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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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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惠有些惴惴不安地看著窗邊, 手裏拿捏的洋蔥早已經被不自覺的女主人捏得稀爛, 指甲深深滲透裏面,再看不出來一絲原本應該有的樣貌來。

別怕!千萬別怕!方惠在心裏暗自給自己打氣, 今天女兒就要回來了, 她絕對不能讓這些怪事繼續發生了!

躡手躡腳的把手裏的洋蔥放下,方惠無聲無息的從刀架上,緩緩抽出一把水果刀, 腳下的拖鞋也走到一半就脫了下來。

身影漸漸走到窗邊方惠屏住呼吸, 布滿老繭的手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薄薄的窗簾。

“叮咚!”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方惠捏在手上的手頓時摔到了地上,她有些慌張地放下窗簾, 匆匆忙忙地把刀子放好,才穿上鞋過去開門。

“惠姨, 我回來……了……”

白芷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繼母臉上的眼淚,急忙沖過來有些笨拙地替她擦了擦, 疊聲問道, “怎麽回事?惠姨你怎麽哭了?”

“沒事沒事, 就是剛才在切洋蔥, 沒聞見我一手兒的洋蔥味嗎?”

方惠眼神有些閃躲,卻反過來安慰她。

“這兩位是……是學校裏的老師嗎?”

方惠註意到門前站著的巫黔和時謙,有些驚訝地看多了兩眼時謙, 才低下頭問白芷。

鼻子裏確實嗅到了洋蔥的味道, 白芷也切過洋蔥, 確實不小心就會淚流成河,她姨應該不是在騙她。

聽她姨問起身後的人,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人給請了進來,一邊介紹起來。

“惠姨,這是我在事務所請回來幫我們看看家裏的怪事的專家,這是老板巫黔,旁邊是他的師弟,時謙。”

巫黔禮貌地沖著這個女人點了點頭,眼睛掃過她的面相,一生清貧有不少挫折,但是家庭美滿晚年幸福,普通人裏也算是個不錯的命格。

眼睛又隨意地掃過了這個房間,客廳入眼擺放著一臺被布裹起來的電視機,想來,就是那臺有問題的電視機了。

被稱為巫黔師弟的時謙則是掙紮著看了一下女主人遞給他拖鞋,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方惠立馬笑了笑溫柔地說道。

“沒關系,不習慣的話直接穿鞋進來吧,反正今晚小芷也是要幫我一起大掃除的。”

“你就穿進來唄,我們家沒那麽多規矩。”白芷利索地把自己的鞋換上,才和她姨解釋一下,“他有點潔癖,不太習慣用別人的東西。”

方惠了然了,“時先生可能從事出醫學方面的工作吧,我認識幾個小姐妹,都這樣。”

時謙沖她還算溫和的點點頭,“謝謝。”

把人請到沙發上坐下,白芷這才覺得,家裏好像有點暗,她起身走到窗邊,“惠姨你在廚房也不覺得暗嗎?都不拉開窗簾……”

“你別動!”方惠端著茶水走出來,看見她的動作,聲音猛地拔尖,茶水一扔直接沖了過去把她拉到懷裏離開窗口,一副驚疑不定的模樣。

白芷被嚇得有些花容失色,但是她很快就想到了什麽,急忙擡頭看著她姨,“是不是又出現了?惠姨你剛才騙我!你快告訴我,這次又是什麽?”

方惠看著她,臉色十分勉強,卻並不打算說實話。她好不容易把小芷勸到學校去住,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不會繼續在學校裏呆著,要回來陪她的,那怎麽行?萬一出事了呢?

她已經老了,就算出事了也無所謂,但是、但是小芷還年輕……

打定了主意,她收起了心裏的害怕,抿著唇勾起一個弧度,“沒事,真的沒有,我最近都沒看見什麽。”

“不可能!你一定是又看到什麽了,這次是在窗邊對不對?”白芷哪裏可能這麽輕易就被她給騙了,她稍微一想,就猜到了這個可能。

不然的話,她姨怎麽可能這麽大反應?

