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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主動不拒絕的渣女阮!……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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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姜阮實在想不通陸晏到底是在生她的期, 還是李域的氣。

自李域走後,她便見陸晏一直沈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的坐在那兒抄抄寫寫,一句話也不同自己說。

平日裏他手多的很,見到自己總是要忍不住揉揉腦袋, 摸摸爪子, 任自己如何不耐煩踩到他臉上, 都是樂呵呵的, 突然不搭理自己,怪讓人不習慣的。

姜阮思來想去,那陸晏應該是生她的氣。

她坐在爐火旁一邊吃著小魚幹,一邊偷偷打量著他垂眸不語的模樣。

嗯,你還別說, 這人生起氣來,與平日裏大不相同,低眉順眼的,別有一番滋味, 勾的人心裏癢癢。

只是,他究竟為何生氣呢?

是因為她摸了“將軍”?

還是因為李域的話?

還有,李域說的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別人送出去荷包, 氣了一年”?

他難道是在說她嗎?

可她不記得自己送了除陸晏以外的人荷包。

頂著貓腦袋的姜阮,這段時間被陸晏餵養的腦瓜子不那麽靈光了,好像如今想起這麽覆雜的事兒, 總有些力不從心, 想破了自己的貓腦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哎。

她惆悵的捋了一把自己腦袋,才一松手,只見空氣中飛舞著又細又軟的毛發來。

你還別說, 這樣摸一把,心情舒暢了不少。

她又捋了幾次看著漫天飛舞的細毛,生怕自己把自己捋禿了,趕緊住手,將目光再次投向了都快一個時辰書都還沒翻頁的陸晏身上。

老實說,他們也算是認識了這麽多年,這算是第二次見他同自己生氣。

一時,她犯難了。

上次生氣,他們可是直接絕交了啊!

那麽這一次……

姜阮思來想去,決定放下身段哄一哄他。

她做久了貓,總覺得真實的自己身上早已被罩了一層厚厚的殼子,認為只要她還是只貓,羞恥心這種東西,在陸晏面前被削弱的接近於無……

只是,該如何哄好人,這倒是個難題。

更要緊的是,她不明白,他為何好端端生起氣來。

她橫跨在窗欞上一邊瞇著眼睛悠閑曬著太陽,一邊上將方才發生的事兒事無巨細的想了一遍,終於,在反覆想了十幾遍,甚至連一點兒小細節都沒放過的她……

悟了!

他是因為自己同李域帶來的“將軍”一起玩,不理他,醋了?

對,就是醋了!

嘖嘖嘖,好好的一個俊美郎君,居然同一只貓醋了!

如此這樣一想,姜阮好像發現了十分有趣的事兒,突然就不怎能想哄了,甚至,心裏陰暗的想,一個人居然會因為一只貓醋了,那他能醋到什麽程度的呢?

好想看!

一直坐到天都黑了的陸晏,都沒看到往日最會獻殷勤的小貓過來,反而一直拿著一只冷冰冰,陰惻惻的眼神打量著自己,心裏就更加不高興了。

他又將從前發生的事兒串在一起,思來想去,只覺得心中的火越來越旺,直燒的那不知醞釀了多久的醋滾燙起來。

但是,那醋燒的再旺,也灼不了人,只把自己全身上下,包括心肝脾肺腎都酸透了,從頭發絲兒到呼吸出來的空氣都帶著濃烈的酸味。

這股強烈濃稠的酸味,直把陸晏給酸委屈了。

那只沒有良心的小貓正悠哉悠哉躺在不遠處的地毯上,墊著高高的軟墊小枕頭,翹著二郎腿吃著小魚幹,別提多自在了。

感情自己這氣白生了!

在這幹坐了半天,算是白坐了!

這醋……

她就不知道——過來哄一哄自己嗎!

那只小貓好像終於發現他朝自己望過去,頗為心疼的從口袋裏摸出半截幹癟的,賣相不那麽好的魚幹朝他遞過來。

果然是沒良心!

小魚幹還是他做的!

哼!

哼哼!

哼哼哼!

姜阮見著那行走的“人形醋壇子”,“啪”一聲將自己手中的書用力放到案上去,“蹭”地一下起身,走到她面前來,一雙桃花眼染上了燭火的紅色,閃著兩簇小火苗,燒的越來越旺。

姜阮忍不住咽了口水,那什麽,小魚幹吃多了,見了這“人形醋壇子”居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她不大好意思的收起了自己的腿,又重新摸出一條又大又漂亮的小魚幹遞給陸晏,“喵喵?”

