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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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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六年(623年)二月,劉黑闥及其手下叛軍將領,一並斬首。

之後,據守瓦崗寨的魏公李密在敵我懸殊過大的情況下,權衡利弊之後,大開城門,攜手下文武百官一並歸順大唐,俯首稱臣,雙手供上大魏國,李淵大喜過望,當下拜李密為光祿卿,封邢國公,還將自家表妹嫁於李密,稱呼李密為弟。

至此,唐軍氣勢如虹,天下再無能與之分庭抗禮的一方霸主。

偏在唐朝這種如日中天的境況下,還有不知死活的,非得往人槍頭上撞,是誰?

就是當初讓隋煬帝絞盡腦汁費盡心思也要征討,卻屢敗屢戰的東北地區相對而言較大的國家——高句麗。

這高句麗所占之地,若是往上追溯到西周以前,下至魏晉時期,屬遼東,為我中原領土。

後來,雖然受前朝隋文帝所封高麗王,可漸漸占據了遼東霸主地位的高句麗不滿足於現狀,與隋朝生出了間隙,也曾多次不把隋朝放在眼裏,經常在邊界搞些偷偷摸摸的襲擊。當時楊堅已然不滿意,與高句麗的關系也是時好時壞。到了楊廣時期,人高句麗一瞧“嘿,這小子還比不上他老子”,更是瞧不上隋朝了,就連楊廣要求朝見,都不來了,這下直接惹惱了楊廣,這才有了楊廣三征高句麗,但結果不盡如人意,三回都無功而返,也讓高句麗瞧到了隋朝的“真正實力”,高句麗當權者心中更是嗤之以鼻。

雖說,隋朝如今是被推翻了,建立了新政權李家的大唐朝,可人高句麗在李淵四處征討平定江山的路上,也沒少參合,瞧瞧,一會兒勾搭突厥挑釁唐軍,一會兒趁你沒空的時候,欺負一下你的盟國,一會兒騷擾騷擾你邊界,搞搞突然襲擊,劫劫你的糧草……反正偷偷摸摸的齷齪事沒少幹。

李淵當時是腹背受敵,自顧不暇,雖是心中惱火高句麗這跳梁小醜的做法,但也無法顧及,李家人向來能屈能伸,這不,如今四海升平時,便想起了某位好鄰居。

說起來,李淵之所以想起來這位好鄰居,還是高句麗自己太嘚瑟。

公元623年,李淵壽辰之日,也是大唐平定天下的頭一年,結束了連年征戰,自是舉國同慶,唐朝的盟國,附屬國都來了,獨獨缺了高句麗。

本來就想秋後算賬的李淵,高句麗這一招直接惹毛了他。

外加太子李建成的煽風點火,李淵在壽宴上當下一鼓作氣下旨——就命羅成率軍攻打高句麗,太子李建成監軍,好好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國。

李世民見李建成垂眸側立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頭,再轉向高高在上的那人時,那人的目光從他身上略過,落在旁處,竟有幾分躲閃,李世民眸底一暗,他豈能不知道父皇的意思。想當初,征戰王世充等叛軍時,父皇私底下曾拉著自己的手,許諾道:“若吾兒能為父皇平定江山,父皇必不會虧待於你,當太子之位以供之。”現如今,他早已凱旋,父皇犒賞三軍,卻絲毫不提當日的承諾,讓李世民心底生寒。

眼下,他竟然讓太子監軍,羅成領大將軍職攻打高句麗,他這是想為太子提供契機,建立軍功啊,好讓太子名正言順地登基。想到這,李世民低垂下眸,垂在兩側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父皇,若是當初你不曾許諾,倒也罷了,我不曾出戰,我還可能做大唐的秦王殿下,兢兢業業輔佐太子殿下,做他的好皇弟。而如今,在你的刻意縱容之下,我早已軍功赫赫,功高蓋住,已然被太子幕僚所深深忌憚,如若有一日你退位,太子即位,我的下場可想而知。

正當李世民心中掀起千般浪之時,眾武將對於皇帝陛下那道收回秦王殿下兵符,命其在長安城內休養生息,大肆賞賜流進秦王府的旨意也憤憤不平。武將的喜怒哀樂不如文臣來的遮掩,皆形於色,大有替秦王叫屈的意思,這不擺明了明升暗降,奪秦王兵權麽?

