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知道板橋在哪裏，也比夕櫻更清楚那是個什麽地方。那天南雲薰所說的話他亦沒有忘記。

風間與板橋。

板橋總督府，的確是個關押新撰組局長的好地方。如果夕櫻是知道了這點才問了的話，現在大概也是一個人趕去了吧。

那個笨蛋！還在想著自己一個人去救援嗎？！為什麽，就不能再多依靠他一點呢？……

夕櫻跟著南雲薰沒走多久，便看見了一塊空地，似乎是新建築的預留地，清理的還算幹凈，附近也沒有什麽住家。

南雲薰在空地上站住腳，夕櫻也與他保持著距離停了下來。“那麽，你想要對我說的是什麽事？”有些戒備又帶著些焦躁，夕櫻如此問道。

南雲薰並不理會她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說起話來，“你果然是明白我的提示了呢。可是，終究還是趕不及了。”

聽了他的話，夕櫻先是一驚，即刻明白過來，表情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

“今天早上，你想要來救的那個人剛剛被轉移，啊，現在已經被斬首了也說不定呢。”欣賞著夕櫻的表情，他的聲音裏帶著一份愉悅，像是在討論今天的晚餐一般輕松的笑起來。

“不過，”話鋒一轉，南雲薰的眼神也同時變得淩厲，“就算他還在這裏，你認為，憑你的實力有可能把他救出來嗎？”

夕櫻咬著牙，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火燒著一般，灼熱得讓她受不了。剛剛明明才說了不會多管閑事，現在就說出這樣的話，很難讓人相信不是他做的。

近藤先生被轉移了，她撇下總司一個人來此的根本目的就這樣輕易的被他奪走，她所能依靠的，唯一一條線索也斷掉了，突然就變得無所適從，沒有了目標，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前方一片迷茫。

又是南雲薰，他究竟要她失去多少才會甘心？！她知道她根本贏不了他，但是卻無法做到就這樣向他妥協低頭。南雲薰，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恨的人，沒有之一。

“即便我是如此的無力，即便我根本沒有去改變世界的能力，即便我僅僅是為了扭轉一個人的命運就已經被報應弄得遍體鱗傷……我也絕不會放棄！即使要我付出一切，也一定要去帶回來，他所珍視的東西，他最重要的人，我會誓死保護到底！”夕櫻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喊出聲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單單只想固住自己的心意。早已有了與敵人死鬥的覺悟，卻還是依舊帶著某種留戀的吧，如果可以，又有誰會想要去死呢？……

“保護……嗎？”南雲薰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停頓了一下又把話題轉移，“為什麽不把沖田也帶來呢？那樣明明會有那麽一點活下去的可能……”他掩面輕笑，話沒有說完。

因為他看見，在那一刻，夕櫻笑了。

南雲薰的笑容有那麽一瞬間僵在了臉上，卻在下一秒愈加深邃。他揮手，身後便站出了一隊武士。

啊啊，依舊是如此呢。夕櫻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悲憤與傷感。

“不打算逃跑嗎？”南雲薰並沒有發出攻擊的命令，他身後的戰士只帶了武士刀。

夕櫻也察覺到了異常，不明白為什麽他不帶著新式的武器來。只是，面對著這莫名熟悉的場景，夕櫻的心裏湧起異常的躁動。

那一天，千咲的家人就是被他所帶領的這樣一隊人所無情的殺害。她甚至不知道原因，千景也從未提起過。

千咲的情感和自己的情感在心裏融合，夕櫻輕輕拔出了腰間的小太刀。

那是千咲的母親臨終前交給千咲的最後一件物品，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能夠在關鍵時刻保護自己的東西。然而現在，夕櫻舉起它，卻是為了向那個男人覆仇。

夕櫻的眼眸呈現出明亮的金色，額頭的碎發藏不住的那兩只角，是鬼族的證明。

真是不可思議呢，化身為鬼的時候，意識竟然還可以這般清晰。

“南雲薰，也許我的實力的確在你之下，但是，我不一定殺不了你。”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她並不怕死，在接受了千咲所有悲憤的現在，她只想覆仇，無法逃避。