來一根?

誰知好看的“人形醋壇子”幽幽看了她一眼,眼裏的水光映著那小火苗,晃來晃去,直把姜阮的心都給晃軟了。

好像自己,過分了?

她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小魚幹,默不作聲的看著他,想看看他到底幹嘛。

“下次,不許再同那只醜不拉幾的東西玩。”

“喵!”

果然,他是在吃那只貓的醋,呀,好可愛啊。

她十分狗腿的上前,抱著他的腿拼命點頭,表明自己的態度。

“醋壇子”的臉色好了些,又道:”“還有其他的,錯在哪兒了,你自己想。”

姜阮:“……喵喵?”

這,不是在為難一只貓嗎?

可陸晏這次只是看著她不說話,等著她表態。

可等了半天,他見她完全沒有半點反省自己的意思,極為幽怨的瞥了她一眼,然後又默不作聲的出去了,留下十分淩亂的姜阮。

這,這就不能出個聲?

隔靴搔癢似的,就沒撓到對處,錯在哪兒你倒是說啊,你不說,我怎麽改!

荷包什麽的,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倒是給句準話啊!

他不說也就算了,更過分的是,等到用晚飯的時候,他又拿那種眼神看了自己無數遍,直瞧得她心中忐忑難安,默默放下了自己的筷子,捂著自己半空的肚皮,然後自個兒蹲在角落吃小魚幹去了。

誰知他都把自己擠兌出去了,竟先生氣了,狠狠用帕子抹了一把嘴,飯也不吃了,陰沈著一張臉又去看書。

陸小定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平日一天到晚恨不得將小主子揣在懷裏的主子陰沈著一張臉坐在案前看書,而一向最是怕冷,巴不得時刻掛在主子身上的小貓躲得遠遠的,正抱著一個暖爐瞇著眼睛假寐。

他覺得氣氛實在不對頭,為避免殃及池魚,交代了主子安排的事情,趕緊退了出去。

直到睡覺,姜阮覺得“人形醋壇子”的酸味還沒散盡,反而愈來愈酸。

早早就躺進暖暖的被窩裏的她豎著耳朵聽著“醋壇子”一會兒如同一只老鼠一樣在櫃子裏翻來翻去,好像在找什麽寶貝;一會兒又踩著軟綿綿的地毯走來走去,不斷發出發出細碎的聲音;一會兒好不容易躺床上,又起來喝水的聲音……

姜阮聽著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心裏燥的都快把腦袋上的毛給薅禿了,恨不得立刻爬起來一爪子踩到他臉上,威脅他老實點!

直到“醋壇子”再一次的躺回了床上,沒再起來,她長長松了一口氣,才把眼睛閉上,又聽見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的聲音……

姜阮覺得那帶著尾音兒的嘆氣聲,都把自己腸子都勾起來了,瞬間覺得自己裂開了!

她再也躺不下去了,覺得他的酸味不但彌漫了整個屋子,甚至已經滲透到自己心窩子裏去了。

他到底還能不能尊重一只貓了!

她“噌”一下掀開小毯子,正打算與他好好說道說道荷包的事兒,誰知一轉頭,折騰了快一天的醋壇子正臉朝著她的方向閉上眼睛睡著了。

姜阮:“……”

她起身蹲坐在他床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盯著他那張安靜的睡顏,心裏的膨脹的火氣“哧”一下全部洩了出去,那些豎起來的如針孔一樣細碎的毛躁給熨燙的服服帖帖。

美色誤人!

只見他濃密如雅羽的睫毛在眼簾下投下一片陰影,飽滿紅潤的唇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幅度。

“人形醋壇子”真好看……

她伸出手爪子輕輕在上面按了一下,軟軟的,滑滑的……

姜阮情不自禁的伸頭過去在他頸窩嗅了嗅,屬於他身上好聞的松節香的溫暖氣味兒縈繞著她鼻尖,直透不過氣來。

她捂著“砰砰”直跳的胸口,趕緊背過身將小毯子拉過頭頂去。

小貓太緊張了,絲毫沒有註意到,方才還睡得深沈得“人形醋壇子”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哼,還算你有良心。

