薇哪裏認得出她,只是見到一只生的漂亮到極致,打扮得十分可愛得小貓圍著她叫的正歡。

她彎腰將它抱起,想起從前姑娘也養了一只小狗,也是如它一樣可愛,哭得更歡了。

姜阮心裏疼的厲害,抱著她的脖子嗚咽起來。

她的傻采薇還在,真好。

陸晏走到李域身旁,道:“今日的事情,還是要多謝你,不知舅舅會不會對你……”

李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陸大人做的滴水不漏,我也只不過是擔了自己的職責,他哪裏能對我怎樣。只不過,就怕楚王叔這邊兒,你鬧了他的婚禮,人家新娘子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你剖白,阿晏啊阿晏,看不出來啊。”

陸晏迅速看了一眼,還死死抱著采薇的脖子不撒手的小貓,輕咳一聲,低聲道:“我從未有那種心思,數月前宮宴,她就找過我一次,我已經拒絕過她了,沒想到她竟然……”

“哎呀,想不到楚王叔這麽沒有眼光,找了一個這麽愚不可及的王妃,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誰知道呢,現在人已經抓了,要盡快審案才是,免得夜長夢多,節外生枝。”

李域點頭。

陸晏正要說話,只見還抱著他的小貓,哭得傷心的采薇上前向他行了一禮,哽咽,“姑爺,我想見見我家姑娘。”

陸晏被她這一聲“姑爺”叫的十分受用,忍不住瞥了一眼正死死扒著采薇,明顯一楞,隨即轉過臉不去看他的小貓,忍不住樂了。

李域也擡腿正要進去,陸晏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今日很忙?”

李域:“……其實也不是那麽忙,我進去討一杯茶吃難道不行?”

顯然,陸晏不信他的話,但是沒道理不讓他進去。

李域跟在後面,忍不住往那小丫頭懷裏又瞧了一眼。

好吧,他承認自己實在無聊,竟然非常想要知道都這種時候還不忘買吃的小笨丫頭,到底是買了什麽好吃的……

采薇一路由陸晏領著去了自己的臥房,這期間,姜阮又回到了陸晏的懷裏,神情蔫蔫兒的看著他,玩著自己的手指默不作聲。

她該告訴采薇自己其實還沒死,已經變成貓了嗎?

就連她的親弟弟都不信,李域算是半信半疑,那采薇呢?

她們是生活在一起最久的人,盡管有陸晏,,可她,還是想有人記得自己是誰。

哎……

她再一次感慨:若是變回人就好了。

她長嘆一聲,摸了一把小魚幹打發時間。

陸晏揉了揉她的腦袋,示意她安心。

采薇才進屋子,順著陸晏的目光看了一眼裏面,眼淚又開始泛濫。

姜阮看的心都碎了,這丫頭還跟從前一樣愛哭,把她的眼淚都要招出來了。

陸晏感覺到胸前濕了一大片,看著已經進去的采薇,嘆道:“你莫難過,她總還好好的活著是不是?”

姜阮趕緊點頭,從他身上跳下來也跟著跑進去了。

只見采薇進了裏屋看著床上睡顏恬靜的自家姑娘,強忍著眼淚,坐在那兒,如同從前一樣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

她無非是說自己這種時間都去幹嘛去了,又做了什麽事兒,有誰欺負她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她說完了,吸吸鼻子道:“姑娘,你別怨我,不是采薇獨自逃命去了,他們都說你死了,采薇想留著命給你報仇。”

姜阮則伏在采薇的膝蓋上一邊聽,一邊心疼的瞧著她胳膊上脖子上,以及臉上的傷痕,猜測一向最是膽小的采薇是如何熬過這段日子的。

臨了,采薇嘮叨的差不多了,從懷裏掏出問李域借錢買的東西,努力用帕子擦的幹幹凈凈,放到“姜阮”的手邊,擦幹眼淚,哽咽道:“姑娘,怕是以後再也吃不到咱們親手在院子裏種的梨了,方才路過咱們常光顧的水果鋪子的時候,想著你最愛吃他們家的梨,就給你買了一個。”

一旁的李域看著那只賣相也就那樣的梨,目瞪口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真是個笨丫頭,果然夠笨的。

你瞧,有些人天生富貴,心中卻貪得無厭,溝壑難填。

而有些人的心眼就那麽一點兒大,只裝的下一個普普通通的梨,卻又好像承載了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的溫暖。

而被暖了心的姜阮,則抱著那只梨再次哭的稀裏嘩啦,連陸晏眼睛也跟著有些熱。

等到大家心情平覆下來的時候,陸晏問道:“那晚,為何楚王會出現在你府上?還有,為何他要用你府上的人冒著宵禁的危險去捉一只貓?”

這個問題,姜阮自然也想知道,不僅將熱切的目光投向了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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