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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太難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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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仙後的第十萬個年頭,我已修到一個相當的高度,用凡間武士的話來說,那就是幾乎到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

只等再破一個執念,我就天人合一,而這一執念——

“禦介——”

來了!那該死的魔障……

“我好想你哦!”嬌嫩的嗓音和它的主人一起撲向我!

我艱難地一擡手,抵住來人的身子。

慢慢仙途中永恒的敵人,就在我面前,笑得眉眼彎彎。

漂亮的,身嬌體軟的,眼神永遠天真無邪的……

正、太!

【一】

“你怎麽又來了?”我扶正小正太,不去看他水汪汪的大眼。

“禦介……你嫌我煩了?”他淚光一閃,我餘光裏瞄到,頓時心肝一顫。

造孽……

身為一個以禦姐自居的女性,怎能讓美麗的小正太哭泣!

我立時換過一副溫柔知性的嘴臉:“我怎會嫌你煩,好啦,別哭。”手裏還配合地撫他的發心,以表誠意。

唔,小正太的發質真是柔軟得過天宮裏最好的雲錦。

順手拿過一個桃子遞去:“看,我還給你留了桃子——”猛瞟到桃子上的牙印,頓了頓,“……還特地咬一口看甜不甜。”

他接過,笑容甜甜:“禦介,我就知道你對我好。”照著牙印就是一口。

我暗慶幸,小孩子就是好糊弄。

小正太單名一個睿字,魔族後裔。

論起來仙魔兩界近年雖不再交戰,卻也遠沒到互相開放觀光的程度。小正太最近來得如此頻繁,撇去他害我日益離“清心寡欲”越來越遠不提,他這樣大刺刺跑到天庭來,倒教我有些擔心——他家裏人也不管管。

我嘆口氣,難得地想八婆一下提點提點這小子,驀地一攏縹色錦袍撞進我眼底——

一個陌生男人。

我正要問他姓甚名誰有何貴幹,一旁的小正太先歡快道:“二叔。”小小的身子跑過去。

哦,終於有個家屬找上門來了麽?

那位做人家叔叔的恁不稱職,見到侄子花朵似的笑臉自個身子動也不動,只定定將我看,把我看得滿頭霧水後才陰著臉吐出一句:“禦介,你真厲害。”

本來我只是一頭霧水,他這話一出我簡直連腳尖都不能保持幹爽。我與閣下似是初次見面啊,你假假地讚我一句又搭個想活吞了我的表情算怎麽回事?

估計我的表情太茫然,他臉色更難看,眼眸微瞇的樣子我看著忽然有些眼熟……

我一驚,忙將他容顏細端詳,他面上毫無表情,任我上下打量。半晌——

“小徽!”我顫顫指著他,幾失了風度,“你是小徽!”

他挑眉,默認。

我一把蓐過他,貼著他細細看,越看越心酸,最後幾乎捶胸頓足。

炎徽,我十萬年中見過的最好看的正太……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我看著他,痛不欲生。

他臉黑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按慣例我應來一段“我和炎徽不得不說的故事”。

這位炎小朋友,可謂是我仙生中最大的劫數。

萬年前我眼看就要功德圓滿晉升入上神行列,他卻驀地闖入我生命裏——以一個絕色正太的身份。

彼時我在紫微帝君門下學習,住在九重宮。漫漫仙生除修煉外無事可做,以致我不得不把自己唯一的愛好發揚光大,那就是——

搜尋正太,調戲正太,乃至圈養正太。

雖然天界以清欲為第一要旨,“仙人不得貪戀男女之情”更是數萬年的慣例,但誰也沒說不能調戲心甘情願的正太嘛。

所以我大大方方把魔爪伸向天界各路美正太。

如此這般幾千年,九重宮方圓千裏內再無正太出現,連向來交好的哪咤都被其父再三告誡少與我來往,更不許單獨相處。

就在我幾乎無聊致死的當兒,炎徽登場了。

“你是誰?”清揚的嗓音。

我循音一看,咿,美少年!

我激動得嗓音都有些不自然,但總算把持住表情,笑了笑:“你又是誰?”