嗯,有良心的小貓因為睡前的那一眼,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裏全部都是甜甜軟軟如同陸晏的唇一樣好吃的魚幹。

她在夢裏吃了一夜,直到撐的吃不下去了,意猶未盡的伸了個懶腰,睜開了眼睛。

天光大亮,屋頂上厚厚的雪映著陽光投射在窗紗之上,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人形醋壇子”早已經穿戴整齊,要比往常的家常打扮鄭重的多。

只見他頭戴束發紫金冠,那冠上鑲嵌了三顆龍眼大小的珍珠,身穿白色圓領雲紋刺繡窄袖織錦袍,外披一件雪白無半點雜色的狐裘,長身鶴立在自己跟前,明明貴氣逼人,面色卻清冷絕塵,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

他見她醒了,仍是昨晚那張臭臉,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醒了?吃完早飯,我帶你入宮去。”

2.

姜阮這才想起,昨日他與李域越好了,辰時入宮。

只是,這個時辰還早,為何會挑這麽個時間?

不過,她還是十分麻利的穿戴整齊,臨走前,還特地裝了滿滿一袋子的小魚幹掛在脖子上,打算路上吃。

一路上,陸晏一直沒同姜阮說話,一直垂眸看著手裏的卷宗,不知在想些什麽。

姜阮十分的不習慣,不時偷偷打量他兩眼,心想,他昨晚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又想起自己昨夜做的那些夢,總是忍不住將視線黏在他的唇上,一直快到宮門口,陸晏被她火熱的目光盯得受不了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淡淡問道:“我嘴上有東西?”

姜阮看著那潔白修長的手指劃過那飽滿的紅唇,只覺得面紅耳赤,連忙轉過頭去,將自己埋進馬車裏特地為她帶的小毯子裏。

陸晏瞥了一眼她露出來的透著淡淡緋色的小尾巴,轉過臉去,嘴角快裂到了耳根子上。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兒。

李域的貼身內侍長青早早侯在宮門外,見國公府的馬車駛到宮門口,趕緊迎了上去。

“奴婢特地在此等候小郎君大駕。”

陸晏沖他點點頭,放下了簾子,由著他駕著馬車往內宮去了。

李域是今上最小的皇子,明年才成年,宮外頭的府邸還正在建,眼下仍舊住在宮裏。

長青道:“五皇子有點兒事兒要辦,囑咐奴婢先帶您去陛下的宣德殿,他一會兒就到。”

陸晏也不甚在意,從前他時常入宮,有時候在宮裏玩兒的晚了,住下也是有的,熟悉的很。

只是,他覺得今日的路線有些不對,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這好像不是去宣德殿的路。”

長青忙道:“去宣德殿的那條路積雪太厚,內侍們正在清掃,咱們先從關雎宮繞過去,也不遲的。”

陸晏若有所思的朝著前面不遠處的岔路,有一條是拐向宣德殿的,另外一條,便是通向關雎宮的。

說來也奇怪,其他太妃全部都遷到最後面的壽康宮,唯獨關雎宮裏住著的並不是宮裏的哪一位妃子,居然是惠皇太妃,也就是楚王李洵的生母。。

他見快要拐過那條道路的時候,有人正從關雎宮出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見一抹身形高大的明黃影子從那兒出來,然後朝著與他相反的方向去了。

“陛下今日早朝了嗎?五皇子一大早去做什麽了?”他按捺住自己的心驚,不動聲色問。

長青有些遲疑,老實回道:“陛下今日並無朝會,主子的事兒,奴婢從來不敢問。”

陸晏放下簾子,看了一眼仍躲在毯子下面的小貓,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長青是個駕車的老手,沒一會兒便繞到了通往宣德殿的殿外,然後停了下來。

“小郎君,到了。”

陸晏見小貓還在睡覺,外面天寒地凍,也不忍叫她一起去,便吩咐阿定看著些,自己先下了車。

李域已經在殿門外等著了,見他到了,將懷裏的將軍放到地上,遠遠的沖他揮手,“阿晏,這裏。”

陸晏走近了,一言不發的打量著這個從小同自己玩在一起,對自己最好的表兄,半晌沒有說話。

“怎麽?不認識我了?做什麽這樣看著我?”李域似有些不自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終,陸晏什麽也沒說。

正在這時,遠遠的一明黃轎輦從方才長青說的那條正在清掃積雪尚不能走的路過來了。

他二人趕緊往旁邊站了站,向他請安。

“兒子給阿耶請安。”

“陸晏見過舅舅。”

近了,內侍總管劉有趕緊伸出胳膊將轎輦上的李謀,李謀借力起身,一臉喜色的上前拍了拍陸晏的肩,朗聲道:“舅舅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你了,今日,怎麽舍得入宮了?”

