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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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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來了香城,正在白潛那裏。

早上出門,齊染給選好了衣服,任淮浪只負責照穿。

他不怎麽操心自己的衣著打扮,都是齊染給他買,給他搭配。

任淮浪穿襯衫的時候,才看見他後背上新添的幾道疤,看著像是曾經傷口很深。

怪不得親密的時候總也不讓她摸。

“去印度留下的?”她問。

“嗯。”他穿上襯衫,遮住傷口。

“是槍傷嗎?”

“沒事,好了。”任淮浪說。

他總是雲淡風輕,一帶而過。

齊染心臟卻突突直跳。

她只看到他平安回來了,只是黑了些,其他沒變,卻不想他究竟是經歷了什麽事回來的。

她之前做的情侶死別的怪夢,此刻想起來發現那個夢似是一種預示。

而他跟他承諾的“我會回來的,舍不得你”,原來就是再發誓。

齊染從背後抱住任淮浪。

任淮浪彎唇笑笑,怕她害怕,就說:“這任務完成的很順利,就受這點傷而已。該帶回來的都帶回來了,沒有遺憾。”

他系好扣子,轉移話題說:“大小正合適,你看我穿好看嗎?”

齊染扯平他的衣領:“我選得當然好看。我知道你所有的尺寸。”

夏琳飯店裏,任淮浪和齊染到的時候,大魏正在跟白潛耍嘴皮子。

大魏瞥了一眼任淮浪,結果被他一身衣服給吸引住了。

他也就是穿了一個黑色襯衫而已,上面還有幾處印花,但怎麽那麽帥!

再看看白潛,白潛身上穿的衛衣,明顯也是唄精心捯飭過的。

再看看自己,穿了幾年的牛仔褲和牛仔褂,像一土娃。

大魏眼都直了,說:“浪哥,你可真帥,你在印度時候穿得衣服可不是這樣的。”

“廢話,也不看看誰的傑作。”任淮浪說。

齊染歪頭一笑,說:“小意思。”

大魏坐在兩對情侶的中間,扶額說:“是我輸了!”

他以為他是來探親的,沒想到是來吃狗糧的。

齊染問大魏:“你跟任淮浪一起去印度,執行什麽任務?”

“沒看新聞嗎?”

“哪條新聞?”齊染拿出手機,正要翻找。

大魏說:“嫂子,別找了。我肯定不會告訴你具體的新聞事件的。但我可以跟你透露一下,這幾天跟印度有關的社會類新聞。”

“那不就是大海撈針嘛。”齊染在那裏氣餒。

任淮浪看她這樣子,又問大魏:“記者怎麽樣了?”

“我走的時候,聽醫生說,他們不止是身體受傷,還要有心理治療。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唉,真是,這些記者真太拼了。”

說到這裏,齊染去搜索關鍵詞:【印度 記者】,最後得到一條新聞;

【記者臥底印度天日教內部,薩拉滿野心大起底】

齊染感覺標題似曾相識,可能她在歇息時,就點開新聞看過一眼,也只是一眼。

跟眾多人一樣,對不怎麽感興趣的新聞,能夠點開看一眼,就算是仁慈了。

在安定的社會裏,她從不會去思考這些新聞的來源。

但世界上還有很多危險的事,而且總要有人去做。

任淮浪曾經就是這其中一員。

她只看見他身上的傷疤,可至今還沒看著過他穿軍裝的照片。

齊染說:“你們有沒有任淮浪的軍裝照,讓我看一看,也解解眼饞。因為曾經有一個網友跟我說他當過教官。”

白潛一拍大腿說:“部隊裏的照片沒有。不讓拍,不過學校裏的,還是大大的有。”

任淮浪說:“我又不跟你一學校,你哪來的?”

“別管我哪來的。我有的是辦法。”白潛在翻戰友的空間相冊,一直翻到九年前,終於翻到了。

他一股腦把十幾張照片發到群裏。

任淮浪看著那些不斷增加的照片,說:“你們到底背著我,還幹了些什麽事?”