那邊兩母女在掙紮,這邊時謙眉心擰出一個結來,扯著紙巾要給巫黔擦他身上的茶水。

剛才方惠沒註意把茶水直接扔開,巫黔反應快,把茶水接了個穩穩當當,只是多少有些撒了出來燙到了他的胸腹上。

看老五這跟苦大仇深似的模樣,巫黔忍不住拿過他手裏的紙巾自己擦拭,一邊打趣他,“不過是被燙一下而已,又不是燙到你,你這麽緊張幹什麽。”看得他差一點以為他不是被茶水燙到,而是被人捅了一刀了。

……不想理這個白癡了。時謙扭過頭看著還在糾結的那對母女,直截了當的開口。

“我們就是過來解決這個事情的,能快點進入正題嗎?”

他的口氣很平淡,但是還在爭吵的兩人,立即安靜了下來。

方惠這才想起來白芷剛才介紹他們說的是什麽了,她有點擔心地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看白芷,小聲地問道。

“你老實說,你請他們花了多少錢?你的零花錢還夠用嗎?”

不怪她擔心錢的問題,她現在才發現時謙往那一坐,硬生生把他們家的小客廳給帶上了幾十個檔次,仿佛瞬間變成了什麽五星級酒店似的,感覺收費就很不便宜的樣子。

白芷心裏也不知道對她姨應該是笑還是哭好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擔心她的零花錢問題,她就不能多替自己著想嗎?

推搡著人過去在茶座邊坐下,白芷這才頗有些不好意思,“我姨就是有點過於擔心我了剛才,你們沒被嚇到吧?”

方惠這也才發現巫黔身上的茶水漬,頓時一張臉蛋燒了起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這件衣服很貴吧……”

話還沒說完,巫黔先打斷了她,“沒有的事,這是常服,不值錢的。還是先和我說說,你們這裏發生的情況吧。”

方惠看了白芷一眼,白芷趕緊沖她擠了擠眼睛,她才點點頭。

“首先,就是電視機的問題了……”

方惠小心翼翼地把包裹著電視機的布掀開,然後把電視給打開放了一會兒,沒多久,電視裏果然開始出現一大片的雪花,方惠正想解釋什麽,巫黔突然咦了一聲。

“靈氣為鎖,小鬼現形,縛!”巫黔輕喝一聲,一道符箓頓時飛向了電視機旁,下一秒,方惠和白芷忍不住尖聲叫了起來。

那道符化成的鎖鏈,居然真的鎖出來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那惡鬼模樣的東西甚至還在不斷扭動,發出讓人聽著就發毛像嬰兒一樣的哭喊聲!

方惠下意識把白芷抱在懷裏,“沒事沒事,抓住了就沒事了,寶貝兒別看。”她的臉色明明蒼白得不像樣,雙手也下意識得哆嗦起來,卻還是牢牢地把白芷的臉摁在她的懷裏,白芷突然就有些淚目了。

“不過是普通的小鬼,有人作法請了它們,它們就會到別人的家裏鬧事,再帶我去其他的地方看看吧。”

巫黔上去隨手拎起那只小鬼看了一眼,那只小鬼頗為嫌棄地沖著他比了個腳丫子,巫黔頓時啞然。

難道他看起來很好欺負嗎?不然這個小鬼明明都是他的階下囚了,還敢這麽沖他比劃?

“我帶你去!”白芷紅著眼睛從她姨懷裏出來,用手掌輕輕揉了揉眼睛,才自告奮勇地帶著巫黔大踏步往前走。

“誒小芷……”方惠連忙上去想把人叫住,白芷卻沖她笑得一臉堅強,“惠姨你在家裏呆著,這事兒就交給我解決吧!”