陸晏打量了一眼年近四十,身姿高大挺拔,無半點老態,,反而更加成熟,英姿勃發的舅舅,將自己心頭混亂的念頭壓了下去,道:“阿晏今日來除了想看看舅舅,還有事相求。”

李謀點頭,“走吧,殿裏暖和,進去說。”

馬車內的姜阮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只見馬車裏早就空無一人。

她趕緊掀開車簾,只見不遠處正是宣德殿,恐怕陸晏已經進去。

她伸了伸懶腰,四處打量了一眼,見宣德殿拐角處有一套著金黃殼子四肢毛茸茸的活物在那兒扒來扒去。

姜阮看著那太陽一照,金閃閃的盔甲,眼神一亮:那不是將軍還能是誰!

她趕緊興沖沖下了馬車朝它跑去,完全把陸晏的話拋諸於腦後。

將軍正玩著一個黃金制成的小球,見自己的同類來了,趕緊迎了上去,圍著它“喵喵”叫,還大方的將自己的小球推到姜阮面前去。

姜阮與它玩了一會兒球,累的氣喘籲籲,蹲在殿門前,從掛在脖子上的口袋裏抓了一把小魚幹放在它面前。

“喵喵喵。”

將軍,給你吃。

將軍諂媚的拿自己的尾巴輕輕掃過它的臉,蹲坐在那兒優雅的吃著自己面前散發著濃郁香味的小魚幹。

姜阮趁機伸手在它身上摸了好幾把,直摸得自己通體順暢,一臉滿足,渾然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在陸晏跟前保證的。

她想起昨晚被陸晏冷戰到現在,心裏郁結,正愁找不到人說話,眼下見到同類了,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喵喵喵?”

“將軍,你說,他怎麽那麽小氣呢?我不就是摸了你幾下,我又沒摸李域,你說對不對?”

將軍也不知到底聽沒聽懂,不時點頭,跟著應和,“喵喵喵。”

姜阮的心像似得道了撫慰,接著道:“你也覺得是吧,還有,你那個討人厭的主子也不知說的到底是什麽話,他非要讓我檢討,可我都不知做錯了什麽,又該如何檢討?”

將軍:“喵喵喵喵!”

姜阮:“你也覺得他不講理是吧?對,就是不講理!”

將軍:“喵喵喵,喵喵喵喵……”

姜阮很惆悵,又摸了一把將軍,與它並排蹲下,道:“也不能這麽說,他其實,對我也很好的。”

將軍瞥了她一眼,似有不屑,“喵喵喵喵喵!”

姜阮急了,“倏地”一下跳起身,又道:“你瞎說什麽呢,我跟你說的著嗎?你一只貓你能懂人的感情嗎?你不知道,陸晏他,他,他不是你說的那樣!”

李域出來的時候,看到就是陸晏的那只小貓圍著自己的將軍“喵喵”直叫,而一直在宮裏橫行霸道的將軍被訓的跟個孫子一樣,將自己面前的小魚幹扒拉到一起,委屈巴巴的樣子。

實在是太囂張了,欺負貓都欺負到宮裏來了!

不過,好像看來看去,他的將軍果然不如她可愛。

明明他的將軍毛更長更軟滑,血統更純粹,眼睛更大,最重要的是,將軍會讓他摸。

李域忍不住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看著一臉惆悵的雪白色小貓。

“你想不想知道,為何阿晏會不高興?”

姜阮聞言嚇了一跳,仰頭看著廊下個子高矮與陸晏差不多,生的眉目俊朗的男子,不是李域是誰。

她心道,陸晏果然是招搖,往日他與陸晏在一起時,總是覺得李域的模樣模糊的很,今日陸晏不在,再一看他,生的竟還不錯。

“你若是肯讓我摸一摸,我就告訴你好不好?”李域對那只戒備心慎重的小貓露出自以為最是親切和善的笑容,循循善誘之。

他若是不摸上一爪子,這心裏總是空落落一直惦記著。

誰知那只小貓原本好奇的小眼神裏,瞬間切換成冷漠,不屑瞥了他一眼,從脖子上的口袋裏,掏出一條小魚幹,默默啃了起來。

李域:“……”

