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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若輸了,繡一個香囊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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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阮心中早已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若是次次見到都要哭,豈不哭死。誰知今日被他這麽一說,突然覺得特別得委屈,眼睛一熱,還未開口,竟真的掉下一粒淚來。

陸晏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道:“你,餵,你可別真的哭啊。”

姜阮吸吸鼻子,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哽咽道:“要你管!”

陸晏看著眼前生的粉雕玉琢,眼淚在眼圈打轉,鼻頭紅紅憋著嘴的小姑娘,心裏沒由來的一疼,正要替她擦眼淚,誰知耳朵一疼,竟是被人提了起來。

“好大的膽子,是誰——”陸晏氣急,正要動手,一轉頭,便看見自己母親正一臉嚴肅的瞪著他。

“陸晏,出息了,如今都欺負起小姑娘來了?”

“阿娘,我哪有欺負她,”陸晏見大庭廣眾之下被母親扯耳朵,白皙的耳垂閃過一抹緋色,輕咳一聲,“不信你問姜家阿阮。”

姜阮看著眼前生的傾國傾城,穿的比平日的陸晏還要招搖,氣度雍容華貴的女子,知道她便是長公主李瑤,上前大方行了一禮,“姜阮見過殿下。”

李瑤親自將她扶起,溫柔道:“姜家阿阮?你可是忠義侯府家的大姑娘?”

姜阮點點頭。

李瑤喜不自勝,“你母親與我是昔日閨中密友,好孩子,不必拘禮,快擡起頭給我看看。”

姜阮聽話的擡起頭,眼圈有些微紅的眼睛亮晶晶的,全然沒有平日的冷靜自持,“您認識我的母親?”

李瑤點頭,她方才遠遠就看見姜阮了,只見小姑娘穿著統一的書院服飾,年紀不大,脊梁挺得筆直,端方的如同一個老學究一般,在人群中除了自己的兒子就屬她格外的紮眼。

如今她近距離瞧著,眼前個頭比同齡姑娘要高些的女娃娃竟是個美人坯子,膚白勝雪,杏眼明仁,尤其是眉間一顆朱砂痣,襯得她一張小臉竟似明珠璀璨,也不知長大了會是個什麽模樣。

她拉著姜阮小小的手感概道:“你與你的母親生的有七八分相似,如今見著你就如同見著她一般,對了,今日游園,你阿耶可有來?”

姜阮聞言,下意識的朝湖邊看了一眼,隨即一臉落寞的擠出一抹笑,一臉希冀的看著她,“殿下方便跟我講講我母親的事嗎?”

李瑤朝湖邊看了一眼,只見姜易之正拉著姜婉與錢氏有說有笑,全然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心下便對姜易之夫婦厭棄了幾分。

她正要說話,遠遠的姜老太君過來了。

“阮阮。”

姜阮見到祖母,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向李瑤施了一禮,連忙迎了上去。

“祖母,您怎麽來了?”姜阮本以為祖母不來了,此刻見著她別提多高興了。

姜老太君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兒子,心裏隱隱生怒,面上卻笑得慈祥,寵溺的彈了一下她的腦門,“阮阮的事兒對祖母來說便是天大的事兒,祖母又怎麽能不來。”

姜阮仰頭沖她笑得天真,絲毫沒有看見不遠處的陸晏此刻看呆了眼。

陸晏與姜阮一起讀書已有兩年光陰,從未見她如此笑過,眉目舒展,嘴角上揚,眼睛微微瞇起,如同一只小狐貍一般。

他看的入了迷,不曾發現姜老太君已經到了跟前。

姜老太君正要向李瑤行禮,被她一把攙住。

李瑤笑道:“老太君您身體可還康健?”

姜老太君嫌一臉慈愛的看了一眼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孫女,朗聲道:“殿下有心了,如今便是為了我這孫女,也是要長命百歲的。”

她說罷,看了一眼站在李瑤旁邊的陸晏,問道:“這位可是殿下的幼子,如今,都這麽高了,生的真好看。”

李瑤見自己兒子正在發呆,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老太君稱呼我一聲阿瑤便可,阿宴,還不趕緊同長輩打個招呼。”

姜阮看了一眼陸晏,想著他平日貫會胡作非為,向來就不是個尊老愛幼的主。

書院講經的劉夫子年歲大了,每每講完後坐那兒打盹,不知被他拔了多少次胡子,嚇得夫子後來只要見到他來上課,再不敢打盹,生怕自己所剩無幾的胡須被他拔了去。

她一臉戒備的看著他,生怕他對祖母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誰知那平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裏的陸晏竟人模狗樣向前行了一個晚輩禮,笑得異常乖巧,嘴巴也似抹了蜜一般。

