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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趙氏陰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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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宣出殯那日,姜憐心與畫末一道,攜了眾仆婢趕往秦府。

那一日天氣陰沈,自前夜裏就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如此哀婉不絕,仿佛是為枉死之人的低聲嗚咽。

至秦府時,前來祭奠的賓客已到了大半。

正堂前不大的院落裏站滿了白布麻衣的人們,輪換著上前在那大大的奠字下上香祭拜,那其中有與秦宣親厚的掌事,有姜家生意上的來往之人,亦有秦宣的親戚友人。

人們紛紛哀嘆著這場喪事的突然,兼送有花圈挽聯直擺到秦府的門口,場面也算氣派。

那秦宣的妻小尚且哭得昏天暗地,見姜憐心一行到來卻也不忘上前相迎,又一再的跪地作揖,謝家主親自來府上全持,全了他夫家最後的一點兒顏面。

姜憐心見了心下不忍,忙將她們扶起,又當著眾人的面把秦宣如何盡忠職守,如何為人處世好生讚揚了一番,至於那些背地裏做的勾當則只字不提。

秦宣尚且稚嫩的幼子聽到這些,一時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拉了她娘的衣角,嘴裏斷斷續續的嗚咽著:“虎子他們說得不對……我爹爹是善人……不是奸商……。”

看到這一幕,姜憐心難免心下愧疚,若非為了離間秦宣與趙歡而故意對他委以重用,也許今日便不會有他的喪禮。

正暗自神傷,擡頭間卻望見正朝這邊走來的趙歡,姜憐心於是忙裝出一臉笑意拱手道:“秦宣是姜家商號的掌事,喪禮之事本該由憐心承擔,當真是有勞舅舅了。”

說話間,她的目光始終毫不避諱的與趙歡對視,她努力的想要從他的目光裏看清,是否那其中藏有一絲一毫的悔恨或者不忍。

趙歡的神色卻十分正常,除了眼底那一絲應景的哀戚,再無別的情緒,真叫人不得不相信秦宣之死確實是個意外。

他亦拱手向姜憐心回了一禮,繼而側過身子朝著秦府內做出禮讓的姿勢:“一家人何須多禮,家主請進。”

姜憐心便提了衣擺跨入秦府,繞過門口的雕石屏風,正對的就是靈堂。

因事發突然,那靈堂布置的甚為簡潔,不過仗許白綢懸於屋楣之下,堂中兩邊擺了幾個花圈,正中央停著秦宣的靈柩,棺木的頭前擺著香案和牌位,如此便了,再無其他繁覆的裝飾。

姜憐心於是行至靈前,燃起香拜上三拜,再往燃火的銅盆裏添了一沓紙錢,就算完成了祭拜之禮。

她個人行過祭禮罷後,又以主持之身份,攜著眾賓客行罷一應儀禮,整個儀式才算完成。

待儀式結束後,秦家已備好酒席,只等眾賓客用過之後便可行出殯之禮。

姜憐心本就無甚胃口,又見秦家妻小立在桌前仍舊泣不成聲,心下愈加不忍,只夾了幾筷子清淡的菜葉,勉強扒了幾口,簡單意思下也就罷了。

奈何那些前來吊唁的商人們多是沖著這姜家家主而來,接二連三的來與她敬酒,偏又礙著顏面不好推辭,她便也不得不飲了數杯。

說來姜憐心酒量實則也不差,眼下倒還清醒,只是那畫末偏最惡她飲酒,先是一臉不悅的坐在她身旁,後來索性起身,將她欲飲之酒盡數接過來一仰而盡。

敬酒者見畫末面色陰沈,自然也會察言觀色,便漸漸散去,而姜憐心亦為他這突然的舉動驚詫無比,半晌看著他的臉不曾回過神來。

待重心意識過來時,卻是一名秦府的丫鬟在與她添酒時,不小心潑在了她的衣裙上。

那丫鬟滿面驚惶,忙跪下/身來與她擦拭,嘴上連連告饒:“都是奴婢的錯,請姜小姐饒命啊!”

姜憐心見那丫鬟也是無意,便安慰她道:“不妨,不過是汙了件衣裳,犯不著要你的命。”

得了她的話,丫鬟總算漸漸緩解了驚懼,又對她道:“這衣裳汙了,怕也不便,還請姜小姐隨奴婢去後院裏尋件衣裳換上。”

姜憐心低頭間見那衣罷上沾了大片酒漬,確實不便示於人前,便欲起身隨那丫鬟前去,怎料一只手卻被畫末暗自擒住。

姜憐心自然知曉他擔心何事,擡頭看了看酒席間,見趙歡正與人相談甚歡,便與畫末道:“我去片刻就來,你且在這裏觀望。”

她言下之意是讓畫末在此監視趙歡的舉動,又道今日賓客眾多,趙歡即使有什麽企圖,對她也不便下手,即便出了什麽事,畫末可自她身上散發的那股所謂香氣尋到她,而她也可利用藏在袖中的通靈符向磯元求救。

