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30章 終於

關燈
凈寒仙君同我說我能活下來是個奇跡, 啊瘦同我說我能活下來是個奇跡,就連當今的玉帝也說,我能活下來是個奇跡。

是時,我正站在院子裏,看著滿樹的瓊花發呆。聽了這話,我整個人禁不住僵了僵。

仙力受創,一顆心盡毀, 在那種情形下還能活下來,怎麽……可能?

摸摸胸口,沒什麽痛感, 隱約還能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我的心……還在?

奇怪。

“我這心……”

“哎,小六,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我剛一開口就被啊瘦打斷, 啊瘦瞧著我漾出一臉的笑。

“是啊,地府的東西若是吃膩了, 我可以去天庭帶些不一樣的飯菜過來。”凈寒仙君也湊上前詢問。

我只是搖頭:“不必了。”

顯然,他們並不想我問這顆心的事,這個我看得出來。

我看向啊瘦,眼底沒什麽波瀾換了個話題:“玉帝知道我還活著, 難道就不想除之而後快?”

啊瘦和凈寒仙君對視一眼,似是松了口氣:“小六,你還不知道吧。上次玉帝不顧眾仙反對調動地鬼,雖然後來地鬼已被重新關了起來, 但是玉帝那般做不但傷人害己更是違背了作為天下之主的根本。眾仙已合力將玉帝的魂魄鎖進了陰魂洞,現在的玉帝已經換了旁人。”

換了人?

我眉心一皺:“奧?換了哪位神君?”

凈寒仙君笑著揮揮手:“天庭神君本就沒幾個,大多數的神君都深居簡出,不問政事,所以不是神君。”

玉帝之位關系重大,首先一點,修為要高,要換人總歸是要先從神君換起的。

神君之下便是星君,玉帝不是神君,莫不是星君?

星君裏頭有誰,誰又是星君之首,這個我自然再清楚不過。

我立馬冷了一張臉:“莫不是哪位星君?”

凈寒仙君自是知道我指的是誰,他眼中帶了些苦澀,同樣搖了搖頭:“不是。”

不是星君,莫非是仙君?

雖有些不合常理,不過,好在,不是他。

“既如此,那定是哪位仙君了。”

啊瘦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對這位新上任的玉帝十分滿意:“正是,現在的玉帝正是玄文仙君。”

玄文……仙君?!

我眉心皺得更緊了些:“是麽?”

“自然是!”啊瘦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張圓悠悠的臉晃來晃去,“所以啊,小六以後就不用擔心了。玄文仙君和北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啊瘦立即糾正,“額……是玄文仙君和你交情不淺定不會找你麻煩,這樣一來,你就安心在地府待著就好了。”

凈寒仙君也跟著笑了笑:“啊瘦說得很對,小六,以後你只需安心待在地府就好了。”

“黑無常和白無常的後事處理得如何了?”

啊瘦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已經處理好了,過幾日就要送他們去凡間重新投胎了。”

重新投胎麽?這樣也好……

凈寒仙君覺著氣氛有些沈重,他幹笑幾聲,拍了拍我的肩:“我還有事,就先回了,小六,你好生休養,改日,我再來看你。”

我笑,但我知道,那笑定是十分難看:“好。”

凈寒仙君走後,啊瘦又陪我待了會兒,後來,他也回了,我便自己待在院子裏發呆。

大哥去了,啊昆去了,黑無常,白無常也去了,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這種感覺委實堵得我心中難受。

那麽……北堂呢?

為什麽坐上淩霄寶殿的不是他這個星君反而是玄文仙君?

心臟莫名一陣亂跳,我有些心慌捂住胸口,一只手扶著樹幹喘息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怎麽……回事……

第二日,我去了趟陰魂洞。

陰魂洞盡頭,五彩|金|剛中,鎖著一個熟悉的陰魂。

那陰魂發絲淩亂,頭發將自己的一張臉盡數遮住,我停住步子,只是低頭瞧著那陰魂。

陰魂覺察到了我的存在,緩慢擡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四只眼睛頓生怒火。

“你……還活著?怎麽可能?!!!”很明顯,對於我能活下來這事他很是震驚。不,不只是震驚,簡直是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

我無所謂笑笑,話裏話外全是嘲諷:“對,我還活著。怎麽樣?到最後,不還是你輸了?”

玉帝一雙眼睛猛地瞪大,眼中全是不甘:“本君沒輸,本君不會輸!”