以太子殿下馬首是瞻的文臣們見此境況,心中暗叫不好,看來秦王殿下早已在數次戰役之中,奪得了武將的好感,而如今朝中武將紛紛站在他那側,對太子殿下極為不利,所以,太子此番征討高句麗勢在必行,如此才能挽回太子在眾人心目中地位,不要讓那些武將,旁國以為,大唐只有一個驍勇善戰,知人善用的秦王殿下,而不知大唐還有個太子殿下。

這不單單是太子府幕僚們的想法,也是李淵的想法。

李淵雖說對李世民平定大唐江山一事,讚賞萬分,但讚賞歸讚賞,一旦涉及到自身,也是生了惱意。瞧瞧他大唐的武將,眼裏只有他大唐的秦王殿下,還有沒有他這個皇帝了?

李淵當即對李世民不滿起來,看著他的眼神深沈陰郁,連帶他之前帶來的那些軍功也抵消了大半。

一場壽宴在各自心懷叵測之下結束。

李世民剛從宴席上下來,就被一眾武將給圍了起來,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笨拙的語言安慰著秦王殿下,這才讓李世民心中好受些,強撐著笑意道:“諸位兄弟不用替我擔心,父皇也是憐惜我,見我連年征戰,體恤我,才讓我待在長安城內好生歇息。”

“秦王殿下,也就你這麽想,我們大夥可都看出來了,皇上這是擺明了要削你的權!”單雄信直言不諱道。單雄信對於李淵本就不抱什麽好感,要知道他家大哥還是李淵錯手殺死的呢,之所以歸順唐朝,剛開始是因為羅兄弟的緣故,後來又被秦王殿下的氣度所折服,甘願為之效勞,而如今,他二人之間還多了一層關系,那就是秦王殿下極有可能成為他單雄信的妹夫。原來在眾將圍困洛陽之時,單盈盈結識了李世民。單盈盈天真爛漫,直率爽朗的性子深深吸引了李世民,而李世民雖說沒有羅成俊俏,但英姿勃發,相貌俊朗,又至情至信,最重要的一點——他本就對單盈盈有意!所以,相比較羅成的冷淡和遙不可及,從未涉及qing事的小姑娘便春心萌動了,一來二往,也已兩情相悅,互訴衷腸。那作為單家二哥,自是堅定不移地站在李世民陣營了。

單家二哥話音剛落,李世民眼底的陰暗一閃而過,他又何嘗不知道父皇的意思,只是他若是不從,便是抗旨,他能如何?

“哼……什麽太子,既然他能打高句麗,那就去打唄,保薦羅家小弟為將做什麽?還不是得靠羅家小弟為他爭軍功,我看他那細皮嫩肉的模樣,怕是還沒上戰場,就累趴了,他當真以為人人都能上戰場?別拖累了羅家小弟才好。”程咬金哼哼唧唧道,還沒說完,就被尤俊達給捂住了嘴,支支吾吾的話從手縫裏漏出,“我……我說你捂住我的嘴幹嘛?本來就是,他這模樣,哪裏是打仗的料,一上戰場,刀槍無眼,自顧不暇,羅小弟還得照顧他……他不是給人拖後腿的,是幹嘛的?”