她不可能永遠都讓惠姨保護她的,她大了,是時候反過來保護惠姨了。

方惠看著她帶著兩個人往她們平常常去的公園走過去,心裏頓時又欣慰又難過。孩子大了,她的庇護自然也就不算什麽了。但是孩子懂事了,知道要保護她了,她又忽然覺得,心裏仿佛喝了蜜兒一樣甜,那滋味是言語沒有辦法描述的。

白芷帶著巫黔和時謙兩個人轉了一圈,巫黔手裏的小鬼也被鎖鏈串成了一條,白芷鐵青著臉,她還真的不知道,她們身邊,居然有這麽多的小鬼!

“巫先生,這些小鬼,是只會纏著我和惠姨嗎?”白芷忍不住問。

巫黔正在教訓為首這個頭頭的小鬼,也就是剛才沖著他比了個腳丫子這只,聞言扭過頭看了一眼她臉上的表情,點點頭。

“對。你們看不見,你們兩個的身上,被人下了一個印記,這些小鬼就是靠著這個印記,一直在你們周圍纏著你們的,旁的人,他們一般也沒有什麽興趣去鬧事。這些小鬼大多數都是早夭的小孩,家人沒有好好安葬為他們送行,他們自然也就不能去投胎,因為力量有限,一般會被一些有心人請去做點壞事,來換取報酬。”

在他手裏晃悠的小鬼聽見自己被人戳穿了老底,頓時十分不爽地沖著他齜牙咧嘴起來。他後面的‘小弟們’一看老大這樣了,也趕緊趕著沖著巫黔做鬼臉。

這可是實打實的鬼臉了,饒是巫黔見多識廣,一下見到這麽多張,也免不了被震撼了幾秒。

“聒噪。”一直站在旁邊不吭聲的時謙,突然大踏步上前,眼睛銳利地盯著這群小鬼,冷不丁地吐出了兩個字。

這群小鬼頓時齊刷刷地打了個冷戰,為首的小鬼老大看了一眼時謙,再看一眼巫黔,突然默不作聲,安安靜靜地仿佛像是一件衣服掛在桿上一樣。

時謙頓時扭過頭來,頗有些邀功的意味看著巫黔,“你看,這樣就安靜了。”

巫黔:“……”這不科學啊,什麽時候,老五變得這麽不受待見了?

時謙伸出手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

“話說剛才那個大姐被嚇成那樣,窗口是不是應該也有一只?”不然的話,總不會是那個女人自己突然發瘋吧?

“對!應該是有的,我姨剛才肯定是被嚇到了。”白芷也反應過來,趕緊跟著點頭,一扭頭就帶著他們往家裏趕。

“還有嗎?”巫黔卻有點狐疑起來,數了數手裏的串串,沒錯,十四只。像這種拉幫結派的小鬼群體,幾乎都是十四只最為合適,很少會多於十四只的才對。

“你們還有同伴?”巫黔把小鬼頭頭的腳丫子倒過來拎著,後面的十三只小鬼頓時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一個跟一個歪七扭八的樣子,除了看起來鬼氣纏繞讓人覺得有點不舒服之外,哪裏還有剛才那種嚇人的氣勢?

白芷差一點沒噴笑出來,腦子裏全是‘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個娃……’這種魔性的歌聲在循環洗腦,只好默默地把頭扭了過去,假裝自己什麽也沒有看見。

小鬼頭頭倒是個有志氣的,一臉倔強,打死也不說的模樣。

巫黔撓了撓下巴,沖著時謙招招手,“老五你過來問問。”

