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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可以等七年,也可以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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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騙你, 別怕我。”

男人曾經替她做飯時,對濺落在手背上的油星毫無反應。

手心裏淩亂得像線割一樣的掌紋,手肘內側淺淡雜亂的類似傷疤的痕跡。

一一在洛橙眼前呈現。

空氣裏並沒有刺激性的氣味, 洛橙卻再也無意去懷疑簡珩這話的真實性。

指節抑制不住輕顫地劃開電話, 低聲斷續道:“我……我叫救護車。”

邊等接通,又邊對簡珩說:“待會兒哪個先來, 你先上。”

簡珩微怔,又突然明白了過來。

胸腔裏也同倏地被灌進溫熱的液體,酸軟翻騰,卻又有克制不住的欣喜,像細密的泡沫一般湧起。

男人翹了翹唇角,小心翼翼地笑了笑。

她該是關心自己的吧?他沒敢問。

怕一開口,那點欣喜像飲料上漂亮的泡沫,緊緊挨著, 輕晃一下就會破。

警察是來醫院做的筆錄,簡珩已經處理好了傷口, 坐在病房床上, 背後隔著虛空。

處理傷口的時候,男人沒讓她跟著,此刻倒是能看見幹凈的病號服下面纏繞著紗布隱約的形狀。

抿唇輕咬了咬牙,洛橙沒問也清楚,要是根本不嚴重,不需要這樣。

“洛小姐, ”前來做筆錄的警察姓何, 負責問道,“那位試圖襲擊你的嫌疑人,您先前認識嗎?”

洛橙搖頭:“不認識, 我對他沒有任何印象。”

“他現在已經醒了,堅稱你們倆是認識的,還說他是你的粉絲。”何警官說,“我們和小區的保安物業都核實過了,他也住在錦蘭公寓,和簡先生一樣,都是小區業主。”

洛·小區租戶·橙楞了楞,下意識地看向此刻坐在病床上的男人。

“……”簡珩微笑。

洛橙抽了抽眼梢,回覆何警官:“錦蘭公寓是我租的地方,在小區裏我也沒遇見過那個人。或許碰過面,只是我不知道。”

何警官點頭:“我們已經調了小區的監控,責任方不在你們。監控畫面裏,是他先做出的攻擊行為。對方頭部受擊,有輕微腦震蕩,不排除嫌疑人也會要求驗傷賠償。簡先生今天的診療記錄記得留存,你們後續可以去公安機關指定的醫院開具驗傷報告,向對方提起訴訟賠償。”

“好,謝謝何警官。”洛橙頓了頓,又問,“何警官,他……那個人潑的,是什麽?”

何警官一楞,瞥了眼簡珩,又同洛橙說:“稀釋到一定比例的硫酸溶液。雖然不會嚴重燒傷毀容,但能灼傷皮膚,留疤破相。他說……覺得你太漂亮,不安全。”

那位嫌疑人叫囂著只是想保護她的樣子,何警官還記得。真是像個瘋子。

寒意泛起,那夜風裏越追越近的腳步聲,像冷血的蛇鱗一樣纏上來。

“阿橙。”洛橙被簡珩的聲音拉回神。

男人已經傾身過來,捉著她攥緊拳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輕娑了娑,輕聲說:“沒事了。”

繃緊的肩線松落,洛橙攥緊的指節微僵,不知道是該繼續讓他捉著,還是該同上回那樣抽開,只好兇巴巴地對他說:“誰讓你亂動了?”

簡珩一楞,接著翹起唇角,微挑的鳳眼彎起好看的弧度。

在洛橙眼裏,就是不舍但乖巧地松開了她,然後安靜坐好。

洛橙:“……”

何警官以拳掩唇,控制著嘴角的弧度,輕咳了兩聲。

雖然他也覺得挺有意思的,可這不是還得工作麽。

洛橙臉頰微熱,偏頭不再去看簡珩。

“以後晚上一個人回家,一定要註意安全。今天幸好有你男朋友在,那瓶硫酸溶液雖然已經是稀釋過的了,但萬一……”何警官頓了頓,“你以後的事業,肯定要受影響的。”

