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6章 一更歡

關燈
周白淵在夜裏註視著徐八遂,他探尋著徐八遂靈脈裏的魂力,靈力徘徊在識海表層,想找到那位附在徐八遂識海裏的所謂老祖宗。

尋了一通,勞無所獲。

他知道靈力穿進識海裏是怎樣的刺痛感,只好作罷。

周白淵太被動,他有太多疑問和話語,但若是徐八遂不問不說,他總是難以啟口。一說就怕生嫌隙,一生嫌隙就怕魔尊離開他,於是陷入自己臆想當中的恐懼,只覺得要天崩地裂。

“得想個法子,讓你離不開我。”周白淵在夜裏喃喃,“合契還不夠,不僅生死要綁定,最好哪哪都綁著。以後不管你是在現世還是去了夢境,全都得帶上我。”

他扣住徐八遂十指,在夜裏想了許久,想到了自家父親曾經對母親做過的靈脈共烙。他也可以把自己的靈脈回路改變成和徐八遂一模一樣的,把自己的心魂和靈力乃至記憶都交給他,問題是……徐八遂沒有靈核。

周白淵沈靜地琢磨了許久,決定自己搞一個既是捆綁又是保護的枷鎖。

想通之後他稍微放下了心,緊緊地鎖住了沈睡的魔尊,頓了頓,趁著魔尊睡得香抵開埋了進去,在徐八遂的溫度和輕顫裏,終於算是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此時深夜已經到了盡頭,距離破曉一步之遙。

識海溫柔,過往裏徐八遂空留背影的夢境不再來恐嚇他,但周白淵這回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見自己,或者是另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樣的魔頭,盡幹一些不是人該幹的事。

那魔頭穿的始終是紅衣,血一般不詳。而另一個魔穿慣了白衣,即便眉間明晃晃點著赤紅的心魔印,依然溫潤得如同來人間潑灑甘霖的神祗。

周白淵似乎是附身在夢裏的魔頭身上,受魔頭影響,他一見那生著徐八遂面容的白衣人,便也揣著同樣惡劣的念頭:他怎麽還穿著白衣,怎麽還是那麽幹凈。快點和我一起沈淪,陪我一起墮落,和我一起汙濁。

……其實明明只是想讓他穿和自己一樣的紅衣而已。

紅衣的魔頭對此愛極也恨極,可他口是心非慣了,偏偏不在日常裏說,總是要把對方發狠地按壓著和逼迫他雌伏時,才跟他說一些實心的話。魔頭是那麽迫切和病態地希望著對方不要再穿白衣,和過去一刀斬斷,未來只看他。

只因白衣象征著九天的神殿徽羽,他強烈地害怕對方會飛升回九天,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放逐的盡頭。

“龍兒,過來,別跑。”

“你幹什麽!”白衣的龍有些氣憤,卻也已經阻擋不了魔頭的行止,本就生得比魔頭纖細得多,那執拗瘋癲的大塊頭一附身而來,龍就如一只小獸,受制得不見天日。

魔頭強行按著這小獸發狠,在這事上渾然不知憐惜之意,只顧著自己瘋瘋癲癲的征服欲,總是將龍壓出一軀傷痕來。這會他也瘋得上頭,寒榻前的案頭置放著一襲嶄新紅衣,他輕而易舉地用一只手撈住小獸抖動的背和腰,另一手扯下那礙眼的白衣,隨之抖開新的紅衣不由分說地給對方裹上。

這換衣過程裏他沒出去毫厘,手上的和底下的舉止都甚為粗魯,倒黴的龍被折磨地咬不住魔頭的肩頭,眼淚淌了滿臉。

“疼就罵我,嘴巴長了幹嘛的?”魔頭著迷地以唇拂過他的淚,惡劣地往他耳朵裏倒些瀆神的爛話:“除了用來含著我,就不會做點別的?”