“是麽?”我冷笑一聲,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道,“你若是沒有輸又怎會被鎖在陰魂洞?你說呢?前……玉……帝……”

後面三個字我故意加重了語氣,滿意看到玉帝一張臉從猙獰轉為蒼白,我滿意補充了句:“對了,聽聞前……玉帝不久就要投胎去了,聽說……”我眼角略過一抹解恨的笑,“好像……是畜生胎。”

“你胡說!!”聲嘶竭力的怒吼聲轉瞬間響徹整個陰魂洞。

我滿意笑笑,轉身出了陰魂洞。

對於癡迷於權利的人來說,權利盡失,受盡屈辱才是對他最致命的打擊。

咎由自取!

晚些時候,我去了閻羅王的住處。

殿外,當值的陰差瞧見我一把將我攔住:“陰判官,地君他身體不適……哎……”

身體不適?

閻羅王若是真不想見我,總該尋個旁的由頭,每回都用這些個不成樣的理由,也是太過拙劣。

我直接繞開陰差推門走了進去:“地君。”

空氣有短暫的停滯,閻羅王十分尷尬地將咬了一半的雞腿放回盤子,朝我幹巴巴笑了笑:“是小六哇!”

我走到閻羅王跟前,一臉的淡定道:“地君,我有一事不明想請地君幫忙解惑。”

方才的陰差緊跟著我追了進來,見眼下再攔為時已晚,他膽怯看了眼閻羅王,小聲解釋著:“地君恕罪,小的一時沒攔住陰判官……”

閻羅王沒空同他計較,隨意擺擺手將陰差給打發了:““知道了,下去吧。”

陰差識相低頭退了出去:“是。”

“地君對我避而不見絕不會只是因為要急著吃雞腿這麽簡單吧?”

閻羅王討好的笑僵了僵,但那也只是一瞬,很快,燦爛的笑再次在他臉上蔓延開來:“自然只是因為忙著吃雞腿。”

我冷了臉色,一本正經瞧著閻羅王:“地君同我說這話,您覺得我會信麽?”

閻羅王笑著同我打哈哈:“無論小六信與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事實?那我想問地君一句。”我單手撫上胸口,用力在上頭拍了拍,“那地君能否解釋一下,我這顆心,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地君瞧我拍得用力驚出一身冷汗,趕忙上前制止:“哎,小六,你輕點兒,小心把這心給拍壞了。”

“拍壞了?”就知道事有蹊蹺,我皮笑肉不笑,“地君是同我在說笑麽?正常的心這麽一拍怎麽會壞?地君這般緊張,莫不是這顆心有什麽問題?”

閻羅王起初只是看著我幹笑,後來笑著笑著,那笑就僵在了臉上,最後好不容易撐起來的笑徹底垮了下來:“小六說得對,你這顆心……的確……有問題……”

半個時辰後,我飛奔出地府朝著天庭疾行而去。

閻羅王說,玉帝在被眾仙制服之前,早就將我的一顆心捏得稀巴爛。

怪不得玉帝見到我那麽震驚?

原來,這顆心,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

到了天庭,我一把推開北堂的院子,裏頭,站了幾個人。

凈寒仙君,意塵元君,長燈仙人,還有已經成了玉帝的玄文仙君。

發現推門而入的人是我,眾人臉上俱是一僵:“小……六?!”

“他人呢?!”

他人呢?北堂……他人呢……

大家互相對視一眼,仿若是商量好了一般沒有人答話。

我徑自跑進北堂的屋子,前前後後足足找了五六遍,的確……沒有北堂的影子。

不光沒有北堂的影子,就連北堂留下來的仙氣都弱得厲害。

找不到人,我一時急了,拽住凈寒仙君的袖子道近乎哀求道:“凈寒仙君,北堂他……人呢?”

凈寒仙君瞧著我,眼底一股子哀傷油然而生:“北堂他……走了……”

瞧他肯開口,我立即追問過去:“什麽時候走的?!去了何處?!!”