“如果你能碰到我……”提刀的武士隨著南雲薰的命令沖向夕櫻，而後者架起手中的刀，毫不猶豫的迎擊回去，剎那間，鮮紅的血液染紅銀白的刀身，那人慘痛的悲鳴在耳畔回蕩。

那一刻，夕櫻楞在了原地。

地上倒下的身體抽搐著，然後慢慢安分下來，逐漸變得冰冷。難以置信的看向手裏握著的刀，刀身上的鮮血還在滑落。

——她，殺人了。

因為被憤怒和憎恨沖昏了頭腦，明明目標只有南雲薰的她，此刻卻用手中的武器殺死了一個素未蒙面的人。即使他是想要殺了她的。

飛天禦劍流。劍是兇器，是殺人的工具。但是，我更喜歡保護人的劍！

明明……已經這樣決定了的……明明是想用這雙手去保護別人的……然而……又怎麽會……變成這樣？！……

做好了舍棄生命的覺悟不代表同時擁有了奪走生命的覺悟，更不是為了這種毫無意義的殺戮。夕櫻可以感受到身體在顫抖，然後漸漸失去了溫度。卻依舊緊握著那把小太刀。

“哦呀哦呀，還真是不留情呢。風間家的鬼一如既往的厲害啊。”南雲薰笑的開懷，站在武士們的身後，“沖田若是看到了現在的狀況會有什麽樣的表情呢？啊，我想他大概會很高興的吧，因為作為劊子手的夥伴又多了一個啊。”

總司……不要！不要！！不要！！！她不想告訴總司她殺了無辜的人，不想讓他知道她變得如此不堪。

總司……已經回不去了……已經無法再用這雙沾染上鮮血的雙手去觸碰你，無法再用這背負著生命的身體站在你身邊了……

吶，總司，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你在想些什麽？……不會，害怕嗎？

啊，是啊，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比殺人可怕得多的事情……

千咲的笑聲回蕩在耳畔，眼前一片空白，終於落下兩行清淚，腦海裏充斥著廝殺的欲望和對血腥的渴望。

夕櫻最終選擇了順從，繼而莞爾，笑得妖媚。

呵呵，原來，一個人的理智，可以被如此輕易的打碎。

南雲薰在一旁看著，笑得如同艷麗的花朵，燦爛地盛開著。他清楚她作為純血鬼族的潛力，本來，他的目的就不在於要讓她死。他要看著她失去一切，心死遠比身死要來的有趣得多。屍體在面前不斷增加，南雲薰愉快的轉過身，走進了遠處的黑暗。

無法思考，甚至沒有註意到自己本來的目標已經在不知何時離開了這血腥的修羅場。意志無比堅定，意識也從沒有這樣集中得鎖定在一件事情上。

不去理會倒在身邊的屍體，也顧及不到腳下逐漸冰冷的斷臂。手起刀落，血紅的雨轉瞬間噴湧在身上，世界腥紅一片，已經不知道是生是死，只是本能般地揮動著手中的刀，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全部斬斷。

所有會動的東西都成了目標，仿佛放慢了節奏一般，每個動作都看得那樣清楚，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應，又是血的洗禮，攔腰而斷的身體仍在抽動著，於是再次補刀，直到聽不到慘叫。

深深地呼吸著汙濁的空氣，腥甜的氣味麻痹了嗅覺，暗紅的天空終於落下了水，轉瞬傾盆而降，世界沒入寂靜，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覺得紮耳了，雨水混著鮮血順著發絲滑落，水霧朦朧了雙眼，少女靜靜地站在雨裏，眼神空洞，卻依然緊握著手中的刀，漫身浴血，分不清那汙穢的紅，是來自哪一個。像是丟掉了靈魂。

宛若安魂曲的雨還在傾落，沖刷出一條條發黑的血河，卻洗不凈靈魂的罪惡。感覺不到冰冷的溫度，只覺得，縱然那般純潔的水，也在這殺戮的盛宴上，盡染塵濁，縱然那般強勢的水，在這樣血腥的世界上，也洗不掉自己的銹色。

飛濺出的血液砸在墻上，印出妖艷的曼珠沙華，又隨著雨水渲染開來，像是殘忍的水墨畫。

這是血祭，是鎮魂曲，死寂的街道上，辨不明這修羅的祭典，是在祭奠生命，還是靈魂。唯一看到的，就只有，它帶走了一些人的生命，摧殘了另一些人的靈魂，什麽也沒能拯救，徒然添加了不安、哀怨與不可饒恕亦無法擺脫的罪惡。

世界在那一刻轟然坍塌，失去了顏色，靈魂被惡魔帶走，空出了失去的那一部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被巨大的空虛與孤寂壓得無法呼吸。

曾經一度失去過的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的意義究竟在哪兒OTL……

好吧輕吐槽……這是我卡了一星期最終卡死的結果……

夕櫻終於還是殺人了啊……我是不是太殘忍了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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