言語的鞭笞比之軀殼上的有翻倍之效,龍嗚咽著請他不要再說了,但魔頭只會越來越亢奮。

“我初次見你時就心想,好幹凈的神明,像塊剔透的水晶。龍兒,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麽嗎?”魔頭的心魔印越發猩紅,“我好想弄臟你啊。把你從不染塵埃的神座上拉下來,要你和我一起滾落在汙泥裏,受我的褻/瀆,承我的欺壓。你看,就像現在,你吞食我的,我噬你的血肉。”

換了紅衣的龍要脫身逃跑,叫他攥住腳踝扯回深淵裏,承受日覆一日的可怖魔欲。

“想逃不可能。和我一起腐爛在這兒吧,你哪兒也不許去。”

那紅衣太如烈火,兩個魔一塊著了紅衣,就像無時不刻想吞噬掉對方融成一束的烈焰,龍不抗拒墮魔,只是抗拒他這樣那樣的殘暴和血腥。

“我從沒想從你身邊逃離。”不知道過了多久,龍穿著又皺又淋漓的紅衣叫他箍著,沙啞的破喉嚨竭力地說話:“我原本就是為了你,我只是不想你走到窮途末路而離開我。七月,我是來渡你的。”

周白淵神識微動,這名字讓他泛起一陣難言的感受,即便是在夢中,他也想好好地護住這可憐兮兮的白衣人,但他附著的魔頭不幹。這個心腸鐵硬的魔頭只是默了一會,便混賬地把手伸進了脂玉裏,蠻橫地喝令龍夾緊:“用這兒來渡,如果你吃得消的話。”

龍連鼻尖都可憐到紅了,氣得眼淚直掉:“你滿腦子只有這個。”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清心寡欲?”魔頭恨恨,越說越忿忿,“神都這樣虛偽,以前叫我剖進去時不也叫著好麽,現在要我不說,不要我倒是喊個不停。一抽身又在那裏空虛地抽動,沒看見自己怎麽個浪樣還說我。說,給我再說,前頭那幾句話,我要聽。”

“我不會離開你。”龍估計是知曉說不說都是要在這事上遭罪,還不如坦誠地多說幾遍真心,“我是來渡你的。”

魔頭為這誓約激動得不行,就著那半松的紅衣將龍兩只爪爪捆緊,不由分說地欺淩這隨他墮魔的神獸,而他向來比未開化的禽獸還要糟糕上幾分。於是到不了多久,那龍傷痕斑駁,讓人不忍直視。

周白淵霎時從夢中驚醒,睜開眼剎那正好看見徐八遂苦著張小臉要推他出去,一見他醒來,魔尊張大了嘴,頓時不敢亂動,幹巴巴地叫了聲白淵。

周白淵呼吸不暢了半晌,仔仔細細地摩挲著他的每一寸肌理,見徐八遂安然無恙(他自己以為的)才放心,見他確實因自己而難受便自行離去。徐八遂便也松了一口氣,也沒有對他說過半句重話。他緩了一會起床氣,動手幫周白淵解決,自己也就狼藉了。徐八遂只隨意地擦拭,見周白淵還是呆呆的模樣,一時有些訝異和好笑:“怎麽了?睡傻了?”

周白淵回神,頗有些後怕地扣住他的手:“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叫夢裏的你觸動到,又叫夢裏的我自己嚇到。”

徐八遂眉毛揚得高高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夢見了啥玩意,趕緊去揉揉他頂著一堆問號的腦殼:“好啦好啦,小黑花這是睡迷糊了,什麽夢啊,不用理會,那都是虛的。”

不對,夢裏夢外他都同樣恐懼著那人不要自己。

周白淵閉著嘴克制自己的碎念念,點點頭附和他:“聽你的。”

徐八遂摸摸他頭發,正準備起身,轉頭一看,忽然看見南柯閣變了個樣子,震驚得目瞪口呆。

“你把那些寒冰都除掉了?”徐八遂左右四顧,一夜之間,隆冬遠離了。

“你以後都用不上了,除掉最好。”周白淵昨天晚上沒細看,如今借著天光打量才看到南柯閣的全貌,寒冰底下原本是用木料建起來的,雕刻的花紋極為漂亮。

徐八遂趕緊下地去,赤腳踩了一踩,感受那久違的木質觸感,懷念得簡直要仰天長嘯。

“我八歲以前的家就是這個樣子的。”他興沖沖地拉著周白淵的手去環視整個南柯閣,“我爹娘以前就在這兒,原本還有一個小隔間是給我住的,後來拆掉了。這寢宮乍看也比不上滄瀾派的精致華美,但也是我爹親手給我娘建起來的,每一道花紋都是他親手雕的。你也知道魔界的荒蕪樣子,那會木料很珍貴,他兢兢業業地攢了許久,雕刻了許久,整出了這麽一個家。”

