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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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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染回過頭,拳頭不由得握緊。

她第一次自卑地覺得,如果他叫她,她就答應,倘若他不理她,那就算了,她不過去招惹了了。

說實話,夏琳作為一個酒吧老板看到穿這種制服的也有點緊張,這是職業病。但齊染可就奇怪了,這來的是她男朋友啊,她慌張什麽?

於是她問齊染:“餵,你男朋友,你緊張什麽?我是的女的,又不是男的。”

“呃……”她緊張的原因覆雜,不是一兩句話能說的完。

“染染。”齊染心裏還在猜測任淮浪會不會跟她說話,現在他給了答案。

齊染笑著回頭。跟前站了四個人,三個人穿軍綠色常服,只有任淮浪穿黑色的便裝。這三個人也不像是他戰友,因為其中一個人明顯年齡要大,而且肩章上有三顆星,一條杠。

“老遠就看著像你。”任淮浪說。

齊染笑笑,看著熟悉的他,她好久沒調.戲過了,當然她現在當著那個一杠三星的也不敢。

可一行三星卻最先開口說話了:“還不快點給我們介紹認識認識?”

“我女朋友。”

齊染想主動伸手握手,可巴掌伸出去一點,忽感覺到手指上沈甸甸的重量。

今天早上挑首飾的時候,她看著錦盒裏亮晶晶的堆在一起的東西,十分想念。她抗拒不了一切美的事物。但她如果她再次離家了,可能又是好久不回來,那她豈不是暴殄天物了?

她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呢?所以,她從盒子裏挑了一些好看,全都往手指上插。一伸手,手指上的鉆戒在太陽下閃爍刺眼。

這家夥,把這一個巴掌伸出去,滿手戒指……有損任淮浪形象。所以手又握成拳頭說:“你們好,第一次見面挺突然的,我都沒準備好。”

“沒事,你去忙就好。”任淮浪說。

齊染點頭。

人多也不好多說,所以就這麽碰了一面後,任淮浪便又跟那三個人去了旁邊的餐廳裏。

他今天雖然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戰友,但今天不算是個好日子。他有個戰友外號叫白潛,這次因為執行任務斷了一條腿,最近回到香城休養。

他們剛去病房探望白潛的時候,白潛躺在床上自個樂觀的說,受傷是常事,他在上戰場前都做好了死的準備,現在斷條腿又算什麽。

遺書都是在執行任務前寫好的。任淮浪自己也是個兵,怎麽會不知道。

活著就好。

是的,活著就好。在外頭經歷過打打殺殺,感受過生命的脆弱之後,就真會這麽覺得。

所以剛剛在病房裏,他們幾個人只是在一起聊了會天,沒有提執行的任務,沒有提將來,氣氛看上去輕松而愉快。但關上病房的門,指導員還是不由得低頭嘆息一聲。

白潛今年也才二十八歲,以前的他可是空軍,玩降落傘的,腿腳靈活,跑的很快。

四個人從病房裏出來就一直很沈重。人嘛,心都是肉長的,為白潛惋惜。所有人都知道執行危險任務,就是有受傷的風險,但心底還是期盼著少受傷,能不受傷就不受傷。

在病房裏誰都硬扛著不說,出了門就都沈默了,直到他突然看到了齊染。

在這個時候能見到她,他得感謝上天眷顧。

她是生活本身,她是美好本身。

坐在餐廳裏,菜還沒上齊,比任淮浪晚一年的戰友說:“隊長,嫂子摩登啊。”

說話的是小林子,比他們都小一歲,特八卦,以前進行叢林越野的時候,他們是靠他的八卦故事苦中作樂的,任淮浪現在儼然意識到自己成為了八卦主角。

“嗯……磨蹬?”任淮浪淡淡笑了一下,她是挺磨人的,也挺愛蹬人的。回想起來,他好幾天沒被她蹬了,還真想。

“說真的,之前一直在想隊長以後會找個什麽樣的女朋友,現在覺得就得是嫂子這樣的。”

“你們還八卦我什麽了?”