好吧,他終於承認,這只小貓就是比他的將軍可愛,因為將軍的臉上永遠不會出現她臉上這種,讓你恨得牙癢癢卻又更想揉它兩把的表情。

他突然想起那年那個姜家阿阮與陸晏比賽時的,臉上就時常掛著這種表情,淡淡的,不屑一顧,好像眼裏除了她自己的課業,天塌下來都與她無關的表情。

也就只有每每與陸晏在一起的時候,那嚴絲合縫的表情才會裂開,才會露出內裏張牙舞爪的模樣。

難不成,她真是姜阮?

這世上,真有這麽不可思議的事兒?

他走過去蹲到她旁邊,與她一起仰頭看著遠處開始飄落的雪花,道:“你還記得,前年年底的時候,你差人送了一個荷包給楚王叔嗎?”

姜阮一臉茫然。

有這事?

她怎麽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李域不知想起了什麽,“噗嗤”一聲笑出來,心道:我也是瘋了,堂堂一國皇子,竟然跟一只貓蹲著聊了起來。

“那日我從宮裏下了學,實在無聊,便跑來書院找他玩兒。我與他逛到書院後面那一片的梧桐樹林時,恰巧看到,你羞羞答答的將一個刺繡精致的香囊遞給了楚王叔,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麽,你臉紅得厲害。當時你是沒瞧見,陸晏氣的臉色都變了,為這事兒,他足足盯了你與楚王叔一年,每回你與楚王叔說上一句話,或是看楚王叔一眼,眼珠子都冒火,幾次見到你,想要問你,可你偏偏看都不看他。後來你更荒唐,居然替姜婉遞了信給他,他當時歡喜的傻了,同我說,這分明是你的筆跡,定然是你寫的,不好意思承認。他歡歡喜喜拿著信就去找你,恰巧你當時正與楚王叔說話,結果他一生氣,與你起了爭執,你可還記得?”

姜阮思來想去,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

當時,她遇到一些課業上的難題,恰巧遇到楚王又來書院找趙院士下棋,便多問了幾句,結果兩人還沒說上幾句話,便看見陸晏怒氣沖沖的站在前面,惡狠狠的叫道:“姜家阿阮,你過來!”

她只覺得他當時莫名其妙,又想到他私底下與自己的妹妹情投意合,總覺得要遠著些才好。

正要走,誰知那廝竟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攥住她的手,眼睛都氣紅了的樣子,惡恨恨道:“想不到你是這種人,一邊同我好,一邊又——”

他說到這兒,剜了一眼李洵。

姜阮當時覺得他莫名其妙,又見他說自己同他好,引得書院的人都來圍觀,又氣又羞,一把甩開他的手,呵斥道:“陸晏,你胡說八道什麽!”

陸晏將信遞到她手中,“你昨日還送了信說喜歡我,你,你,你氣死我了——”

圍觀的人發出“唏噓”聲,就連她一直尊敬有加亦師亦友的李洵,也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她。

那時年紀還小的姜阮面皮子薄,見他竟堂而皇之的在這兒說這樣的話,臉“倏地”一下紅了,惱羞成怒,搶過他手中的信撕得粉碎一把砸到他臉上,冷著一張臉道:“陸晏,你莫不是瘋了,我就是喜歡貓,喜歡狗,也不會喜歡你這個紈絝子!”

這句話對於十五六歲的少年,尤其是從來都是所求必有應的天子驕子來說,簡直是臉上直接被人打了一巴掌。

陸晏拳頭捏的咯吱作響,紅著眼睛瞪著她,咬牙道:“姜阮,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姜阮掃了一圈正在對他們指指點點的人,冷笑道:“我說我從不曾喜歡你。”

她說完,也不去看陸晏灰白的臉色,轉頭就走。

那是她第一次見陸晏生氣,也就那麽一次。

彼時,在姜阮心中,覺得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陸晏更惡劣的少年了,那點兒在比賽時對他積攢的好感被他敗得幹幹凈凈。

後來,陸晏倒是在書院堵過她幾次,每回也不說話,就站在那兒盯盯看著自己,讓人瘆得慌。

再後來,她快及笄了,錢氏說不易在留在書院,便在家中請了西席,也就再也沒有回書院。

李域見她的模樣,便知道她心中已經了然,忍不住“唏噓”,道:“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那樣的狠的話,若是對面換成個男子,恐怕早就被打的半殘,他竟忍了下來,更可笑的是,他將那封被你撕碎的信一點點的撿起來,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將那些碎片一點點兒拼好。明是你先送了信,明明是你先撩撥了人家,結果你轉頭走的幹脆,非但如此,還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陸晏頭上,就這,他都巴巴的跑去你府上找了你幾次,每回懷揣著高興,以及各種你認為會喜歡的小玩意兒,誰知回回都被你拒之門外,後來,還聽你放出話來……”

3.