任淮浪覺得自己沒什麽黑歷史,完全放心齊染看。

齊染都沒空搭理任淮浪。

其中一張照片上,他一身深色迷彩服,袖子挽到肘下方,皮帶束腰,顯得腰很細,戴軍帽,負手而立。

她雖然只看到他一邊的側臉,但一眼就能看出他那時候還很青澀,目光沒現在銳利。

而且,他微微笑著,應該是挺開心的,畢竟他立在一群花骨朵中間。

是的,花骨朵。

那是一群比他低的梳馬尾辮的姑娘,也穿著迷彩服,全都咧著牙笑,目光匯集在任淮浪身上。

年輕的任淮浪,年輕的姑娘。

齊染問任淮浪:“這是怎麽回事?”

任淮浪看了一眼照片,稍微想了一下,說:“看她們都穿著軍裝呢,這是學生。我大三時候去學校軍訓的時候。”

“怎麽都是女生?”

“去的綜合大學,我正好教的是經濟班,女生多。”

“那你笑得挺開心啊。”

“當時他們唱歌呢。”

白潛和大魏看熱鬧,吃瓜不嫌事大。

“唱什麽歌啊,你笑得那麽開心。”

“我那不叫笑得開心,那叫禮貌。”任淮浪強行解釋。那都是九年前的事了,具體細節早忘了個差不多。

白潛說:“聽小川說,訓練結束後,班上有一個女生給你連著寫了兩年的信。一個月一封,是真的嗎?”

小川是任淮浪大學同學,後來在同一軍區,又一起進了特種隊。

“……”任淮浪尋思著,這個小川,原來是他身邊的巨大隱患。

“你竟然猶豫了?還真有這麽一回事?”齊染說。

白潛說:“聽說小姑娘特別癡情,被拒絕多少次,還是很執著,但他絕情啊,最開始還看,後來連看都不看了。這事兒,直到畢業下連隊才算結束。”

任淮浪確實記得這件事兒。

其實也不是什麽好的回憶,教官跟學生明令禁止,他為此寫了不少檢查。

齊染反問道:“你怎麽這麽羨慕,你是不是也想收。”

旁邊有夏琳正瞅他,白潛趕緊撇清:“沒這回事兒,我就是吃瓜,吃瓜。”

齊染發笑。

她才不會為這事兒吃醋。

不過也很遺憾,二十歲的任淮浪的身邊沒有她。

這一聚後,任淮浪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繼續開始他忙碌的工作。

和齊染約好一起去看任媽媽那天,是兩個星期後。

齊染本來準備好了衣服。夏天還沒過去,可她還是準備穿長袖的。

她換衣服的時候,任淮浪也進了衣帽間。

“幹嘛,一起換衣服啊。”

任淮浪說:“嗯。一起換。”

齊染本來不想理他,結果見任淮浪脫了襯衫,左臂上露出了青色的紋身,上面是兩個藝術字,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朵花,可齊染很容易就看了出來,是她的名字。

【齊染。】

齊染目瞪口呆。

只聽任淮浪將她抱在懷裏,說:“我會跟你站在一起。所以,無需隱藏,你做你自己。”

白潛說任淮浪年輕的時候傷了太多女人心,所以老天派來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來降伏他。

一個是齊染,一個是小香榆。

任淮浪心想:“還有這等好事?!”

小香榆,芳齡五歲,精靈古怪,喜歡吃糖,擅長給自己的小叔叔小舅舅要糖吃,而且還是拆家一把好手,最喜歡的玩具是汽車,但耐性不足,兩天後,在她手裏就會變成一堆零件。

因為把幼兒園裏車也拆了幾輛,上次家長會,被老師點名。

齊染覺得再過兩年,真汽車,她都能拆了。

帶著小香榆去幼兒園的路上,齊染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小香榆坐在兒童座椅上,身體被束縛著,卻不能阻止她說話,她反覆著唱道:“我的好媽媽,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我和爸爸最最愛的媽媽……我的好媽媽……”

齊染一聽,一會兒去了幼兒園,準有事情發生。

齊染問:“香榆,你是不是又拆汽車了?”

