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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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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在聽完蘇夏草的話以後,郭隊長心裏雖有些激動,也對喬福產生了一定的懷疑, 但他終究不像那些年輕人一樣,莽撞又沖動。他知道這喬福是橋頭大隊的人, 還是在公社工作的人,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 哪怕自己是靠山屯的大隊長,也還是不能輕易抓人的。

為此, 在苦思冥想了片刻後, 郭隊長想出了一個好計劃。

郭隊長小聲嘀咕:“糧子,我覺得咱們,可以這樣……”

蘇有糧面露遲疑:“這事兒……能成嗎?要我說大隊長你直接把人按住不就得了。”

郭隊長:“試試總比不試的強, 那抓賊得抓現行,不能隨隨便便抓人的。”

蘇有糧:“……行吧, 那我得先找人回家通知我媳婦兒和閨女一聲,告訴他們我晚上不回去了。”

兩個人嘀嘀咕咕好一會兒後,蘇有糧對計劃表示了同意後, 便率先離開了辦公室去找林七, 將大概的事情說明以後, 囑咐他先回省城,順便再把自己今天晚上先不回去的事兒說一聲,還特意叮囑了林七暫時先把隊裏頭的事情告訴蘇秋月, 免得她膽小。

而在蘇有糧離開以後, 郭隊長則又跟著同蘇夏草說這她一會兒要做的事情。

郭隊長認真道:“等會兒你二叔會跟你一塊兒回去老蘇家,到時候你要借著他的名義來留住喬福,想方設法讓他改變傍晚就離開靠山屯回去橋頭大隊的計劃, 再在老蘇家住上一宿,這就是你的任務,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摻和了。”

蘇夏草道:“那他要是非要走呢?”

郭隊長道:“如果他非要走,那就只能采取強制手段了,但盡量還是不要,畢竟抓賊要抓贓,沒有證據的話,最後這事兒,可能也就只會不了了之,到時候……”

到時候,一旦不了了之給他放出來,倒黴的就該是我了。

蘇夏草在心裏頭替郭隊長補充了後半句。

為此,她點了點頭,鄭重地說道:“我一定會努力說服他的!”

見蘇夏草明白了自己話裏隱含的意思之後,郭隊長點了點頭,又跟站在旁邊全程都只是負責旁聽的婦聯主任說了幾句,再三強調了這件事情一定要把住嘴,不要說給隊裏頭其他人的話以後,幾個人就都各司其職,各忙活各的去了。

但囑咐了這麽半天,對於郭隊長的計劃,卻還是天知地知他知蘇有糧知。

哪怕是在場的蘇夏草和婦聯主任也都能沒能共享這個計劃,純屬一個聽吩咐辦事的工具人。

但實際上郭隊長的計劃很簡單。

就像是捕魚那樣,喬福是“魚”,蘇有糧是“魚餌”,蘇夏草是掩護魚餌的“水草”,而郭隊長自己則是伺機行動的捕魚人。

喬福不是和李耀祖一樣,想要得到關於蘇秋月和“76殺蟲劑”的第一手資料嗎?

那作為蘇秋月的親爹,蘇有糧這個“魚餌”的出現絕對是喬福不願意錯過的。

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看這條隱藏在李耀祖背後的“魚”會不會上鉤了。

不過在計劃實施以前,蘇夏草卻在回去以前,偷偷找了一趟蘇有糧。

“二叔,如果喬福真的是漢奸走狗,那作為舉報他的我,應該也算是能將功補過,也算是幫了秋月避免危險了吧?”

“你想說啥?還是說,你想以此讓我幫你啥就直說吧,我和你爸早就已經分家了,而當年你都做過啥事兒你自己也比誰都清楚,所以夏草啊,你跟二叔我這兒就別整那些虛頭巴腦的了,直接說就行了,能幫我就幫,不能幫你也別怪我。”

面對蘇有糧這樣的態度,蘇夏草也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只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將自己如此做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

“我是想請您幫我……”

……

在回到老蘇家的院子裏前,蘇夏草看著自己手裏從婦聯主任那兒拿過來的一小盆豆腐,又想到這幾年自己嫁給喬福以後過的痛苦日子,最終還是堅定了目光,大步走進了院子裏,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那樣,同院子裏正抱著才剛三歲多一點的小弟蘇金寶逗弄的王翠芬和李秀芹打了一聲招呼。

“媽,奶,我剛出去跟李四叔家換了塊新磨出來的豆腐回來,中午的時候你們不是說小弟這牙口嫩,嚼東西費勁嘛,晚上咱就咕嘟塊豆腐吃,這個軟和!”