“哎喲,我的祖宗哎,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你不知道啊?還這般口無遮攔。”尤俊達給急的,這呆子當了幾天皇帝,沒大沒小慣了,還改不了,真以為太子也跟秦王一樣好說話不成?就算太子殿下再無所作為,那也是太子殿下,要殺你跟殺只雞一樣簡單。

“秦王殿下,容我說一句,皇上這是忌憚你,想要架空你,若是此番太子殿下大勝而歸,那你之前的功勞便會被遮掩,只是為太子殿下做嫁衣罷了。”徐茂公略有深意地瞥了眼李世民。

李世民長嘆一口氣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哎,諸位兄弟不用多說了,聖意難違,就此作罷吧。”

轉眼看到羅成,便伸手拍了拍羅成肩膀道:“羅小弟,不要聽諸兄弟胡言亂語,太子殿下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大哥的安危便托付於你了,請務必護他如護我一般,凱旋而歸。”

羅成點點頭道:“秦王放心。”彼時,羅成還沒有想到,他答應保護的那個人卻是心心念念想殺了自己。

眾人見秦王一副失望透頂,依然念及兄弟親情的模樣,心中更是認定其為明主,紛紛替秦王不值,說實在的,這些人本就是些流寇,悍匪,個個心懷絕技,不是善茬,善茬也不會造反,既然認定了李世民為明主,連李淵都不曾放在眼裏。李淵也正是因為深感到這點,才會對李世民頗為忌憚。

而另一邊的太子府邸也迎來了不速之客。

李建成剛回府沒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傳來喧鬧聲,打開門,踏出書房,正撞上心急火燎的李元吉,不等其開口,李元吉已經開門見山,發話了:“大哥,你就不能換個人去麽?羅成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就讓他歇歇吧。”

李建成聽得素來與自己親厚的弟弟問責的語氣,心中不悅,但面上並未顯露,只淡笑道:“怎麽,舍不得了?”

李元吉被他取笑得難得的臉頰微紅,但很快想到此番前來的正事:“大哥,要不然你換個大將吧,你別看羅成武藝高強,其實他這人最愛逞強,又重情義,向來沖鋒陷陣,當初隋煬帝楊廣親率數十萬大軍都沒能讓高句麗屈服,單單一個羅成未必是其對手。”說罷,還好心地例舉了一二員大將,“我看那黑臉的尉遲恭就不錯。”心裏想的卻是這黑炭頭死在征討戰場上才好呢,竟然敢傷羅成,咱們這位齊王殿下心眼極小,這事記得尤為清楚。

“要不然,那秦瓊也不錯,不是說什麽小孟嘗之稱麽?想必武藝也是了得。”羅成素來看重他這位表哥,平日裏沒少陪在左右,若是把他支到戰場上去,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他便可以取而代之守在羅成身邊了,齊王殿下想得非常周全。

“夠了!”李建成的溫文爾雅終是破宮,眉頭微蹙道,“元吉,難道區區羅成,比得上大哥在你心中分量?放眼朝堂之上,羅家羅成武藝最為高強,連四弟元霸都得讓步,有他在,征討高句麗必然事半功倍。”

見李元吉不說話,李建成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頗有些推心置腹的味道:“元吉啊,如今朝堂之上,李世民憑借赫赫戰功,聲望早已超過了我,若是此番大哥我不能凱旋,這太子之位怕是就要易主。此番保薦羅成為將,也是府裏幕僚和我共同的想法。”

李元吉瞪著李建成,冷聲道:“大哥什麽時候這般怯弱了?”

“元吉!”