小香榆說:“老師說的才算。”

齊染:“……媽媽是不是跟你說過,家裏的汽車可以拆,學校裏的汽車是小朋友們共同的玩具,你必須要愛護。”

小香榆說:“媽媽,這次我不想拆的。”

齊染:果然又拆了。

她一手牽著小香榆進了班級,齊染跟老師道歉說:“對不起老師,剛剛我在路上問過了,她又拆了一輛汽車……”

“香榆媽媽,您不要緊張。雖然這次香榆拆了汽車,但她應該獲得表揚。原因是,一個小朋友的手指卡在了徹底的縫隙裏,所以小香榆把汽車拆掉。我認為小香榆在認為拆車會獲得老師批評的前提下,為了同學,沒有坐視不理,更是值得讚賞的。”

小香榆咧起嘴笑笑。

過了會兒,有一個小男孩兒跑進來,沖著香榆吹泡泡說:“香榆,好看嗎?”

五彩的水泡在空中飛舞。小香榆仰著頭去抓,開心地說:“好看。”

“送給你。”

“我媽媽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小香榆說。

“可是我還有很多。”

兩人僵持不下,小香榆從包裏拿出來一顆巧克力糖豆說:“這樣吧,這個給你。”

男孩兒接過巧克力豆,說:“我也有糖果,等明年開學,我帶來給你吃。”

“嗯。”小香榆不敢答太幹脆,因為邊上有齊染在。

直到開完家長會,齊染才問:“香榆,哪裏來的巧克力?小叔叔買的,還是小舅舅買的?”

除了他倆,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任淮潮高考報志願時義無反顧地學了化學,那執著勁兒,大家都以為是哪位化學家給他托夢了。直到後來這小子拼命考朱星韻她爸的研究生,這才真相大白。

現在任淮潮在大學裏做研究員,也是一頭紮進了科研世界裏。

他耳根子軟,小香榆打電話稍稍一求,就給買了。

至於齊亦恒,長大了,人更冷了。

去年出國去玩,小香榆打電話:“舅舅我要吃糖。”

以為這小子不會記在心上,畢竟也是青春期,屬於狗不理的年紀。結果沒想到,回國的時候還真帶了一堆零食還有糖回來,藏在櫃子裏,自己不吃,就是等小香榆自己去櫃子裏拿。

一來二去,小香榆知道,找這倆人最管用。

小香榆睫毛彎彎,說:“媽媽,不要問我了。我如果告訴了你,一來為我好心買糖的人會遭殃,二來我以後也沒有糖吃了。”

齊染:“……”

小香榆又怕齊染擔心,說:“媽媽,我一個星期只吃一顆,爸爸說說過的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一定會做到的。”

說完,又向車外吹泡泡。

路人尋著泡泡的來源,最終看見車上有一個白嫩的小姑娘,嘟著唇在吹。

在黃昏下,也是自成一處風景。

兩人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老城區。

任媽媽前年就從老城區的房子裏搬了出去。

如今這裏要拆遷,任媽媽也沒有什麽可收拾的,就是一些老物件,也不值錢,雖然用不上,但也不舍得扔。

聽說有任淮浪小時候的東西,也有一些讀書時用過的書籍,齊染就想過來撿一撿,看有沒有有意思的東西。

齊染帶著小香榆在路口便下了車。

小香榆這個年級,精力無限,成天活蹦亂跳。

任淮浪和齊染當初都想要女孩兒,覺得女孩兒安靜,省心。可小香榆完全給了兩個人一個驚喜,齊染覺得是被她爹給慣的。

齊染就算是給她穿了公主樣式的蓮蓬裙,也束縛不住她的腳步。

這會兒小香榆跑在前頭,齊染跟在後面,操心說:“慢點,看著腳下。”

正走著,跟一個熟面孔迎面碰上——楊雪晴。

她手裏也牽著一個小男孩兒,看上去比小香榆大上兩歲。

楊雪晴比她早結婚兩年,想來這應該是她兒子。

齊染認出來,笑笑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楊雪晴回答,說:“叫阿姨。”

小男孩兒乖乖叫齊染阿姨。

“你也是來收東西?”楊雪晴問。

“嗯,對。”