這是婦聯主任幫蘇夏草想出來的,一個她出門小半個鐘頭的,一個不會被喬福懷疑的理由。

而事實證明,這個理由是真的很不錯,起碼在王翠芬和李秀芹看到豆腐以後的滿意神情來看,她們就已經相信了,那向來都不太喜歡老蘇家人的喬福也就不會太過懷疑了。

看見蘇夏草手裏頭專門給蘇金寶換回來的豆腐,王翠芬對這個曾經讓自己和家裏人都險些蒙羞的閨女也多了慈愛,笑著說道:“你看你,這都嫁出去的閨女了,咋還能天天想著娘家的事兒,不過你對你小弟好也應該,畢竟也是親姐弟,再加上你男人,我這大姑爺人品也好好,不在乎這個,要不然換了其他家的老爺們,哪兒能為了讓你在秋收的時候騰清閑,帶著你回娘家來呢。”

對於王翠芬口中喬福人品好的話,蘇夏草只抿著嘴勉強一笑,轉而將話題引到了蘇有糧身上,她說道:“說起來我在回來的時候還看見我二叔來著呢,看他那樣子像是剛到大隊,一扭身就去了大隊長辦公室,也不知道是為啥來的。”

“你二叔?他咋這個時候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瞅著就是他沒錯。”

一聽說這個,原本一直沈默不語的李秀芹整個人就精神了起來,連忙追問道:“那你跟他說話了沒?他等會兒回不回來啊?還有,你二嬸兒和秋月呢,是也跟著回來了嗎?”

見李秀芹這番做派,這幾年隨著兒子長大也多了不少底氣的王翠芬忍不住陰陽怪調地說道:“媽,咱們可都已經和二弟他們分家很久了,二弟也已經有三年就算是回來大隊也不會進家門,就更別說自打分家以後就再沒回過大隊的二弟妹和侄女了,這些你不都清楚嗎,咋還這麽問話呢?那喬福可還在屋子裏頭呢,你這樣可不是讓咱家姑爺看笑話?”

這話說出來,李秀芹沈默了。

三年的時間,讓這個一直還留在靠山屯大隊裏將日子過得如同原地踏步的老蘇家改變了許多。

在前年,蘇有年因為工作表現優異,被調去了公社上班,工作了一年以後,又在去年的時候,將他們三房住的西廂房以兩百塊錢的價格賣給了蘇有田,帶著劉梅和兩個兒子去了公社生活,到現在也只回來過一趟,還是因為攢夠了錢在公社上買了一間小房子回來遷戶口的。

再說蘇有田和王翠芬兩口子,在給蘇春桃和蘇夏草嫁出去以後,得了小一百塊錢的彩禮錢不說,還從周翠蓮那邊得到了一百塊錢的封口費,封的就是關於隊裏頭蘇夏草和傳聞中已婚男人的事兒。而在這樣恬不知恥的行為下,兩口子手裏頭是也有了三百來塊錢,還不包括他們平日裏攢的錢,和已經被他們視為自己所有的蘇鐵柱和李秀芹手裏的錢。

為此,在蘇有年說要搬去公社生活想要賣房的時候,兩口子便把三房住的那間西廂房給買了下來,算是徹底一家獨大了。

蘇有田和蘇鐵柱倒是沒啥,整日也都還是和以往一樣,上工、下工,吃飯、睡覺。最多就是在晚上睡覺的時候,過完年就要滿六十歲的蘇鐵柱會時不時惆悵於和二兒子的疏遠,以及小兒子不在跟前的事情,但也只是想想。

反倒是王翠芬,因為生了兒子金寶,倆閨女嫁得也都不錯,手裏頭也有了活錢兒,對李秀芹的態度也是越發肆意放縱了起來,像是要把自己頭些年沒能生下兒子時受到的搓揉都報覆回去一樣,整個人都跋扈了不少,尤其是在去年李秀芹上工摔了一跤,摔得人險些中風以後,王翠芬的態度就隨著李秀芹的沈默而越發囂張起來。

而李秀芹也因為那一跤摔得身體開始走下坡路,雖然走路和說話也都還算利索,但不能再上工掙錢的緣故而對王翠芬的所作所為也只能選擇忍受,沒有了以前逮誰罵誰的架勢,更沒了當初罵遍大隊無敵手的樣子了。

像是此刻,面對王翠芬的話,剛剛還用希冀的目光看著蘇夏草的李秀芹就這樣暗淡了神情,低著頭用和之前相比略顯遲鈍的動作繼續擇著手裏的菜。

李秀芹的這種表現,讓王翠芬見了很是得意解氣,心想道,你生了三個兒子有什麽用,老二早就跟你離了心,老三也嫌你不中用帶著老婆孩子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現在除了我們大房願意管你吃喝以外,還有誰樂意搭理你。那蘇有糧就算是去省城生活了又怎麽樣了,不還是一年一年不回來看你嘛!