李域說到這兒,睨了她一眼,,你好像說‘我姜阮這輩子,就算是嫁不出去,鉸了頭發去庵裏做姑子去,也絕不都會嫁你陸晏為妻!’,姜阮啊姜阮,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子比你心更狠了。”

姜阮心裏頭酸澀的厲害,已經不知道怎麽形容陸晏才好。

陸晏做的那些事兒,她真的不知道。

至於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她的啊,那是姜婉央了她寫的。

她明明記得署名根本就不是她,怎麽會讓陸晏認為是這樣的呢?

還有,她回府之後,從來都不曾聽過府中仆人來報,說是陸晏來過。

她其實當時罵了那話,等自己冷靜下來,心裏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再怎樣,他都幫過自己。

後來,她曾無意中同姜婉提過此事,姜婉自告奮勇的說:“我替阿姐遞一封道歉信給陸小郎君吧。”

再後來怎麽來著,好像是姜婉紅著眼睛回來告訴她,說:“阿姐,那陸家小郎君說,與你沒甚好說,他還說,將來就是娶豬娶狗,去做和尚,也絕不會娶你。”

姜阮當時聽了心裏其實還挺生氣,不過是一封道歉信,怎麽就扯到他陸晏娶豬娶狗的問題了?

她也怒道:“我姜阮這輩子,就算是嫁不出去,鉸了頭發去庵裏做姑子去,也絕不都會嫁你陸晏為妻!”

如今想來,當中的誤會,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說的清楚,她心裏突然就有些堵得慌,忍不住往殿內望去。

正在這時,殿門突然打開了,來的時候明明是一身雪白的陸晏,身穿紅狐大氅從裏面走了出來。

那紅狐燦若火焰,映得本就膚白若雪,眉目如畫的陸晏形貌昳麗,攝人心魄,連方才還眉目俊朗,氣質高貴的李域瞬間被比了下去,又在姜阮的心裏成了一團模糊的白色影子。

姜阮心想,從前莫不是眼瞎了,從前竟然一點兒都沒發現他竟這麽好看,不然,怎麽舍得對處這樣一張臉說出那樣的話來?

陸晏一出來,便下意識的去尋找自己的愛貓。

只見平日本著不主動,不拒絕的小貓“倏地”一下跑過來,扯著他的衣擺初蹭了蹭去,親昵的很。

他冷若冰霜的臉便有些繃不住了,俯身將她摟在懷裏,轉過頭去,嘴角忍不住上揚,輕咳一聲道:“你若喜歡這紅狐裘,回頭我裁了給你做衣裳。”

旁邊站著的李域看著他身上那件他覬覦了許久,阿耶都沒給他的大氅,又看了看還坐在那兒傻傻吃著小魚幹的“將軍”,擠出一句話:“真是敗家子!”

陸晏才不理他酸的不像話的抱怨,抱起自己的小貓正要走,遠遠的,看見一著黑色大氅,身形頎長的男子從越來越大的漫天風雪中撐著油紙傘徐徐行來。

陸晏微微瞇眼,方才暖了些的面容如同滲了一層冰霜進去。

只見雪中男子氣質出塵,溫潤如玉,近了才看見,他最近始終含笑,讓人有一張如沐春風之感,任誰看了都要嘆一聲好一個光風霽月的君子!