時謙點點頭,步子還沒邁開,那個小鬼頭頭頓時像是良家少女看見了即將上線要糟蹋她的流氓混混似的,雙臂環胸猛地放聲尖叫起來。

巫黔被這叫聲弄得頭皮發麻,他是真的不明白同樣是嗓子,怎麽會有的嗓子裏就能發出這麽讓人受不了的高分貝。

“閉嘴!”時謙剛才還覺得有點得意的心情頓時一團糟,他比巫黔更討厭這種歇斯底裏的尖叫,有些氣急敗壞起來。

那個小鬼頭頭一聽他開口,頓時閉上了嘴巴。串在下面的十三個娃也頓時安靜如雞。

扶額,巫黔無奈地擺擺手,“算了,我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也問不出來個所以然。

三個人打定了主意,就往原路返回去。

方惠利索地從冰箱裏拿出了點中午她特意買給女兒的水果,洗好切好擺上果盤,想了想,又把其他幾個直接洗過之後單獨放在一個幹凈的小碟子裏。

那位看起來十分貴氣的先生有潔癖,估計是不願意和其他人用同一個碟子的。

準備好了這些,正好家裏那個古老的座鐘鐺鐺的響了起來。

“七點了啊……”她喃喃自語,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電視機。

之前沒出事的時候,她和小芷正追著一步很狗血的言情劇,叫做《你的青春我的傷痛》,是個校園覆雜七角戀的狗血故事,但是她和小芷挺喜歡這種類型的,每天都準時7點鐘追劇,經常討論起來,就是到半夜十一二點。

“既然鬧事的小鬼已經被抓走了,我看一眼,應該沒事吧?”她擦了擦手,拿起遙控器猶豫了好一會兒,指針走到七點零二分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點開了電視,這個時間,電視劇的主題曲應該放完了,該是放正題的時候了。

“……不!你為什麽要這麽傻?你還年輕,你的青春還很長,你為什麽要這樣想不開?為什麽!”

十七八歲的男孩手裏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生,歇斯底裏地慘痛大呼,圍在他們身邊的其他學生,都紛紛抱做一團,嗚咽的哭聲紛紛從音響裏傳了出來。

方惠頓時眼眶就紅了,“怎麽,怎麽一開始,女主角就死了?這不對啊,她死了,那男主角怎麽辦?真是個傻孩子,人生還那麽長……”

她伸手抽了一張紙,跟著嗚咽起來。屏幕裏的男生依舊一臉悲痛,痛不欲生地哭喊,屏幕內外的哭聲連成一片,漸漸地,整個客廳的色彩變得有些模糊起來,本來應該五彩繽紛的家具和擺設都莫名變淡,顏色像是相機裏的圖片從色彩被換成了懷舊風格的黑白照片一樣,方惠擦著眼睛沒有註意,她身下坐著的沙發,本來是活潑清新的卡其色,也像是被吞噬了一般,一點一點隨著一個看不見的軌跡往她的身邊爬來。

一絲一絲的漸漸變化,就要……

“我陪你去死!”電視裏男主角突然放下手中心愛的人兒,猛地站起身就要沖向身後的墻壁,方惠頓時被嚇了一跳,口裏不住呢喃,“怎麽年紀輕輕的都要死要活的,快拉住他啊!拉住他!”

幸虧不負她所望,其他和男生在一起的同學們紛紛一臉悲痛地上前拉住了男生,男配更是比男主角臉上的表情更加悲痛地勸他。

“她是為了你而死的,你這條命,就是她換來的,你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她留下來的最後一樣東西?”

“我是……她的命換來的?”男主角臉上表情呆滯,哀大莫過於心死,他顫顫巍巍地走到那具依舊美得燦爛,美得嬌艷的屍體旁,突然雙膝一跪,在屍體面前放生痛哭。

方惠哭得眼睛都快腫了,紙簍裏很快就堆起了一座紙山,全是她的淚水和鼻涕,可見她被這部戲帶入得有多麽深了。

“不行,我不能看了,等下小芷回來誤會就不好了……”方惠抽抽噎噎了又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一茬兒,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捏著遙控器就要按下關閉電源的開關。

鏡頭裏,一直臉色慘白渾身浴血的女主角,卻突然沖著鏡頭的方向,陰測測地露出了一個詭秘的笑容來。

“啊啊啊啊啊!!!”