在王翠芬冷哼著對這個曾經畢恭畢敬的婆婆冷言冷語的時候,蘇夏草已經被從屋裏頭走出來的喬福拉到了一邊。

喬福審視地看著她,問道:“你是說,你剛去換豆腐的時候看見你二叔回來了?”

被喬福這個狗男人折磨了三年的蘇夏草面對他打量的目光,身體下意識地瑟縮了片刻後,才聽她囁嚅道:“是,就在我去換豆腐的路上,回來的時候就沒看見他了。”

見蘇夏草如此膽怯自己的這個這樣,喬福心裏帶著一種扭曲的滿意,可他也知道孰輕孰重,沒有跟蘇夏草說別的,而是繼續問著關於蘇有糧的事情。

“那他看見你了嗎?”

“沒,我瞅見他的時候,他已經進大隊部的院子裏頭去了。”

“手裏沒拿著什麽東西?”

“好像拎著什麽,但我沒看清。”

“就他一個人回來了?”

“對,就他一個人。”

“……”

在連著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喬福沈吟片刻後,對蘇夏草說道:“結婚三年我帶你回娘家的次數的確不多,想來這才剛待了兩天就回去你也是舍不得……既然這樣的,那今天咱們就不走了,等明天或者是後天再回橋頭大隊去吧。反正孩子那邊也有我爸媽看著,多待兩天也沒關系。”

聽著喬福話語中明顯帶著施舍意味的態度,蘇夏草低頭說好,可指甲蓋卻已經死死地扣進了手掌心兒的肉裏。

這樣的語氣,多像是從前她那些“主顧”給自己塞錢時,錢沒多少卻慣會占便宜的樣子啊……想到這裏,蘇夏草原本還有些這幾年被喬福折磨得膽怯的心情一下子就沒了。

緊接著湧現出來的,是她為自己重生回來做了那麽多錯事卻過得仍不如意的痛苦,也是她為自己自食惡果的悔恨,是她這幾年被喬福折磨,對無望生活的怨恨……而隨著這些覆雜的情緒一同累積成的,便都是蘇夏草對喬福的深深恨意。

而就在院子裏的幾個人都各懷心思的時候,院子外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蘇有糧來了。

……

在蘇夏草利用蘇有糧回大隊的事情將原本計劃下午就回橋頭大隊的喬福挽留住以後,蘇有糧的主動上門,和開口就說出來的,他這趟回來是要去山上采草藥以幫助蘇秋月繼續研究新藥劑的話,和拿出來的所需草藥的圖紙成了蠱惑喬福的最關鍵一擊。

而在蘇有糧通過蘇鐵柱和李秀芹,並用手裏提溜的一斤豬肉成功擁有了在老蘇家住上一晚的居住權後,喬福這條“大魚”就這樣,上鉤了。

夜半時分,伴隨著蘇有糧的一聲“抓賊”,喬福這個體面人就這樣被抓了一個正著。盡管,他“偷”的只是一份蘇有糧隨手繪制出來的圖紙,可能叫他這樣一個在公社工作,不缺錢花也不愁富餘日子的人冒風險潛入自己媳婦兒二叔,也就是蘇有糧臨時住的堂屋,只為了偷這一份在所有人看來不值一分錢的圖紙,也就代表了他心中有鬼,也間接證明了他可疑的身份。

被民兵按在地上的喬福目眥欲裂地吼道:“你們憑什麽這麽對我?靠山屯大隊的人就這麽蠻橫嗎!”

見對方猶不死心,郭隊長也沒客氣地說:“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自己不清楚嗎?現在還跟這兒喊什麽,是想要把你的同伴喊來幫你?但根據李耀祖的供述,你就是他唯一的同夥。”

能以華國人的身份被策反成其他國家特務,對自己的國家沒有半點忠誠的人,又怎麽可能對其他國家有啥歸屬感呢。所以,在晚上郭隊長正在專註於晚上關於喬福的行動時,只不過被餓了兩頓的李耀祖,他就主動找到了郭隊長,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給招了。

為此,哪怕喬福不承認,他也已經暴露了。

在事後知道了這件事的蘇有糧:“……所以我就說不用我來,大隊長你知道我為了畫那一張圖紙有多費勁嗎!”

正在發愁匯報怎麽寫的大隊長:“……那個啥,糧子啊,你會寫報告嗎?”

“……”



而等到長久的審訊、取證、量刑階段結束,省城也完成了因這次事件而開展的對於特務的排查清掃工作以後,蘇秋月才後知後覺地知道這件事兒。

而這個時候,已經是1976跨1977年的春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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