何警官剛上大學的女兒比洛橙小不了兩歲,前些時候的那場綜藝比賽,天天聽家裏的小姑娘在他跟前賣什麽“安利”,自然也知道洛橙。

不管是對一個需要出鏡的女歌手來說,還是對一個普通女孩子來說,這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好,”洛橙心有餘悸地點頭,也沒有去解釋自己同簡珩的關系,“謝謝您,何警官。”

結果,剛被點名為“男朋友”的簡珩,就在下一秒聽見何警官又對他說:“簡先生,但是您作為男朋友,是不是應該早點下去接人?”

簡珩:“……”

有道理。

看著兩個年輕人一臉的尷尬和欲言又止,作為過來人,他也是懂的。

畢竟一個買了房,一個還要在同一棟樓裏租房,肯定是鬧矛盾了嘛!

“年輕人談戀愛,磨合期有矛盾,都是正常的,”何警官認真傳授著經驗,“但是有些時候,因為那點矛盾,導致出現讓自己後悔一輩子的事情,是不是能不嘗試?”

哎,他真是為年輕人的感情操碎了心。問完話還要附帶情感咨詢。

但是,人民警察為人民嘛,都是應該做的哇。

“嗯,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簡珩笑得一臉溫和,一副紳士優秀又講道理的成功企業家模樣,“謝謝您何警官。”

“……”洛橙望天。

等病房裏重新安靜下來,洛橙一言不發地坐到簡珩床邊的椅子裏。

簡珩很少穿淺色的衣服,她還有印象的,似乎只有那幾個零碎片段裏的少年,穿過白色的襯衣。

此刻男人穿著淺色的病服,額發輕落,臉色蒼白,眼睫有規律地緩眨著看她。

少了先前的冷硬,倒生出些病弱的少年氣來。

“……”真是有點讓人硬不下心腸來說他什麽。

還尤其是本來就長得好看的人。

被洛橙沈默地盯了足有三分鐘後。

男人的通病——開始在自己身上尋找問題。

“阿橙我……”簡珩解釋道,“那個公寓,是韓徹家的樓盤。配套的物業也是同一集團的。”

“你入住之後,資料被物業的一名員工看見洩露。我擔心以後還會有這樣的事情,或者因為這樣的事情你有危險,才……才住進來的。”

簡珩說完,不自覺地咽了一口,看著面無表情的洛橙,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

簡珩:“……”

“那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精神方面的疾病,”洛橙不再同他說那些事情,轉了自己在意的問題,“萬一他到時候出個鑒定報告,說他發瘋的時候正好犯病怎麽辦?”

你這傷不是白受了?洛橙郁悶地想。

“如果他有精神疾病,那以後,就讓他在該待的地方待一輩子。”男人聞言,神情冷下來,淡漠得像在單純地陳述旁人的事情,“如果他具備正常的行為能力,自然別想逃得開懲罰。”

像黃泉裏的判官,本來也不是什麽神仙。

洛橙微怔。

簡珩卻誤解了她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困窘起來。

囁嚅著唇,想解釋什麽,卻又最終放棄。

“阿橙,抱歉。”男人低聲說,“我不想騙你。我做不到……對別人也那麽寬容。”

洛橙盯著他眼裏的紅痕,抿了抿唇,又故意嗤笑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同情一個變態?”

簡珩一怔,又聽她說:“有病沒問題,治不好也沒問題。拿著自己病去傷害陌生無辜的人,那就是他的問題了。沒人有義務對他寬容。”

明明應該覺得胸口狂中數箭,男人卻反常地抿著唇角,無聲看著她笑。

洛橙:“……”

“但是……”洛橙看著他。

男人神情一凜。

“你不是身手很好嗎?”洛橙臉一沈,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就不會一腳踢翻他手裏的瓶子?擋在我前面做什麽?逞英雄?還是苦肉計?”

簡珩怔楞,有些哭笑不得。卻又因為她此刻比往日都要生動的表情,賤兮兮地忍不住有一點點開心。

“怎麽不說話?下回還要去何警官那兒做筆錄的時候,”洛橙咬了咬牙,故意說,“我要不要提出我的合理懷疑,懷疑你們是故意在我面前演戲?”