“……後來叫我叔覆蓋上了寒冰,除了夢裏,我都沒想到南柯閣還能現出原本的模樣。”

徐八遂拉著周白淵孩子氣地在南柯閣的墻壁上胡亂拍,開心得找不著北。他絮絮叨叨地給自家媳婦介紹自己小時候在這裏生活的痕跡,末了還吹噓一下前人的神仙愛情:“我爹和我娘,還有我岳父岳母,那可都是神仙伉儷。嘿嘿,也許若幹年後,滄海桑田,也會有人感嘆咱們的,嘿嘿嘿……”

周白淵忽而想起自己曾經在滄瀾派藏書閣留下的離經叛道的畫,以後他在魔界如何不知道,但滄瀾派那一邊,只要有後人看到那畫,他和徐八遂鐵定黃史留名。

他理直氣壯地應和:“定然有的。”

渾然不知道今後將在仙界留下怎樣傳說的徐八遂只知道傻樂,牽著他的大手比劃:“等我叔得空了,我去請他回來,咱倆就把那合契大典辦了。”

周白淵眼睛頓時猛亮:“當真?”

“那還能有假?”徐八遂搓搓手,開心到忘乎所以,盤算起來也忘了事實,“到時滄瀾派那邊要不要請一些你的娘家人啊?比如你師尊,我覺得他為人正派,很是不錯,還有周六,他……”

徐八遂戛然而止,原來大夢到此只醒了一半,他全心全意地看著魔界和周白淵,避而不想仙界的滄瀾派。

他和周六早已不是朋友,而是隔著血仇的敵人。

仙界滄瀾是他從今以後不能再踏足一步的禁地。

“八遂。”周白淵環住他低聲喚,徐八遂恍然回神,連連擺手:“說錯話了,你別往心裏去哈。”

他赤著腳去找外袍,周白淵亦步亦趨,跟著他出南柯閣,正式做回自己,也看他正式做回魔尊。

徐八遂原本是滿腔的欣喜和雀躍,然而有關仙界的過往時不時就在腦海裏跳出來,紛擾得他無法定下心。

周白淵見狀心生憂懼,上前來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惹得今日見過的所有魔修都側目而視。

“果然,就說主上先前宅了七天有問題!”不知情不認識他的普通魔修們嘻嘻哈哈朝徐八遂開玩笑,“斯哈斯哈,主上挑情郎的眼光也太好了吧!”

周白淵傳聲給他,介紹著這些來搭話的魔修,徐八遂回神,便照著他的提示和族人們閑聊嘮嗑。

嘮了一會,他發現這群二五仔的眼睛老是往他身邊的媳婦身上瞟,頓時老不樂意地攔在周白淵身前:“誒誒誒眼睛往哪瞧呢?還看,還看!這可是我家的,要看回去欣賞你們自家的!”

魔修們哄堂大笑:“主上也太小氣了!”

徐八遂像一只小貓竭力想護住他的大狼,哼哼唧唧地牽著媳婦兒走了,待走遠才數落起來:“這群色批,個個都賊眉鼠眼地打量我媳婦,真是欠打!”

周白淵低低笑開,等人走了牽著他的手:“不是。也許出來的時候,我應該在眉心畫一點心魔印的。”

徐八遂聽此楞了一楞,想到了什麽,但也不必說,只扣著他的手在一片太平安然的新魔界裏晃悠:“畫那東西幹什麽?我也沒有,咱倆這樣最好。對了,你不是說在魔界種了一片果林嗎?我喜歡先前你給我吃的果子,要是還有,我親自去摘。”

周白淵指了廣場外的方向,徐八遂便興沖沖地拉著他前去。

如今魔界庇護的結界撐開了許多,結界的陣眼依然是老不死廣場上的八根大柱,但無形的防護罩從廣場一直延綿向外,又包裹住了一片新開拓出的荒地。如今魔界的花草蔬果,便在那片新開拓的土地上生長。

徐八遂順著通道向果林而去,遠遠看見一片蔥綠和點綴在其中的繽紛,激動得腳步都雀躍了許多,趕緊加快腳步上前。誰知還沒踏進果林,有一矯健的魔修從樹上跳下來,蹦到他眼前打招呼。

那小青年見了他開心不已:“主上!你來啦!”