“姨!”

白芷還在門口就聽到這陣淒厲的叫聲,頓時不管不顧地沖進來,臉上寫滿了擔心和害怕,“姨你怎麽了?”

巫黔和時謙也快速沖了進來,方惠面色鐵青渾身哆嗦地看著電視機,“有鬼,裏面的女人被鬼上身了!她在笑!她死了還在笑!”

白芷扭頭一看,鏡頭正好閃過一個她熟悉的面孔,她立馬想起來了,“這不是《你的青春我的傷痛》裏面的男主角嗎?”

這部戲現在雖然熱度已經過去了,但是依舊可以說居高不下,她們學校女生之間也經常討論裏面的劇情,所以她即使最近沒看,也都知道劇情是怎麽走的。

“嗯,對。”方惠覺得自己哭得這麽難看的樣子被人看見了,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擦了擦,聲音有些沙啞。

“剛才我打開電視,女主角明明死了,但是突然沖著我睜開眼睛笑了……”

三個人瞬間都明白了,難怪她嚇成那樣,本來就有點風聲鶴唳的,被這麽一嚇,自然就有些嚇壞了。

白芷扶著她,扭頭看向巫黔,“巫先生你請看一下,電視是不是還有什麽問題?”

巫黔在她開口之前,已經走過去檢查了。

只是檢查了好一會兒,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怪異起來。

時謙最為了解他,看到他這個表情,挑了挑眉,“沒有問題?”

巫黔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確實是沒有問題,他檢測過後的結果就是,這個電視本來有問題的地方就是那個小鬼造成的,但是現在小鬼他已經解決了,所以確確實實是沒有任何的問題了。

但是如果沒問題的話,那麽剛才這個叫方惠的大姐說的,電視的異狀,又要怎麽解釋呢?

方惠呆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第一時間就是握著白芷的手,“小芷,不如,不如咱們搬出去租房子住吧?你舅舅一直想要買我們的房子,說是他們上班方便,我看這房子,不如賣給他們算了,我們再重新買一個吧?”

白芷看她嚇得少有的失態,臉色又慘白成這樣,哪裏還能說得出拒絕的話,再說了,這個地方,她也覺得有些要住不下去了。

“舅舅?你弟弟要買這套房子?”時謙突然打了個岔。巫黔和他默契十足,腦子一轉,也想到了點什麽。

方惠看是他說話,收拾了一下心情,點點頭。

其實這事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吧。她弟弟雖然和她也不親,但是當時好歹也沒說要把她趕出去,只是大家趕她出去的時候,沒有說話幫她而已。

即使是這樣,她也已經感恩了。

她弟弟也算是有本事,聽說娶了個挺有本事的老婆,也搬到市區裏來住了,還生了個大胖小子,日子過得挺美的。

不過,自從弟弟的兒子開始上學之後,他就經常過來,想要說服她把這房子賣給他。

理由是當時這房子他們確實買得好,離好幾個比較好的學校都很近,確實孩子上下學方便,當時孩子他爸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買的這一塊。

但是這件事,她一直沒和孩子他爸說。

“為什麽啊?你不是什麽事都和我爸商量的嗎?”白芷不明白了,她媽媽去世得早,她不知道一般家庭後媽和父親是怎麽相處的,但是在她記憶裏,她爸和她姨確實感情很好,也互相尊重。

方惠看著她,摸了摸她有些散亂的秀發。

“傻孩子,這房子,是當初你爸和你媽一起出錢買的,上面寫的,也沒有我的名字,我怎麽好意思和你爸開口?再說了,你爸確實對我娘家那邊有點意見,他每天都那麽辛苦了,我怎麽忍心還讓他心煩這些事情?”