看著年方十二三,正是一個正太的黃金年齡!沒想到這趟禮佛之行竟有這樣的意外收獲。

“我先問你的。”他蹙眉看我,眼裏頗多不客氣。

“問別人名字之前要先說自己的名,這是基本禮儀。”我聲線沈穩,面色淡淡。

我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很能唬人。

他果然被煞到,猶豫一下,“炎徽。”語畢盯著我,我微笑:“你可以喊我禦姐姐。”

他很不滿意,提高聲音:“我要你的名字。”

“名字不過是一個符號而已,”我笑得高深莫測,“人與人的關系才是最重要的不是麽?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姐姐。”

他盯著我,不發一言。我微俯身,指尖觸上少年微涼的臉頰。

他眉梢一動卻沒躲開,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什麽;我的手緩緩滑過他絲緞般的肌膚,停在小巧的下巴。

他拍掉我的手,我一笑順勢收手,直起腰懶懶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我這幾日住在竹園,你可以來找我。”我留下一句。

我相信我的眼力,也確信自己清楚如何拿捏不同的正太。

——他果然找來了。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知道了他是炎尊帝的兒子。炎尊帝在天界是幾與玉帝分庭抗禮的人物,不過此人對兒子的管教明顯疏松,讓他日日往外跑。

我堅持叫他小徽,他很不滿,心情好時應一聲,不好時拿我當空氣。

我知他想我喚他“炎徽”,但我哪會如他願?他都不肯叫我姐姐,我已夠郁悶。

“小某某”這個最後的階級標志我誓死守住!

禮佛完畢,我回了九重宮,他亦相隨。

許多年過去,我們始終相依相伴。

直至一日。

“禦介。”

“嗯?”

“父親要我出使魔族。”他悶悶的。

“哦,好事啊。”

“你不擔心?”

“擔心啥,魔界多好啊,正太又多,美食又多。”

他滿頭黑線:“你就只關心這些?”他陰森森,“正太,哼……”

我隨口道:“你不也是正太?”

他扳正我的臉,語氣微怒:“我今年一百八十了!”

聽到這句,我終於正眼看他。

不錯,他已一百八十歲了。只看他容顏,誰都道好一位翩翩美佳公子,我卻總忘了這點,還將他當成幾十年前初遇的那個小正太。

我瞅著他,忽然擡手捏住他下巴,對著他的臉左看右看,看他一張如玉的臉在我爪裏漸漸泛紅,他掙紮:“你做甚?”

“小徽,”我頗為憂傷看著他,語重心長,“你不能再長了。”

他楞住,疑惑地看著我。

“越來越難看了!”我痛心疾首,“以前多好看的一正太啊,眉是眉眼是眼,笑起來跟桃花似的,現在像塊又冷又硬的石頭。”

他微張嘴,半晌重重撇開我的手,扭頭。

我捅捅他:“生氣了?”

他不理我。

逗了兩下他沒反應,我也懶得再安撫他。我自己都正迷惑煩惱。

——為何我和他還來往?之前的男孩們,一旦他們長大我便再不喜歡,看也懶得看一眼,無論以前多迷戀。

對我而言,男子唯有身為正太的那幾年是美麗的。過了那個時候,便是萬人一面,令我索然無味。

唯獨他,是我親眼看著一天天從正太長成青年。

忽想起一件事:我的修為已停滯很久了,早就應晉升上神的我境界卻始終止步不前。

“唉……”我嘆氣。

他悶聲道:“你嘆什麽氣?”

“我沒有。”我意興闌珊。

“你有。”他盯著我,“你厭煩我了?”

“好吧,我有。”我隨意道。

氣氛陡冷。我忽然意識到不對,忙亡羊補牢:“我是說我有嘆氣,不是說厭煩了你……”

他冷冷地看著我,我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只好騙他:“我嘆氣,是因為覺得魔族很可憐。”

他臉色仍陰沈,但目光露出一絲不解,我趁勢道:“我認識你幾百年,對你的秉性不可謂不了解,你腹黑又難搞,油鹽不進,這趟出使魔界,倒黴的一定是魔族。”

這一番明貶暗褒的馬屁拍得相當正點,炎小弟明顯被哄得轉怒為喜,嘴裏猶犟:“哼,若非父親堅持,我決計不去那蠻荒之地。”

我是去過魔界的,聞言忍不住為其抱屈:“魔界其實很不錯的,你看天庭那些人把魔界說得多不堪,可他們還不是年年派人去搞外交?連和親都用上。”順帶舉例,“萬年前的青女,再之前的馥娥,不都這樣?”

他詫異:“她們不是魔族搶去的麽?”

我翻白眼:“胡扯。青女他男人來天庭要人的時候我就在大殿,他剛露了那麽點意思,玉帝老兒就忙不疊地把青女推出去了。”

他若有所思:“所以,‘仙人不得貪戀男女之情’的法令其實是針對仙族的,若事關魔族就另當別論?”他瞅著我,“若我是魔族的王,便也能理直氣壯地問玉帝要人?”