姜阮見著從前最是尊敬的人,想起數日前,李域說的話,心中突然對他生出畏懼之感。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的手,只見他一只手藏於袖中,另一只手握著傘骨。

那傘骨像是用什麽玉器制成,顏色似雪,而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透著淡淡的粉色,尤其是他手上膚色,竟半點不輸那傘骨。

她看著那手不知為何,只覺得心裏寒津津,趕緊往陸晏的懷裏鉆去,用溫暖的狐裘將自己遮擋的嚴絲合縫,一邊緊張的伸出手爪子在陸晏胸前畫圈圈,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李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陸晏,只見他方才還冷若冰霜的臉如同融化了一般,明明這樣冷的天,眉眼處竟帶了暖意。

他上前向那人行了一禮,道:“阿域見過九王叔。”

一旁的陸晏不甘願的行了一個小輩禮,“阿晏見過楚王。”

楚王李洵頷首,也不甚在意他的無禮,道:“按理,你該叫我一聲小舅舅,許久都不見你了,最近可好?”

“甚好。”陸晏淡淡回了句。

李洵也不生氣,涵養極好的沖他二人笑了笑,“我還有有事見陛下,就先進去了。”

殿內的李謀大抵是聽見了,朗聲道:“是阿洵嗎?趕緊進來。”

陸晏與李域對視了一眼,從他眼中看見一抹苦笑。

“我就先回去了。”他說著,抱著自家愛貓迎著雪走向馬車。

李域看著自個兒跟自個兒慪了一天氣,然後自個兒又把自己哄好了,心情極好的抱著愛貓離去的兄弟,哭笑不得。

他伸手將吃完了小魚幹沖著已經走遠了的小瓜依依不舍的將軍撈進了懷裏,學著陸晏的表情跟腔調。

“乖,你若是喜歡,回頭給你烤小魚幹。”

他說完,趕緊甩了甩頭,這麽肉麻的話,陸晏是怎麽能夠這麽自然說出來的。

他見一人一貓走遠了,朝著宣德殿內看了一眼,面色陰沈下來,與平日在陸晏面前的李域判若兩人。

或許,陸晏早已經忘了,李域除了是他的好兄弟之外,還是大唐的五皇子。

在宮裏長大的皇子,沒有一個不想坐上那個位置,沒有人不想做這個泱泱大國的主子,他也是一樣的。

半晌,他長嘆了一聲,心道:“阿晏,今日的事,對不起了。”

陸府。

陸晏回府後,心情要比昨晚好了許多,姜阮懷揣著對他不可告人的歉意越發的殷勤。

他在書房看書,她趕緊貼心的端茶遞水揉肩捶腿,這一回,陸晏沒有拒絕,十分的受用。

興許是脆弱的心靈得道了充足的撫慰,他回房真就將那件艷麗到極致的火狐大氅給裁了,直看的姜阮心都滴出血來,就不能等以後嗎,萬一要是哪一天又變成人了呢!

這敗家的玩意兒!

可陸晏這對她好方面從來都是不竭餘力,幾剪刀下去,把一件價值不知幾何的狐裘就這樣剪了。

糟糕的是,他居然還剪錯了。

剪錯了也就算了,他沈思了半晌,拿著尺子在姜阮身上比來比去,又開始動起手來。

而姜阮覺得陸晏剪碎狐裘的同時,順便把自己的心臟剪得稀碎。

而坐在那兒看著一整件大氅被剪碎了一大半的陸晏,抱著剩下的那一般陷入了沈思:問題出哪兒了?

還好這時及時出現,來給姜阮送羊乳的綠茗看見了,並成功的拯救了剩下的狐裘。

她看著碎成一片片,滿屋子都飛著纖細的毛發的屋子驚呆了,遲疑了片刻,道:“主子這是在做衣裳?”

陸晏點頭,遲疑的拿著剪刀正準備對剩下那半塊下手。

姜阮“蹭”一下跳過去,摁住他握剪刀的大手死命的搖頭,“喵喵”直叫。

那麽漂亮的小東西,全毀了!

陸晏,放過衣裳吧,它做錯了什麽!

陸晏蹙眉。

綠茗道:“那您打衣樣了嗎”

陸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上次做的嫁衣是綠茗等人已經裁好的衣片,只需要縫好就行了。

姜阮趕緊將剩下的狐裘吃力的扒拉到綠茗面前,示意她趕緊帶走。

綠茗適時道:“不若,婢子先拿回去裁好衣樣再給您送來?”

“如此也好。”陸晏起身,背著手慢悠悠的出了屋子。

姜阮看著他緋紅的耳尖,忍不住樂了。

他這是,害羞了!

笑死人了。

她忍不住在地毯上打了個滾。

到了晚上,覺得自己在心愛之人的面前丟了面的陸晏含蓄極了,也不與姜阮胡鬧了,一個人坐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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