方惠搖搖頭,丈夫為這個家付出那麽多辛勞她都看在眼裏,當然不願意讓這些事去打擾他們了。

白芷呆楞楞地看著她姨,總覺得,她姨這一秒,好像會發光。

“查一下?”巫黔看了眼時謙。

“等我一會兒。”時謙點點頭,拿出手機走了出去。

巫黔趁著這個時間,把那群小鬼抓來警告了一頓,這些小鬼身上背著的業障幾乎等於零,而且好幾個還是不開神智的,想來這個小鬼頭頭也是為了那幾個才鋌而走險,他雖然是個抓鬼的,但是又不是滅鬼的,這些小鬼,還是得交給專業人士來辦才對。

拿出今天才在時謙的指導下買的新手機,巫黔把這十幾只小鬼哐哐就是一頓拍照,順手發了過去。

【給你帶點業績,怎麽樣,看得上嗎?】

【臥槽哥哥?你可真是我的親哥,你去哪裏來的這麽一串小可愛?那必須看得上啊!我都快一個月不接鍋了,不知道最近醫學上是不是悄咪咪的有了什麽大突破,我好多天沒看見鬼了,家裏的泡面可就只剩下一箱續命了!】

【行了,別貧了,你也知道的,這種小鬼一般死前也基本都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十幾只裏有一只能給你帶點收益,就算不錯的了。】

【那話不能這麽說啊!萬一呢?萬一有一個來自於一個富裕的家庭,但是當年他去世的時候,是因為家裏太窮,父母一直惦記著他,知道咱們手上有他的魂魄,那還不得乖乖送上門來給錢啊?】

【……明明是超度游魂積攢功德的好事,怎麽到了你的嘴裏,就跟土匪綁架動不動要撕票似的?】

【嗨!哥哥,我不就是打個比方嗎!語死早吧你就當做我是!話說哥哥你送貨上門不?我可是一個子都沒有,就剩下一箱泡面的人了。】

巫黔看著信息,臉上的表情越發無語起來,摳不死這丫的。

【知道了,我給你送過去,抽五成。】

【我屮艸芔茻!哥哥!親哥!大哥!大爺!你這抽成是要我的命啊!你不如直接把我的命給帶走了吧!五成那我吃什麽?不行,最多給你一成!】

巫黔面無表情地瘋狂發信息,【一成?那我現在就送他們一道天雷符。】

【!!!你TMD居然都會畫天雷符了!我草擬大爺的,那符難道不比我的五成值錢麽!你都這麽富了,就不能先富帶動後富,咱們一起走上致富之路?】

【我已經給過你致富的機會了,五成。】

【……五成就五成吧!來吧!快來讓它們□□我的嬌軀吧!不要憐惜……】

巫黔眼疾手快地把手機給摁掉,省得辣眼睛。正巧時謙從門外走進來,晃了晃手機,語氣裏帶著點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嘚瑟。

“內部消息,聽說市內有新政策要出臺,準備限購了。”

“限購?”方惠和白芷面面相覷,這、這和她們有什麽關系嗎?

時謙看她們一點兒沒明白的樣子,幹脆好心點解釋了一下。

“之前連續有好幾個城市先後宣布了限購令,然後房價全部坐地飛升,最低的漲幅也在五千塊錢一方。”

方惠頓時有些難受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弟弟,是因為這個限購所以才想要買我的房嗎?”

時謙雙手環胸,“這很正常,如果你們關註房價這一塊的話,你們就會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一套房反目成仇了。再加上,就像你說的,你們這個地方的位置確實很好,本地的居民肯定更喜歡你們這套房子,他們買來再轉手賣出去,估計就不止是五千塊錢的利潤那麽簡單了。”

按照他對這一塊的一些了解,像這種地理位置,直接飆升一萬也不是不可能的。

巫黔也想起來一個關鍵的事情了,“你弟弟,知道你和你女兒的生辰八字嗎?”

方惠傻傻地點點頭,“知道,他以前有問過我,說是要給小芷去雲隱寺求張平安符。”

“平安符?”巫黔頓時警覺起來,“能不能,把符給我看一下?”

