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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夢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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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一夜金光菩提樹開花之後,當時在場的人都頗受好處,一個顯而易見的方面就是,很多人回去以後都閉關了,包括我們的三位煉氣大圓滿的新師兄。

那只小木靈強吻了我以後,我的眉心便多了一個淡金色的花印,也不知道是什麽,只是看各峰的長輩那個反應,似乎不是壞事。

因此爹爹娘親非常想要知道金光菩提樹的效益,我也被娘親提溜著扔進了洞府,當然跟著我的還有一儲物袋滿滿的上品辟谷丹。要知道在凡間修真世家裏,那些被逼著辟谷的孩子都是捏著鼻子吃辟谷丹的,我性格如此溫馴說吃就吃從沒有異議,爹爹娘親你們忍心關我嗎?然而閨女歸閨女,爹爹娘親在修煉和學術方面永遠是這麽不含糊,有原則!居然對我下此毒手,真的就幾個月不給飯吃。

其實我個人更傾向於每天種種花養養草煉煉丹什麽的,閉關這麽艱苦的行業對我而言簡直就是身心折磨。

說歸說,我還是捂著被娘親賞了一個鍋貼的額頭,灰溜溜地鉆進了自己的房中閉關苦修。

不過就算是閉關,我也多的是不務正業。其實小木靈給我的幫助也沒有那麽神,要在七歲突然築基什麽的,這種事兒也太不靠譜。前段時間能夠修煉到煉氣中期我都在偷笑了,總不可能一下子就趕上了暖玉那妖孽的資質——要不是顧慮著身體尚未發育,暖玉早八百年就修煉到築基期了。

所以我抱了掌門仙君賜的古琴,帶上那門音波功,決定先把這門本事學了。那種被剛剛出生的小木靈鄙視戰鬥力的感覺……委實太屈辱了。

這琴是典型的文武七弦琴,初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合於琴中,後來周文王添一弦,武王添一弦,遂成文武七弦琴。琴身上的花紋古拙大氣,帶有仙人所制的玄妙花紋,在琴身末端,刻著繁覆的古篆,仔細辨認才會發現那是兩個字,否則這字只怕要讓人當做是琴身花紋。虧得我博聞強識禍害過無數仙門古籍,不然還真認不出這是“瑤琴”二字。

這名字……真土。我連忙默念了一陣仙人莫怪,畢竟時代在進步,興許制琴的時候這還是引領時尚的也不一定,用心不誠可是會挨雷劈的……

話說回來,這話,真假啊。

我心虛了一下,很快就一頭紮進了那門音波功之中。

被掌門仙君隨手拿來送人,其實這音波功也算不上什麽絕世珍寶的,但總歸不會差到哪裏去,至少給我這築基都不到的小娃是高深得很了。連著用靈力擬了七弦,叮叮咚咚地彈了一陣,靈力就要耗盡,想想那算不上多少動聽琴音,只好又爬起來在院子裏設了個隔音陣法,狠狠啃兩個偷藏的靈果,然後吐納調息引氣入體。

於是便是這練了停停了練,直到能像模像樣彈出個曲子來,一儲物袋的靈果快啃完了,我也快成了那山間的猴子,不可一日無肉此言果然不虛,再一次親身驗證了真理,可是我一點兒也不開心——這技藝總算是沒有大的問題了,只是……我睜著一雙倦怠的眼睛看著空空蕩蕩的儲物袋,又看看那一儲物袋滿滿當當的辟谷丹,森森地感到了失策,我就應該多拿幾個儲物袋的。

修真無日月,估摸著爹爹娘親最是膩歪,這閨女兒徒弟閉關的完美二人世界怎麽能放過?大約是不會來訪我這院了,倦極了,遂抱著琴倒頭栽進柔軟的床榻小親親,小倆月沒睡覺了,果真是要人老命啊。神智一陣恍惚,沈沈地跌入了夢鄉。

彈遍瑤池舊曲,韻泠泠、水流雲瀑。飄渺笙簫碧雲間,意蕭條、窮途歌哭。幽幽簫聲凝住了眼前仙雲飄渺,不知是在雲端,抑或是只多了面前濃稠慘霧,我想我是不是真的太過用心,做個夢也是身在樂聲之中。

只是,吃了倆月靈果尚且膩味,練了倆月琴,就不說我那雙抽筋不已的爪子,就是兩耳也要嗡嗡作響了。要知道五音使人耳聾,想我雖然目盲,好歹還能憑神識辨認周圍,要是不幸再聾了,去哪裏找那麽一門讀心術來給我。不由心中生出些惡寒,但願不要如此。

呆了一會兒,仍不見這雲霧散去,最過分的是,連神識也透不過去。我左思右想,也不過是個夢境罷了,遂肥了膽子拂去了前路煙雲,循著簫聲蹬蹬蹬往前跑。

雲霧散去,才發現面前竟是一片雲霞繚繞的紫竹林,細碎的竹葉隨風而動,發出些窸窣響聲,周邊或是深紫或是衰黃或是青翠的色調襯得此地分外令人心醉神迷。我駐了足靜靜觀望,不時有鳥雀從遠處飛來,嘰嘰喳喳成片,聚在這竹林中,頗有些意趣。

一低頭,不期然發現那瑤琴居然還在我懷中。臥槽,瑤琴啊瑤琴,你能不要這麽無處不在嗎,倫家已經審美疲勞了好不好?你縱然是對我一往情深深幾許,也要看我是不是對你郎情妾意啊。我略微黑線了一下,心虛地摸摸瑤琴,剛才太困了沒有註意,抱著琴就睡了,不會壓壞了吧。這一摸之下,卻又是一楞,這琴怎麽是有弦的?