這會兒,跑在前頭的小香榆發現把媽媽甩在了後面,又跑回來說:“媽媽,你太慢了。”

齊染說:“我女兒。”

“阿姨好。哥哥好。”小香榆問好完。又吹了一口泡泡,正對著人男孩兒,吹完將泡泡往小男孩身上驅趕。

“香榆!”齊染沖香榆搖搖手指頭。

小男孩就要比香榆要拘謹很多了,他只是看著飛舞的泡泡,小心地伸出根食指,觸破水泡。

楊雪晴聽她的名字叫香榆,明白了這名字的內涵。從香城到榆城的,是義無反顧勇往直前披荊斬棘的愛情啊。

小香榆眼睛像齊染,但是眉毛像爸爸,所以在漂亮間又透著英氣。

“她真漂亮。”楊雪晴說。

“謝謝。”

小香榆拉著齊染的手,說:“媽媽,快點啦。我要看爸爸小時候照片。”

齊染說:“那我們去了。”

“阿姨再見,哥哥再見。”

楊雪晴彎唇一笑,擺擺手。

“好好。你先上去敲門,奶奶在呢。”

“耶。”小香榆放開齊染,鉆進了樓裏。

楊雪晴一直目送兩人的背影,直到在視線內消失。

兒子牽牽她的手,輕輕叫了一聲:“媽媽。”

楊雪晴回過神來摸摸兒子的後腦勺。

齊染還是那個齊染,還如以往漂亮,最重要的是,還是一如既往的個性,眼裏活力不減。

這些年,她好像被生活和繁忙的工作磨平了棱角,再看看身邊人,無一不是她這樣,所以她以為這是人成長的痕跡,是普遍的規律。

直到看到齊染,她才發現,原來有人永遠年輕。

……

任淮浪小時候的東西並不多,有幾張照片,小香榆跟任媽媽在一起看。

齊染則專心翻看任淮浪的書籍。

任淮浪留下的書籍並不多,大多是弟弟任淮潮的。

任媽媽說:“當年淮浪畢業後,就幾乎全賣了出去,因為他說用不著。”

齊染將舊書整理好,最後才在箱子最底下拿出來一本牛皮紙筆記本。

第一頁上寫了任淮浪的名字。

齊染笑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任淮浪的東西終於被她給翻到了。

她將牛皮紙放在腿上,結果小香榆跟她說話,齊染一回頭,身子扭動,這筆記本就從腿上滑了下去。

那瞬間從筆記本裏傾洩出一堆紙片。

嘩啦啦,飄落了一地。

小香榆好奇地跑過來,蹲在齊染身旁,問:“媽媽,這是什麽。”

齊染楞了一下,認了出來。她笑著撿起來,說:“這是媽媽的東西。”

她曾問過任淮浪:“我以前追你挺久,你就真的沒動過心嗎?”

任淮浪說:“喜歡過,但也總是一瞬間。”

齊染對此一直表示懷疑,他覺得任淮浪之前完全不露一點痕跡,看她跟看別人也沒什麽不同,所以她不信。

而現在,這麽多年過去,她找到了任淮浪喜歡過她的證據。

那些滑出來的紙片是齊染抄寫下來的數學、物理化學題。

那時候她的字體還很工整,一筆一劃的,因為是要送去給任淮浪看的。

這時候任淮浪推門進來。小香榆跑過去,不帶任淮浪彎腰,就爬到了他的懷裏,駕輕就熟。

“媽媽找到寶貝了。”

任淮浪抱著小香榆,進門時,護住小香榆發的頭。

齊染揚了揚手中紙片。

任淮浪說:“這都被你找到了。”

“是啊,這都被我找到了。”

落日餘暉,斜斜射進窗口,一家三口的影子在地上連在一起。

——

沒有人永遠年輕美麗。

這是齊染在用了許多昂貴的化妝品,卻仍沒能抵擋住皺紋不斷地出現後才願意接納的事情。

但當她發現任淮浪看著她的目光從未變過的時候,她也接受了歲月給她的全部饋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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