方惠只覺得越發的暈眩了,她覺得她好像在一片白茫茫的霧裏,她被一道又一道的絲網束縛著視線看不清真相,但是現在她正在慢慢地從這個束縛裏一點一點轉出來,越是暈眩,她就越發的,向真相靠近了。

白芷一看她這幅表情,哪裏還不明白?她一跺腳,卻也不好說什麽,從她的包包裏,又去她姨的房間,把兩個金黃色的錦囊遞給巫黔。

巫黔把兩個嶄新的錦囊拉開一看,裏面果然放了兩枚符箓。

不過……

他拆開兩張符箓一看,微微嘆了一口氣。

“老板,上面寫的是什麽?”白芷看著她姨,暗自給她自己打氣,她姨現在這樣了,她要堅強一點!給她姨當後盾!

巫黔掏出一根符筆,取了少許朱砂輕輕點上兩張符箓上面。方才還很新的符箓,頓時化作兩撮灰黑色粉末了。

“你知道GPS吧?”他看了一眼白芷。

白芷咬著牙,狠狠地點頭。

“差不多的用途,上面是用符筆寫了你們的生辰八字,你們帶在身上,或者放在家裏,這群被他們請來的小鬼,就會跟著上面的氣息找到你們,不算很覆雜的符,但是,就怕用心險惡。”

“用心險惡……”方惠重覆把這幾個字念了一遍,滿是老繭的雙手漸漸捏緊,眼底閃過驚濤駭浪般的怒火,她明明,好不容易才過上一點好日子,沒想到她那個弟弟,居然為了一套房子,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虧她還以為,那個家裏,還有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甚至真的考慮過,說服自家那口子,把房賣了。

好在!好在她一直擔心,小芷是獨生女,沒有哥哥弟弟照應,要是以後手裏沒有套房子,日子怎麽能過得好?抱著這樣的心理,她一直沒有和丈夫提過這件事情。

現在想想,若是真的提了……她心裏又恨又怒,若真是按照那個畜生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她這個幸福的小家,怕是也玩完了!

“順帶一說,今天你遇到的那件事,也不一定是偶然。”巫黔看了一眼白芷,她早些時候的面相他沒有看見,但是這些事情加起來,還是大概有點直覺的,畢竟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那麽多意外?

白芷頓時渾身一震,方惠看她這幅模樣,大驚,“你今天碰上什麽事兒了?你怎麽沒和我說呀?”

白芷死死咬著牙齒,她要說嗎?如果真的說的,那她姨,怕是要恨死她最後一個親人了……

愚蠢的女人。時謙想,隨意地開口。

“沒什麽,也就是被幾個小流氓找事,不過我師兄的徒弟正好路過,她沒事。”

小流氓?找事?方惠腳一軟直接倒了下去,白芷嚇到了,跟著就跪了下來,“惠姨,你沒事吧?”

方惠看著她關心自己的表情,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都怪我糊塗啊!我居然還相信那個畜生!還和他來往!還把你的八字給他!都怪我!這事兒都怪我!”

她一邊痛徹心扉地哭喊著,一邊把巴掌朝著自己臉上扇過去,要不是碰上了這些人,他們、他們家,怕是就要散了呀!

“不會的,不會的,姨你別哭啊!這不是、這不是都解決了嗎!”白芷慌神了,一邊努力抓住她姨的手,一邊跟著眼淚往下流。

她到底還是個學生,哪裏見過這些人心險惡的場面?尤其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還是被自己的親人所害……

巫黔看著她們,只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這世間本來就充滿了許多坎坷和險惡,哪裏有一帆風順的平生?一步錯有時候就步步錯了。

“你們想太多了,這命,老天爺早就註定好了,你們家是肯定不會出事的。”

出乎意料的,時謙在旁邊冷哼了一聲,突然開口了。

地上的母女倆頓時跟兩只兔子似的,齊刷刷擡頭看著他。

時謙繼續不鹹不淡地說下去,“你們遇上挫折,那是上天安排好的,但是你們行善不為惡,所以上天也只是借機考驗一下你們。至於這些事情,你們不也只是受了驚嚇而已嗎?現在不是有我和師兄來解決問題了?事情都要解決了,你們現在在這裏哭什麽?”