“沒有,”簡珩趕緊說,“我只是……怕有那個萬分之一。”

害怕有萬分一,傷到你的可能性。

洛橙抿直唇線盯著他:“我不需要你這麽做。”

簡珩聞言,沒說話,輕聲笑了笑。

病房裏靜默了許久,才看著她低聲道:“即使你不記得,我總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有我在的地方,不會讓你有受傷的機會。”

洛橙擱在膝上的指節,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那句……在她僅存的零碎片段裏,唯一完整記起來的話。

她不是不記得。

男人斂了長睫,沒有看見她臉上的表情。

“阿橙,其實我想做的事情……”喉結微滾,男人嗓音艱澀地開口,“大概比他還要瘋狂。”

“譬如,仿佛總有個聲音在同我說:不要讓她走,把她搶回來。就算……就算她不愛你,能讓她在你身邊,也是好的。”

簡珩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剖開自己。即便或許會被她厭惡,或許……會讓她更加討厭這樣的自己。

卻也想緊著這點淋漓鮮血,讓她看清真實的自己。或許,只有這樣,她才願意告訴他,她所需要的,她所希望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到底該是個怎樣的人。

洛橙怔忡。

明明該是讓她害怕的一句話吧?可看著他此刻眼裏,仿佛能炙幹水汽的熾熱,似乎……硬不下心腸去害怕他,遠遠地推開他。

“但是……”男人見她只是怔楞,並沒有同先前那樣,眼裏盡是厭惡和想要逃離的算計,心臟酸軟地同她說,“我真的知道,那樣你不喜歡了。”

“我自以為,不會傷害你。自以為,只要給你曾經想要的,就算是對你好。”自嘲輕笑,話音裏帶著微哽的啞意,“卻忘了好好問你一聲,你如今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洛橙抿唇輕咬了咬牙,眼睫輕顫著偏開些視線,鼻腔泛起的澀意,讓她有些不想看他此刻的樣子。

“我先前做的那些事情……”簡珩卻一瞬不錯地看著她,“除了不會同那個人一樣害你受傷,又何嘗不是在傷害你。”

“言語的傷害,也同樣是傷害。”

“自以為是的為你好,也是傷害。”

“以愛的名義,想……把你綁在我身邊,也是傷害。”

“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再也不會做了。”

“阿橙,”男人傾身過去,伸手,小心翼翼搭上她指節,輕聲同她說,“我再也不會做把你越推越遠的事情。”

見她依舊不說話,男人像個得不到回應的小孩子,抑制不住慌惶地囁嚅道:“阿橙你……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可以等七年,也可以等更久。只要……只要你還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洛橙看向他。

男人好看的鳳眼裏,蓄著輕薄的水汽。

水霧下攀附的紅痕,像困獸收起自保的獠牙利爪,就算眼前的人是來要他性命,也自甘在她面前,攤開他鮮血淋漓的傷口。

“那我要是……”那張同她相似的臉在眼前輕晃,洛橙掐了掐指節上的皮肉,逆著他掌心的方向,一寸一寸,把手抽出來,看著他的眼睛,緩聲道,“不願意呢?”

男人怔忡。

空下去的掌心,同樣把胸腔裏的溫度抽空。

指節像遇到燙熱滾水的蝦,本能地僵顫蜷縮起來。薄唇輕嚅,慌亂地想對她說點什麽。只是……

是啊,為什麽……為什麽她一定要願意呢。

如果是他不喜歡的人,為他做再多,同他說再多,他也只會覺得是負擔而已吧。

阿橙就說過,她現在……並不喜歡他的。

極勉強地讓自己把唇角彎起,明明說好不會騙她,卻還是同她說:“沒……沒關系的。”

“或者……”頭一回知曉,原來一個人的底線可以一退再退,“我們像陌生人那樣,重新認識。”

嗓音像礁石上鹽漬過的風沙,澀意啞然,男人小心翼翼,輕聲問她:“可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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