“給老太君請安,願老太君身體安康,福壽延年。”

這世上又有哪個老人家不喜歡聽好話,且還是個眉目如畫,芝林玉樹的小郎君。

姜老太君自然也不例外,笑得合不攏嘴,拉過姜阮的手,道:“阮阮,快過來叫哥哥……”

姜阮目瞪口呆看著眼前裝模作樣的陸晏,心道這廝竟然如此會做戲。

姜老太君見自己孫女不說話,生怕她失了禮被對方比下去,又道:“阮阮,這是你陸晏哥哥,你小的時候,他還抱過你哩。”

陸晏斂起表情,一本正經向姜阮拱手道:“阮妹妹好。”

姜阮:“……”

李瑤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心道這糟心的玩意兒,今日莫不是轉了性了,又看了一眼緊抿著唇的姜阮,心下了然。

他必定是在書院欺負過人家小姑娘!

這時,姜老太君終於察覺到了自家孫女的一樣,皺眉,“阮阮?”

姜阮按下自己心中的不滿,不情不願的擠出幾個字。

“陸晏哥哥好。”

陸晏心花怒放,只覺周身順暢,趁機摸了摸她海藻一樣的青絲,從懷裏掏出一粒渾圓的珍珠塞到她小小的手掌。

“阮妹妹乖,這是你陸晏哥哥送你的見面禮。”

姜阮:“……多謝。”

李瑤與姜老太君見小輩們處的很好,非常的滿意。

尤其是李瑤,十分喜歡姜阮,從手腕取下一翠綠鐲子遞給姜老太君,“我今日來,不曾準備什麽禮物,這算是我給阿阮的一點心意,您替她收著,將來給她添作妝奩。”

姜老太君眼色何等淩厲,一見便知凡品,正要推遲,李瑤又道:“我時常聽趙院士說,阿阮書的極好,若是考科舉,必定是個女狀元,幼子頑劣,從不好好讀書,往後,還要請阿阮多多督促他,如此,我也放心些。”

姜老太君聽她誇的真心實意,心裏自然是極高興的,且若是幫了陸晏,往後她不在了,殿下必會多多照應孫女,連忙替還未來得及拒絕的姜阮應承下來,並拿出一塊玉佩做了回禮,然後兩人各自聊起自家孩子趣事,一時之間,竟把身邊的孩子給忘了。

陸晏悄悄走到姜阮面前,舉起手中的玉佩對著太陽照了半天,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們把我們倆給賣了?”

姜阮忍不住看他一眼。

陸晏笑瞇瞇道:“難道你不覺得,方才那一幕就好像兩家大人看上了對方的孩子,彼此之間交換信物下聘嗎?”

姜阮微微瞇起眼睛,擡手就要把手中的珍珠給扔了,誰知陸晏眼明手快,一般捉住她小小的手掌,道:“哎呀,忘了告訴你,皇帝舅舅他老人家甚是討厭,每回見著我都非得送東西給我。你手裏這顆,便是上個月南海進貢的珍珠,粒粒登記在冊……”

姜阮臉上的冷靜終於破了功,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道:“無聊!”

陸晏笑垮在臉上,轉過頭不再講話。

這時,湖邊的姜易之好似才看見姜阮這邊似的,終於領著錢氏與姜婉走了過來向老太君行禮。

姜老太君見他來了這麽久也沒來看姜阮一眼,心道若不是自己,豈非她一個小姑娘孤零零的在外面站著,面上也沒什麽好臉色。

那錢氏渾身不在意的向李瑤打招呼,然後又對著冷著一張臉的陸晏一陣猛誇。

“來,婉兒,快來叫人。”

姜婉上前嬌怯怯的向李瑤行了一禮。

李瑤見她身上半點沒有姜阮大方得體的樣子,像極了她母親錢氏,只隨口誇了她幾句,順手從頭上取下一只金釵送她,只是她隨便一件金釵,也是民間買不到的,錢氏頓時笑得合不攏嘴,拉著姜婉道謝。

姜婉又對著陸晏甜甜笑道:“陸晏哥哥好。”

陸晏連敷衍她的心情都沒有,看了一眼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的姜阮,淡淡“嗯”了一聲。

姜易之道:“方才婉兒同我說,這次書院核考綜合她得了一個乙等,單門禮樂則是甲等。”

他說罷,低頭寵溺的揉了揉姜婉的頭,“我們婉兒最棒了。”

姜婉牽著他的手,一臉自豪,看了一眼對面沈默不語的姜阮,一臉天真道:“阿姐,阿耶說過幾日要帶我出游呢,要不,我同阿耶說,也帶你一起去。”