我正想隨口應“那自然”,一眼瞥到他亮得出奇的眸,猛一個激靈。

這小模樣簡直是陷入魔障的先兆,心有執念不破,輕則於道法上寸步不進,重則墮入心魔深淵。

我忽然激動。

噢,就是這時候!一個在人生道路上迷失的正太,而我們禦姐的天職就是謹慎地給予他所需的指導!

整整衣領,我認真道:“你不會是魔族的王,所以這個假設不成立。”

我語氣嚴肅:“小徽,你這個念頭有古怪,別去想它了。”

他但笑不語。

翌日他出使魔界,我一人留在九重宮,想了很多。

我深以為,事到如今已非我在圈養正太,簡直是正太禁錮我了,只看我修為數十年如一日,就知他對我的影響力。

心靜方能修行,如今心有波瀾,還如何修仙?

我下了決心,不聲不響搬出了九重宮。

現在離開,雖有不舍,卻還可以抑制;再拖下去,只怕就真無路可退。

快刀斬亂麻,慧劍斷情絲。

他自魔界回來後照舊去九重宮尋我,尋不到人便把九重宮鬧了個遍,連閉關的紫微帝君都吵出來,最後還是炎尊帝親自過來把他押走。

再後來,仙界出了千年來的大新聞,炎尊帝的獨子炎徽反出天庭落草為寇,投靠魔族去了。

這些年他一直走在風口浪尖,千年前他終於坐上魔族第二把交椅,與魔尊熾劫兄弟相稱,人稱烈魔。

——這些皆是我近日聽說的,離開九重宮後我尋了個僻靜處靜候將臨的天劫。

萬年後我回到天庭,一切已人事全非。

【二】

時間跳回現在。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我沈痛地看著炎徽。

他面沈如水:“你先告訴我,這一萬年你去哪了?”

“這眼!這嘴形!毀了毀了啊——”我慘叫。

“如果厭煩了可以直說,為何不告而別?”

“天,連胡子都冒出來了!”呼天搶地。

“你知我尋了你多久?我甚至以為你已死了!”

“啊啊居然還有黑頭——”

“……”

“……”

一陣靜默後。“咳,”我掠了掠發,試圖恢覆我優雅淡定的禦姐氣場,“小徽,好久不見。”

對於我給他起的“昵稱”他早已麻木,不過一旁的小正太就不夠他道行,頓時倒抽一口氣。

炎徽一言不發地望著我,我知他今天勢必要得到答案,於是我只好嘆氣,“我沒躲你。”

這鬼話我自己說著都臉紅,但我必須繼續:“那時我天劫將至,所以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渡劫。你知道我這人平時不用功,此次又是升上神,難度系數直接爆表,我迷迷糊糊醒來就已是萬年以後了。”

他沈沈將我看,似在研判我這話裏有幾分可信,我硬是擺出“事實如此”的表情。

他終於放軟了眼神,我暗舒氣,就聽他道:“你已晉升成功了?”

“哪兒啊!”這次我是真嘆,“每到關鍵你就跑出來搗亂,渡得過才怪。”

“我搗亂?”

“可不?渡劫對靜心的要求多高啊,偏偏一到臨界點我滿腦都是你的臉,硬生生把我從入定中驚醒。”我佯嗔。

他眼神更軟,一張臉霎時雲收雨散春暖花開。

我暗讚自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藝又上一層樓,揣摩人的心思那是十拿九穩,真沒白活十萬年。事實上渡劫時他的臉誠然冒出來過,給我造成困擾也是實情,可絕沒我說得那麽嚴重。

正暗自得意,只聽他道:“禦介。”

我收回心神。“嗯?”

“我該回魔界了。”他柔柔望著我,“你要不要一起?”

“呃,不必了。”

“為何?”

“懶。”

“……魔界的正太很多。”

“正太這裏就有。”我瞟眼小正太,“而且是難得的絕色。”

“……”他抿抿嘴,“如果你去,我確信你可以見到更好的。”

我狐疑地看著他。

“綠辰、銀華、瓷夜。”他連念出幾個六界中極品正太的名字。

我耳朵倏地豎起。

“他們現下都魔宮做客。”

我怦然心動。

他微笑看我,我盤算了下,加價:“去可以,不過我要小睿全程陪我。”

男人的目光輕飄飄瞥向小正太,我似乎看到那孩子瑟縮了下……

他轉頭看我,若無其事道:“我答應你。”

“唔,你等等。”我隨手收拾下東西,“好了,走吧。”

他無異議,於是大家出門。

“禦介。”

“唔?”

“我真的很……‘難看’?”

“難看至極!”

“……”

“呃,不過我不會嫌棄你的,咱倆怎麽說也是上萬年的交情。”我違心道。

“……”

“但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變回正太的樣子,我知道有種變形術頗好用——”

“閉嘴。”陰森森。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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