感情不是掌門仙君給我的那琴啊。我恍然。

“你是誰?”

忽然有一個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我嚇了一跳,乍一擡頭,只見一個青色的身影在我前面出現。細一看,青衣綠竹簫,月瀾冷清顏,清雋出塵,容色淡漠,襯著那身後幽邃淒清的紫色竹林,孤寂又傲然,讓人不由生出高山仰止之感。原來是那個吹簫人。

我很嚴肅地低頭沈思,我是不是應該狗腿地湊上去說,擅闖貴寶地,請原諒則個,又或者是你的簫吹得甚好,不如我們合奏一曲吧?太太太褻瀆他了吧。等等,我忽然抖了抖,我的神識不是辨認不清人臉嗎?

這這這人不是活的?我兩腿一軟,險些坐到地上去。要不?是像劍魂大人一樣的傀儡?

我擡頭正要吱聲,瞬間眼前風雲變幻,一切形象、聲音、色彩全都絞碎在了那一團雲霧之中。我怔然,終究是夢境嗎?

忽地景色一變,一條落滿了碎碎衰黃竹葉的蜿蜒小徑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抱著瑤琴踩在厚厚的竹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細細響聲,林中不時有鳥鳴聲。令我不禁讚嘆這夢境之逼真,若非知道自己是個小瞎子,恐怕也要以為自己是誤入了一方仙境吧。

步移景換,這畔是老鴉散亂飛蓬舉,腸斷白萍洲,那畔遠處煙波江上,一線微渺的白,落了一葉輕舟,仿佛可以直上重霄。明明是開闊的視野,心上卻只有絲絲孤寂入心。

又聽見了腳步聲,我急急回頭,本以為是那個青衣吹簫人,卻見了一個穿著黑色羽衣的身影飄然遠去,熟悉得緊,卻又不記得是誰。原地只留下一片黑色的長翎,在微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炫目美好。

隨著形聲消逝而去,面前剩下一片最初的紫竹林,在風中簌簌搖動,衰敗的竹葉不時從竹枝上落下,已然是深秋了。分明是傷心景色,但是在這枝葉輕輕婆娑的聲音襯托下,竟然死寂到近乎恐怖的地步,那恐怖不是外物給予的,而是內心油然而生的慌亂。我甚至覺得若不是在夢境中,額角一定早就掛上了涔涔的冷汗。

我膽怯地縮了縮脖子,轉頭看了一圈,正好看見一片稀疏的紫竹林,一座新起的尚未長過雜草的孤墳。瑤琴砰然墜地,我的眼前一陣暈眩。

隨即天旋地轉,我乍的驚醒過來。

周圍,只是靜默無聲。

瑤琴還靜靜地躺在我的懷中,仍然是沒有琴弦的。它比之夢境似乎更多了一份歲月的厚重溫潤,我收斂神識眨眨眼,眼前仍舊是黑暗一片。果然只是夢境嗎?我,也仍舊是個小瞎子吧。我暗暗嘆了口氣,放出神識,卻見自己的院門和房門竟然是打開著的。

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從院子外面傳來,我軟軟地用睡久了甚是困乏無力的手支起身子,擡起臉,剛好對上了郁小師兄。

兩個人有點尷尬地相對無言了一會兒,郁小師兄果斷地抽出一張傳音符,註入靈力,平靜道:“師父師母,涼玉師妹醒了。”傳音符發出一層蒙蒙的紅光,黃紙化作一道白光瞬間飛向了天外。

我想著委實不能再沈默下去了,和郁小師兄使性子都已經被爹爹說過了,這一次閉關豈能不進反退?聲音有些嘶啞地開口:“郁師兄,不知我閉關了多久。”

“從你入關到被師父師母發現不妥,三個月,從你被發現昏迷不醒到現在,半個多月。”郁小師兄,我怎麽覺得你在說“昏迷不醒”四個字的時候咬牙切齒的?

我不安地咳嗽了一下:“咳咳,這個,我只是睡著了。”

“師妹果然不凡,入定兩個多月尚且有的,豈有睡覺睡上那麽久的?你是神獸嗎?”郁小師兄辛辣地譏刺道,“要不是師父師母發現得早,你就在睡覺時活活餓死了。”

活活餓死?不至於吧……郁小師兄,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牙尖嘴利啊?好歹是師兄師妹,你嘴上留德點好嗎?我嘴角一抽,實在想不通,嬌花許師姐到底是怎麽看上這等毒舌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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