小林子笑得肩膀發顫,其實也不多,但主要集中在女朋友這件事上。

齊染來到夏琳的餐廳,坐在一旁,摳著手上的戒指,問:“我是不是特別像資本家。”

夏琳:“不叫像,你就是。”

齊染:“……”

她把戒指一一從手上拿下來,放到桌上,說:“戴的是有點多,希望他戰友沒看見。”

“……”夏琳看她這模樣,又拾起來全給她戴在手上,說,“看見又怎麽了。見不得女朋友有錢啊。”

“……那倒不是,任淮浪可不跟我比這些東西。”齊染笑笑說。

任淮浪能力很強,但他卻是個沒多少勝負欲的人,不爭搶,不攀比,他做事情認真只是為了把事情做好,他活的很純粹,所以他人裏裏外外都很幹凈,透徹。

齊染最喜歡他這點兒,因為她是個有勝負欲的,比如她跟她爸之所以總吵架,就是因為她一定要爭出個誰對誰錯。

“那不就得了。管別人幹嘛,都不像你了。”

“說的是。”齊染欣賞自己漂亮的手,還有漂亮的戒指。

“怎麽也想不得哈,任淮浪還真被你給拿下來了。真的,我就從沒見過他剛剛那眼神。”夏琳回想剛才。

“嗯?什麽眼神?”

“克制的眼神。”

齊染聽不懂,她不覺得。

夏琳說:“這位能暴露出情緒,就很迷幻了。”

齊染笑了一聲說:“瞎扯,他眼裏寫字了啊?她明明跟平時沒兩樣。”

但說到克制,她聯想到節約,這就忽然想起來,她倆的錢都在她手上,她會給他零花錢,但也給不多,平時他要買個大件的東西還要向她申請,所以恐怕他現在手上的錢根本不夠請領導戰友吃頓大餐的。

這麽一想,齊染起身就要往外走。

“幹嘛去?人家戰友聚會,你湊什麽熱鬧。”

“不是,有事必須要解決一下。”

齊染到旁邊餐廳裏,在前臺把賬結了。

下午,齊染去了趟發布會,不一會兒便又靜悄悄地離開了。緊接著,她讓司機帶她去了任淮浪家外面。

夏天的下午,街道裏很寧靜,只有知了悶聲鳴叫。齊染坐在車裏打了一個盹兒,醒來的時候問司機:“叔叔,看到他回來了嗎?”

“小姐,我還沒看見他。”

“……”齊染從車上下來透口氣。午休過後,街道似乎在恢覆活力。

眼下是四點,任淮浪還沒回來,那就是還跟那三個人在一起了。

他今天是從醫院裏出來的,想來是出了些不大好的事情,所以齊染也沒那電話催他回來,只是繼續等。

半個小時過去,司機從街邊買了一瓶水回來給齊染說:“小姐,要是累了,就先別等了,咱們回家。等他回來後,我再送您過來。”

“不行。來都來了。”

手裏的礦泉水有點涼,她以前來例假會格外註意,一點涼都不會沾。但現在實在口渴,所以她擰開瓶蓋喝了一小口,潤了潤嗓子。

身下在流血,齊染就這麽一直等到了下午五點。路邊賣燒烤的都支起了攤子,小區裏進進出出的人很多,但就是不見她心心念的那個人。

任媽媽今天休息,下樓的時候,碰見跟她要好的鄰居大姐,大姐湊近了跟她說:“淮浪女朋友可真漂亮。”

任媽媽聽後,皺眉,“你見著了?”

“在小區門外頭呢,是不是等你家淮浪呢。”大姐說,“聽他們說等好久了。”

任媽媽本想回去買菜,這下也不敢出去了,怕若是碰到了,雙方都尷尬。她回屋給任淮浪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回來。

任淮浪本來也正往回走,聽到齊染在等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今天他結賬的時候,餐廳老板說已經有人付過了,他不用猜就知道是齊染。

開車回到家,果然看到齊染家的車。任淮浪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去找她。

他看見車裏已經等到心力交瘁的姑娘發型都亂了許多。

“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還不是怕你有事嗎。”她下車後,便手握著拳頭錘他胸口,說,“身邊沒有我,你很自由啊,這麽晚才回家。”