想到這裏,姜憐心便放下心來隨那丫鬟往後院去更換衣衫。

那丫鬟領著她來到一處廂房內,又送來一套衣裙,對她道:“這件衣裙是夫人新裁的,還不曾上身,奴婢方才請示了夫人,夫人特命奴婢伺候姜小姐換上。”

這些更衣之事,姜憐心素來不喜假以他人,便對那丫鬟道:“替我謝過你們夫人,至於更衣便不勞煩你了,我自己來就好。”

丫鬟猶豫了片刻,見她堅持就只好應了,臨出門前又端起方才擱在一旁的瓷碗道:“夫人怕姜小姐飲酒後見風,沾染了風寒,故命人備了醒酒湯,請夫人趁熱飲下。”

姜憐心將那湯藥看了一眼,仍舊維持一臉笑意道:“實在有勞你家夫人,待我換過衣裳自會飲下。”

待那名丫鬟退出屋外,姜憐心便重新關好了門,換罷衣裙才將那碗醒酒湯端了起來,卻將整碗都倒進了一旁的盆景之中。

如此非常時期,還是小心謹慎得好。

姜憐心這樣想著,收拾好瓷碗,正準備推門出去,卻覺到腦中一片眩暈,緊接著手腳一軟,整個人都跌倒在地。

她拼命的掙紮著,奈何整個身子都似灌了鉛那般沈重,竟半分也不得動彈。

為何如此,今日酒未過量,方才分明也不曾飲這碗醒酒湯。

姜憐心暗道不好,卻又不知何時著了道。

眼見著思緒越來越模糊,她努力移動目光向四周查看,終於在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尋到角落裏的那只香爐,其上氤氳的青煙無色無味。

過往在那些奇聞異志的書中就曾見到過:“北方山林中有青木,以火熏制可得香料,焚之無色無味,可致昏迷”,只恨自己不曾提防。

後來,姜憐心是在徹骨的冰寒中醒來的。

恢覆意識之初,除了四肢腕處劇痛,身子還是輕飄飄的,她只當是那熏香的藥力未過,然而睜開眼睛時卻並非她所想。

姜憐心難以置信的發現此刻的自己竟身在一處幽暗的密室中。

密室的地勢很低,幾乎灌滿了冰寒之水,而此刻的她正被鐵索拉扯著四肢,腰以下的半身都浸泡在水中。

那輕飄飄的感覺正是水中的漂浮之感。

順著唯一的光源望去,可見一排鐵柵在上方封閉了唯一的出口。

很顯然這裏不僅是一個密室,還是一個牢房。

姜憐心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只是不知方才她昏迷了多久,此刻她是否已經被偷運出秦府。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她,正思考著這些問題,卻聽得一陣響動隔著那鐵柵傳來。

姜憐心立馬全身警惕,擡頭看向鐵柵後的通道,但見一襲華貴的織錦衣擺映入眼簾,接著便出現了趙歡搓著手拾級而下的身影。

她於是默然看著趙歡一直行到鐵柵前,緩緩蹲下/身子,而後與她對視良久。

無聲的對視就如同兩人間的對峙。

趙歡將她看了許久,先是皺了眉,繼而卻忽然抽動臉皮仰天大笑。

“不愧是我趙歡的外甥女,果然好膽魄,我只當你是藥性未過,不想落得如此情狀,你竟沒有絲毫驚懼。”

把你丟進黑咕隆咚的冰水裏,你且試試驚不驚懼。

姜憐心於心下怒罵,面上卻還故作沈著,只想著拖延時間,好叫畫末尋著氣悉找到自己。

她仰起頭面對鐵柵外的趙歡道:“不知舅舅大費周章,騙我至此,所謂何事?”

“誒,急什麽?”趙歡又搓了搓手,一改往日城府,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在這秦府中造了這個水牢,終於等到今日於其中款待家主,不好生享受一番,豈不浪費,況且出殯後眾人已散去,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他說著,忽然拉了拉身旁的一根手柄,禁錮姜憐心四肢的鐵鏈便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接著她整個人便又往水中沈了幾分。

隨著水面覆過胸前,那陰寒之氣也仿佛深入心髓,直凍得姜憐心連呼吸都開始打顫。

然而她亦捕捉到他的話,原來她現下還在秦府之中,只是既然秦宣的靈柩已經出殯,畫末沒道理還未發現自己已經失蹤,怎麽不曾尋來。

正當姜憐心思考這些問題之際,趙歡卻又將手柄拉動,隨著鎖鏈的拉伸,那冰寒之水已然沒至她的脖頸。

姜憐心下意識的張開嘴喘息,莫論在水中本就難以呼吸,光是那水裏的寒意已是極大的折磨。

而今本意是深秋霜重之際,水牢裏又格外陰冷,再加之冰寒之水,姜憐心覺得自己就好似被打入了寒冰地獄,深陷其中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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