“從小到大,在元吉心目中,大哥一直都是最好的那個,文韜武略,無人能敵。何時起,大哥開始不自信了?竟要仰仗他人。他李世民算什麽?他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區區王爺,大哥才是實至名歸的太子,如無意外,這大唐的江山遲早都是由你來繼承的。”

“元吉,休得胡言!”李建成抽動嘴唇,如今父皇身體健壯,豈能說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他人聽去,少不得引起父皇猜疑,如今的他已是如履薄冰。

“再者來說,大哥若是真要那位置,元吉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以你我兄弟之情,難不成大哥還信不過我麽?大哥可別忘了,元吉手中還有逾五十萬的兵權。但是,別把羅成扯進來!”李元吉嗓音微提,如此肅穆,惹得李建成對這個自幼囂張跋扈的弟弟微微側目,竟生出幾分敬畏來,“不管是大哥你,我,還是二狐貍,我們就算爭得再厲害,頭破血流,到頭來,父皇也不會弒子,但羅成不一樣,他沒有這道護身符。”

“元吉,你乃堂堂大唐的齊王殿下,何必對一個羅成情有獨鐘?羅成他再好,再好……也是個男子。”李建成面色羞紅,難以啟齒。

“我不管他是男子,還是女子,我只知道那麽多年,我殺過人無數,也算計過無數人,我身邊從來沒有真正關心我的人,奶娘算一個,但自打我掌權後,也陸陸續續從我這為陳氏家族謀了不少好處,就連大哥你,興許對我確實有兄弟之情,但也比不過父皇那句“愛護弟弟的好兄長”的讚賞吧。”

“元吉你!”李建成想說——你竟是這般想我!但終是沒說出口,他卻是存了私心的,哪有無緣無故的好。

“大哥,你知道我是何時對羅成改觀的麽?”李元吉兀自說道,“是父皇命我去瓦崗寨喊回姐夫那次。”

李建成記得那次是濟南府起義沒多久,楊廣遣將欲滅叛軍,父皇剛剛得知姐夫柴紹竟然也在叛軍之列,便命元吉秘密前往瓦崗寨,將柴紹召回,後來聽說那次元吉險些喪命魏文通之手,身受重傷,幸而有羅成相救。

“那日,魏文通的大刀將我逼到死角,我渾身鮮血淋漓,痛得快要死去的時候,腦袋一片空白,才恍然,今生,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當時,我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了,死便死了……沒曾想他從天而降,對我伸出援手,那一刻,他那清俊無雙的容顏便在心底留下了印記。”

李建成微微皺眉,並未打斷。

“之後,他又顧及我身體有傷,故意放慢腳程,偏還不承認,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他又怎會知道,那晚上我根本沒睡著,身上的傷那麽痛,怎麽可能睡得著,我靠在樹下,環抱著身體,瑟瑟發抖,就在我以為我會痛暈過去的時候,一個溫暖的懷抱將我環住,鼻翼處還能聞到一股清新的味道。他對我說,他不希望我死……他不希望我死……只要撐下去,撐下去就可以。(羅小成完全是被前世自己那些抗日兄弟生離死別的經歷給感染了好麽,真心不是特地為你。)之後,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講了很多事,很多人,雖然我都不認識,但是他的聲音讓我異常的安定,不知不覺中睡著了,一覺醒來,我發現他離得我遠遠的,仿佛那晚他根本沒有照顧我,也沒有跟我說話,但是他不經意地拐眼偷偷停留在我傷口上的目光,卻是欺騙不了人的,就算我之前對他如何惡劣,他依然對我不離不棄。”

“大哥,我從小到大,受傷無數,又有幾個人關心過我的死活,又有幾個人能放下身段,明明白白地對我說,他不希望我死,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撐下去就行……那一刻,我才深深的覺得,我是被需要著的。”

“大哥,算我求你,求你換個人吧,別把羅成牽扯進我們兄弟之爭來,他心思單純,根本不是你和二狐貍的對手,別讓他成為你們倆相爭的犧牲品。”

李建成對上李元吉期待的眼神,心中一動,但眼角拐到屏風後那微動的裙擺,想到如意所說的話時——那羅成如今已是秦王奪位的籌碼,不除羅成,太子之位必然不穩,況且,李建成也有私心,他不允許皇室傳出不容於世的畸戀,損毀李氏聲譽,所以,長痛不如短痛,自個弟弟他無話好說,但羅成這個罪魁禍首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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