凈寒仙君不說話,似乎在糾結著什麽,半晌終於重新開口:“小六,即使他不讓我們說,我還是要說。”

“阿黃!”玄文仙君喊住凈寒仙君,搖了搖頭,“北堂他囑咐過,不能說。”

凈寒仙君眼中帶了不忍:“可是,我不忍心。”

我一雙眼定定望著凈寒仙君,心中卻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勞煩凈寒仙君同我說實話。”

最後,凈寒仙君還是同我說了,結果的確紮心。

出了北堂的院子,我禦風一路狂奔。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周遭的氣溫逐漸低了下來,遠遠的,我看到了依舊飄著大雪的寒嵇山。

寒嵇山上,自己當初住的茅草屋還在那裏。

大雪肆意揮灑,夾著寒風鋪天蓋地砸將過來,落在身上。層層大雪將茅草屋覆蓋得嚴嚴實實,不仔細去看根本辨不出這原是個茅草屋。

屋前的院子裏,一排深淺不一的腳印。因著大雪覆蓋,痕跡早已被掩去了大半。

我一個俯沖,沖進了茅草屋。

外間沒有人,地上是一串熟悉帶了雪漬的腳印。

隔簾隨著冷風來回晃動,布簾搖晃間,我隱約能瞧見一個人影。

是……他麽?

裏屋沒有動靜,我獨自站在隔簾外,心情一度變得極為緊張,極為覆雜。

進去還是……不進去?

“咳咳……”

虛弱的咳嗽聲忽地響起,我來不及多想,直接掀了布簾沖了進去:“北堂?!”

屋子裏的人是北堂不錯,只是面前的人,一臉慘白,渾身顫抖,呼吸間全是厚重的喘息聲,哪裏還有昔日星君時的半分風華?

北堂瞧見我,立馬轉過頭去,他背對著我止不住地咳嗽,聲音極為冷淡:“咳咳咳……你……來做……什麽?”

心中一陣難受,像是被什麽堵住了肺管子,我直覺呼吸異常艱難:“北堂……你……騙我……”

“咳咳……”北堂弓著腰又咳了起來,他冷著聲音有些不耐煩,“騙你?笑……笑……話!”

我苦笑一聲,往前走了幾步:“是麽?你若沒有騙我,那你告訴我,你的心……去了……哪裏?”

北堂咬著牙硬撐:“簡直是……一派……一派……胡……胡……言……我的……我的……心……自然……自然是……在我身體裏……”

看北堂忍痛在我面前扯謊,我心中委實難受,一把扯過他的胳膊,迫使他直視我的眼睛:“好,好。”我強行將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訴我,這裏……又是……誰的心?”

北堂約摸沒料到我會這般篤定,他面上一股子震驚之色一閃而過,然後他無奈笑了,聲音粗啞虛弱:“阿黃,果然是信不過的。”

“北堂……”心口一陣子抽痛,我下意識捂住胸口,“你……為何……要騙我?”眼淚無聲滑落,落在風中,卻散在了他眼中,“你是想自己躲起來,死在這個無人問津的鬼地方麽?”

“不!”北堂深吸了口氣,“這裏……不是……鬼……鬼……地方……你……在這兒……待過,不是……不是……鬼地方……”

險些哭出聲來,我強壓住心底的酸澀:“所以,你是想躲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守著我和你的那些並不怎麽美好的回憶死去,對麽?”

北堂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說話。

“當年,你去長蘇山幫玉帝裏應外合是真,對我動情卻也是千真萬確,是不是?”

北堂繃著一張臉,嘲諷笑了笑:“小六,你莫要……自作多情……我……從未……對你……動過情……”他使勁拽著袍角,仿佛說這幾句話就已經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

我被他氣笑,心中莫名帶了一股子心酸:“後來你特意將我帶到寒嵇山,對我不近人情,萬分惡毒,不過是在玉帝面前做做樣子,為的不過是想保住我的性命,是不是?”

他震驚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垂下頭去:“你不要……在……這裏……胡說,我沒那麽……無私……”

“是麽?”我心疼伸出一只手,搭上他的臉。他的臉很涼,就如這寒嵇山上的雪一般,冷入骨髓,“後來你假裝在寒嵇山上將我殺死,其實是和地君商量好事後將我和啊昆的魂魄藏在地府,為的就是徹底將我從玉帝手中解救出來,是也不是?”

這一次,北堂沒有說話,眉頭卻越皺越緊。

“你本來不想同我有任何交集,因為怕玉帝發現我的蹤跡。”北堂默默收緊了拳頭,“你一直忍著不去地府見我的轉世,可是……你沒料到我會去天庭,而且還遇見了你。”

北堂深深吸了口氣,忍不住苦笑出聲:“原來……地君……也是個……不可靠的……”

我雙手猛地握住他的肩膀,眼前一股水汽氤氳而過模糊了雙眼,我忍著淚水心疼道:“之後,你忍不住一次次來找我,一次次幫助我,為的就是接近我,不是麽?”