姜阮什麽也沒說,伸手牽住了祖母的手。

姜老太君心裏酸澀,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了自家兒子的面子,此刻見小小的女娃娃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手心滿是汗。

這世上若是自己再不站出來幫她,又還有誰真的疼她。

她看了一眼壓根就沒正眼瞧過姜阮的兒子,沈聲道:“書院的趙院士方才同我講,這次阮阮綜合考試得了一個甲等,整個書院也不過才三個甲等。”

姜阮這時揚起了臉,眼神亮晶晶得看著自己的父親。

姜易之掃了她一眼,淡淡道:“古語有雲:女子無才便是德,學的再好,都是要嫁人的,更何況,騎射這些,考的再好,也不過是一些花架子,倒不如婉兒這般,在禮樂,琴棋,女紅這些方面多下些功夫,人看著也嬌憨可愛。”

錢氏在一旁應和,“夫君說的是。”

姜老太君在一旁氣的發抖,可她不曾讀過什麽書,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陸晏見著姜阮眼裏的光一點點淡下去,往前站了一步,李瑤一把拉住他,站出來道:“聽聞姜侯爺自幼熟讀四書五經,博學多才,本宮有一處不明,想請教一二。”

姜易之眉眼間頗為自豪,“請教萬不可當,殿下請講。”

李瑤道:“本宮想請教侯爺,本宮可是無德之人?”

姜易之頓了頓,道:“自然不是。”

“令愛可是?”

姜易之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姜阮,亦搖頭。

陸晏朗聲道:“《公祭祁夫人文》眉公曰: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著,固為賢德,然不可多得,其他便喜看曲本小說,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五醜事,反倒不如不識字,守拙安分之為愈也。女子無才便有德也。既然我母親與令愛都不是無德之人,姜侯爺又怎知女子無才便是德?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也不過是男子拿來約束女子的一種手段,今上特地開辦廣源書院,當初便說,男女同學,不可區別對待,此時侯爺卻說出這樣的話,豈不是與今上的本意背道而馳,還望姜侯爺慎言。”(1)

陸晏一番話說的姜易之冷汗淋漓,心道,長安城皆傳此子不學無術,言語竟如此犀利,竟連陛下也搬了出來,此時此刻哪還敢說什麽,忙道:“是老夫失言了,殿下莫怪。”

李瑤一臉欣慰的看向自己的兒子,“你幾時學問做的這樣好?”

陸晏沖姜阮常常作了一輯,“是阮妹妹平日教的好。”

姜易之見他故意下自己的臉面,又見自己這個大女兒如同他母親一樣,明明一句話不說,所有人都站到她那一邊,冷哼道:“可即便如此,這女子終究沒有男子力氣大,舞刀弄槍,也不過是花架子而已。”

“父親怎知阿阮不行?”這時,一直久未出聲的姜阮顫聲道:“您親眼所見嗎 ?”

姜易之的臉迅速沈了下來,一言不發。

姜阮吸了吸鼻子,“陸晏,你這一次射藝課考了甲等是嗎?那不如射獵大會咱們比一比如何?”

眾人皆一臉詫異的看向姜阮,只見她個子雖高卻也才及陸晏肩膀,人又長得瘦弱,手腕子細的仿佛一捏就碎了。

姜老太君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心疼道:“阮阮——”

“阿姐是瘋了嗎!陸晏哥哥的射藝課從來都是全書院第一,你上次也不過是乙等,若不是其他學的好,哪裏來的甲等。”姜婉站出來道。

“陸晏哥哥,你千萬莫要同阿姐計較。”

姜阮看也未看她,只看著陸晏,“若是我輸了替你抄一年的課業。”

陸晏冷冷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姜易之,隨即勾唇一笑,“好啊。”

姜阮道:“我要是贏了呢?”

“隨你怎樣。”陸晏答得幹脆。

姜阮道:“若是我贏了,你就對著全書院的人連喊三聲,陸晏是個大混蛋。”

“一言為定。”

“還有父親您,咱們賭一把,若是女兒贏了,您就收回方才那句話。”

姜易之不得不重新審視了一下眼前這個年齡小,一向沈默寡言的女兒。

“若是你輸了呢?”

“那女兒便按照您說的,放下手中所有書,回去好好做個待嫁的姑娘。”

她說罷,向眾人行了一個禮,頭也不回的向書院走去。

此刻夕陽西下,餘暉將她有些瘦弱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她走的並不快,可是卻好像離所有人都很遠。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見著那孤寂的背影心裏不知為何有些難受,竟不顧在場的人,沖那單薄的背影喊道:“你若是輸了,我不要你替我抄課業,就繡一個香囊給我,不許丫鬟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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