方惠和白芷被他說的一楞一楞的,還沒轉過來的腦子裏頓時只覺得,好像……確實事實就是這樣?

“與其在這裏哭,不然先把帳給我和師兄結了,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帶上你老公打過去鬧一頓,那種沒用的親戚不斷絕關系還留著過年糟心嗎?”時謙又補了一刀,這刀卻插得不像剛才那麽窩心了,甚至有點疼。

方惠卻突然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大師說得對,這事情就該這麽辦。”她一撐地就使勁站了起來,又把心肝寶貝的白芷也拉起來推到沙發上坐下,這才進房間拿了一個包包出來,真的和巫黔兩人結起帳來。

白芷看著老板和他師弟,真的結完賬就走了,門砰地一聲關上去之後,她有些迷茫地看著她姨,“就、真的走了啊?”

方惠看她好久沒露出過這麽傻憨憨的呆樣,噗哧一下就笑了,“那不然呢?天都晚了,人家也該回去休息了。”

電視上可不是這麽演的啊?白芷神色恍惚,而且,她還沒傷心夠呢,就被那個超級大帥比給說得渾身刀子,眼淚卻一滴也流不出來了,感覺太奇怪了。

方惠坐到她身邊,親昵地摸了摸她的臉。

“他們這樣挺好的,人和人,有些距離就應該保持著,這個理,今晚我們兩個都學到了,對不對?”

白芷依偎在她的懷裏,輕輕地點了點頭。

“明天我讓你爸爸請個假,送你回學校,我們也去把事情辦清楚,以後啊,我們家要過上太平日子了。”

她看了一眼那座掛鐘,把有些受到驚嚇和打擊的女兒哄去洗澡睡覺,自己坐在客廳裏,等著丈夫歸來。

中年胖子捏著手裏的名片猶豫了很久,還是拿著它進了家門。

“你回來了!”一進門,他二婚的妻子就溫柔體貼地迎了過來,他看了她一眼,脫鞋的動作頓時停住了,臉上焦急起來,“你的眼睛怎麽了?怎麽哭了?”

方惠一楞,才想起來,自己想事情入了神,都忘了敷一敷眼睛了。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幹脆今晚就說了,也好一些。

把人帶到了客廳裏在坐下來,方惠把頭靠著當家男人的肩膀上,語氣裏帶上一絲她極少在白芷面前流露的軟弱,一字一句慢慢地說著今天的事情。

說到了最後她忍不住又無聲地哭泣起來,被看似老實木訥但是對她很好的丈夫手忙腳亂地抱進了懷裏,哄了起來。

等到她好不容易不哭了,才有些羞怯地從丈夫的大腿上下來,一把年紀了,還被人當成孩子來哄,真的是太丟臉了。

胖子看她不哭了,心裏也安心了不少。看樣子,他妻子是真的對娘家的人死心了,雖然這麽說不好,但是那家人確實沒一個是好東西,斷了關系也罷。

想到妻子說事情解決了,他才把手裏那張名片隨手丟在了茶桌上。

“解決了也好,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天師,差點就想請他回來看看咱們家了,沒想到,倒是先讓小芷那丫頭碰上,給我們解決了個心頭大難。”

“可不是嗎?我就說了,小芷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以後我們也多做點善事,多積積福,這人啊,命也就好了。”方惠頗有些自豪,順手捏起名片打算扔進垃圾桶裏,不經意瞄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頓時驚訝了。

“這、這不就是今天來咱們家的那個天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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