“咳咳!”北堂身體虛弱晃了晃,依舊嘴硬得很,“不是!”

“你想著我轉世的容貌與雲賦雖有相似卻並不完全相同,於是你懷著僥幸心理想同我成親在身邊護著我,只是……你沒想到我會發現陰魂一事。”

“都說了……不是!”北堂一只手拍在桌子上,手背上青筋凸起一片。

北堂晃晃悠悠站起來要走,我一把拽住他的腕子:“於是,你便強行將我的陰魂壓制在自己體內,為的,便是怕我會想起往事與玉帝為敵。”

說到此處,北堂終於沒了反應,任由我拉著。

我無奈一笑,一連串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可惜啊,北堂,即使你千算萬算,玉帝還是發現了我。你和我……終究……還是要錯過……”

北堂肩膀猛地一抖,然後他忽然放聲大笑起來:“所以,我決定離開。”他回頭,冷冷盯了我一眼,“你以後……不要再來纏著我……我看了你……”他終是回過頭去,才吐出了後頭幾個傷人的字眼,“心煩。”

他作勢又要走,我一把將他拉住,無比溫和地一笑。一如多年前,我在長蘇山初見他之時,他的笑。那時,他眉眼淺笑,托載著一身的無上風華,那風華散落下來,便落成了我眼中那道最難忘的風景。

我伸手撫上他的眉眼,心中忽然一陣子拉扯。我強忍著疼,緩慢靠近,在他面頰上印下輕輕一吻:“北堂,好在,你心中有我 。”

“小六,我……你做什麽?!”

北堂伸手來抓我的手,無奈眼下他身體太弱,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我一把豁開自己的胸口,不帶半分遲疑。那顆心溫熱有力,跳動有力。我用力一扯便將之扯了出來,北堂驚恐瞪大了一雙眼睛,他拼命要阻止我不斷靠近的手,那只掏著他的心的手……

“唔……”

手掌盡數沒入北堂的胸膛,我瞬間失了全部的力氣。

看著北堂面上漸漸恢覆了血色,我終於放心抽回了手,往後倒去。

沒有想象中的冰冷,身體在接觸到地面之前被一人接住,北堂絕望的嘶吼聲響徹整座寒嵇山。那個瞬間,我似乎覺得就連寒風雪花上都渡了一層濃重的哀傷:“不!!!!!!!”

我微笑看他,身心是從未有過的輕松:“你還……活著……這樣……真好……”

“不!小六!我這就把心給你放回去!你放心!會沒事的!!”北堂雙眼血紅,害怕到渾身顫抖。

我輕輕搭上他的手,輕笑出聲:“傻瓜……方才取心之時……我已將渾身血脈……繃斷……你的心……放不……回去了……”

“你說什麽?!”北堂震驚瞧著我,全身像被抽空了力氣般頹然坐在了地上。

“我說……你的心放不回去……了……”

我笑著又重覆了遍,只是不知道是我的笑太過猙獰還是怎的,我話剛說完,北堂面上忽地沒了血色,他恐懼看著我,嘴唇止不住地顫抖:“小六,你的頭發……你的手……你的身體……”

瓊花花瓣四下散開,在屋子裏勾勒出一個個好看的花環,而我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變得虛無……

我的笑逐漸僵在臉上,這是……要走了麽?

這一刻,我忽地變得十分不舍,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北堂了吧?

我用力抓住北堂的手,淚水無聲留下,卻是透過身體啪嗒落在了地上:“北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話……我收回……”

“不!”北堂胡亂在空中抓著,雙手卻是直接穿透了我的身體,“你不能收回!我不讓你收回!!不準你收回!!!小六,你聽到了麽?我不準!!!!!”

“北堂……”我面上笑著,身體卻逐漸四散而去,“對不住……我……要失言了……”

花瓣盡數散開,模糊了我的視線,也模糊了自己的一顆心。

北堂,這輩子,能遇到你,已是我最大的幸運。

淩空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是我生命盡頭殘留的最後一抹聲音。

“小六!你回來!!”

北堂,我想回來……只是可惜……我……回不去了……

曾記得,那年初見北堂之時,他身披紫霞裹水而來,眉間雲月,是那天河邊的風景,好看得令人失神。

我就那麽癡癡站著,看著他,沒了表情。

那時的自己真的好傻,明明喜歡,卻非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形容。

真的……好傻……

北堂,如果再活一次,有句話我一定要對你說。

初見君,一心怦然,覆見君,兩相思量,再見君,一眼……萬……年……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