任淮浪握住她的手腕,看著她手上的戒指,笑笑說:“怎麽還空出兩根手指,該全都帶滿。”

“你懂什麽,缺憾才叫美。”

任淮浪放開她的手,趁著周圍沒人的時候在她頭頂印了一個吻。

齊染這時擡頭看任淮浪。

他眼睛很好看,深邃中帶著亮光。以前沒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這雙眼睛很能藏事,讓人難以捕捉情緒,但在一起後,這雙眼睛又變得很坦誠,它會把他日常的欣喜快樂以及歡.愛親昵時的沈醉迷離都攤開給她看。

但現在她好像真的從他眼裏看出了點“克制”,那種想要緊緊觸碰,卻又生生憋回去好不讓情緒滿溢出來的克制。

就像現在,很久不見,他雙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明明可以緊緊拴在懷裏,卻只是輕輕觸碰的克制。

“想要了?”她輕聲問,齊染在心頭這麽一數,確實好久沒有過了,得有一個星期多了。

“去我家?”任淮浪問。

“要去也得去酒店啊。”齊染說。

“想什麽呢。去我家歇一歇。”任淮浪被她說的血液沸騰,面上還是一樣平靜。

“那我不去。我可不想這麽早見你家長。”齊染其實也知道,任媽媽沒那麽喜歡她。不過,她也不在乎,反正她倆現在也不結婚。

她說:“陪我去吃飯。”

任淮浪上了齊染的車,結果發現這司機他還認識。

齊染開始拷問:“今天為什麽去醫院?”

“一個戰友受了傷,住院。我戰友都是請假過來看他的,我剛把他們送回機場。”

“哦。那傷嚴重嗎?”

任淮浪“嗯”了一聲。這個嚴重和不嚴重沒法定義,跟死相比那是不嚴重的,跟身上的刀口相比,那就嚴重了。

齊染問:“啊,那他還好嗎?”

“快康覆了。他治療有段時間了。”

“那就好。”齊染將下巴放到他肩膀上。她經常這樣幹,他肩膀很寬,這樣很舒服,跟他說話也不費力氣。

她看著他說:“只要能康覆就好。”

任淮浪不想讓她知道一些戰場上的殘酷,所以他很少跟她提起他以前做的事情,以及現在在邊境上正在發生,人們卻看不到的事情。

齊染之前追問過,問不出話,後來她幹脆也就不問了。或許真正的強大是不屑於用之前的苦難來襯托的。

現在也一樣,她現在也不多問。

他看見手旁邊放著礦泉水,問:“你的?”

“嗯。喝吧。”

任淮浪擰開瓶蓋,突然想到什麽,問:“你喝涼水了?”

“嗯。”齊染點了點頭,頭發蹭得他的胳膊癢癢的。

任淮浪知道這是等他等的。他問:“沒難受吧?”

“就一小口。”她是矯情,但也不至於脆弱到那地步。

路中途經過一片綠湖,齊染讓司機停車,她要讓任淮浪給她拍照。她今天這身打扮不能荒廢掉。

由於近年來市裏格外重視城市環境,這片綠湖現在綠的跟一面天然的鏡子一樣,成對的天鵝在上面嬉戲,湖周圍是一大片綠意盎然的草地,梧桐樹郁郁蔥蔥,上頭還纏繞著鮮花,不少人到這兒來野餐。

齊染找了一空地兒,坐在草坪上,讓任淮浪拍。

任淮浪是半蹲在草地上聽她指令。

車裏的司機目不轉睛地盯著湖邊那道風景線。他怎麽也想不到,當初一個雷厲風行氣勢洶洶的保鏢,現在彎著腰給女孩兒照相。

齊小姐嘛,任性還是任性的,不滿意照片,重來了幾遍,換了很多姿勢,小女孩兒般可愛。任淮浪也是好耐心,一遍一遍糾正自己姿勢和角度。

這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他還覺得這完全是硬碰硬,不會長久的。現在,他覺得自己下定論過早了點兒。

正看的入迷,手機鈴聲突然震響,是齊平屹打來的。毫無疑問,是找齊染的。

他等了一會兒才接,因為不想打攪湖邊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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