徐八遂被嚇了一跳,感覺這小青年看著很眼熟親切,便也笑著回:“來了來了,今天林子裏有什麽好吃的不?”

說著他在腦海裏問周白淵:“這漂亮弟弟叫什麽呀?”

周白淵罕見地踟躕了一會才介紹,而後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我看他眉目間有幾分像你,以前就比較關照他。”

徐八遂乍聽之下沒察覺出什麽,還好笑地觀察那小青年和自己有什麽相似之處,不一會兒還真發現對方笑起來時,眼角彎起的弧度和自己特別像,都如一勾月牙,笑意蕩漾甜蜜,還有一點天真的傻氣。

小青年熱情洋溢地指引著他們去看今天成熟的果子,果林有大半是在靈力的維持下生長的,周白淵在十幾年裏凝聚出了一堆靈石,盡數埋在這片新土地裏充當養料。

徐八遂占用過那顆強勁的靈核十年,從前是憑著暴虐和烈火知道它的威力,如今則是憑著太平和生命力感受它蓬勃的生機,這讓他倍感滿足。

好巧不巧的,小青年帶著他去摘了今天剛熟的蘋果,麻利地親手摘了一個給徐八遂。雖然周白淵就在魔尊身旁,小青年沒說什麽也沒做什麽逾越的舉止,但眼神裏藏不住的含情脈脈,深情款款。

“……”

徐八遂再笨也感覺出了不一樣的氣氛,話不多說,他客客氣氣地接過蘋果,塞到身邊媳婦兒的手裏,陰陽怪氣地拍拍他手背:“吃吧,專門摘給你的。”

周白淵和小青年頓時都著急起來,徐八遂故作大度地揮手,方才興趣盎然的游玩心情蕩然無存,瞬間覺得這果林索然無味,拉著不知所措的周白淵就往外走。

待走出果林,周白淵跟丟燙手山芋一樣要把蘋果丟了,徐八遂眼疾手快地搶了回來,斥責道:“要不要這麽浪費糧食的啊?不許敗家!”

說著他咬牙切齒地擦擦蘋果當街啃起來,嚼得嘎嘣脆。

周白淵小心翼翼地挨著他輕聲:“這二十年裏,我、我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那小孩,我就是看他長得像你,曾經和他多說過幾句話罷了,除此之外真的什麽都沒有。”

徐八遂繼續嘎吱嘎吱啃蘋果。

周白淵急了:“不信我給你發誓,我要是說了一句謊話,一個月之內不準尚你!”

徐八遂驚得差點叫果肉嗆住,還有這等好事?

周白淵緊張兮兮:“真的,我說的句句屬實。”

“知道了,我哪裏會不信你。”徐八遂唏噓不已,這賭咒也賭得太狠了,不信才怪。

周白淵緊張得喉結滾動:“那你還會生我的氣嗎?”

徐八遂看他那滿臉焦急的小媳婦兒樣心生不忍,把啃了一半的蘋果塞他嘴裏:“誰說我生氣了?就吃醋一小會,搞得這麽如臨大敵做什麽?”

他終究是熬了太久。連微城都收了個小徒弟排解孤獨,魔界人人有伴,就他二十年裏一個人,徐八遂經不住深想。

假如他醒來時發現周白淵有了別的道侶……或許他起初也會發一陣瘋,但知道緣由後估計會忍痛割愛,畢竟寒窯苦等,那不是人該過的日子。

可是周白淵就是一直守著他,憋個二十年,身邊沒個伴,唯一一點爛桃花無疾而終,桃花的起源還是因為那小青年和自己長得像。

真是淒淒慘慘,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周白淵拿著那半個蘋果,從早上的仙界到剛才的幺蛾子,滿心只有忐忑,遇到徐八遂就一根筋地往牛角尖鉆,活生生地把自己嚇到了。

“八遂……”他發著抖,“你是不是痛定思痛,不娶我了?”

徐八遂一臉呆滯,趕緊觀察一下方圓之內有沒有偷窺和路過的人,然後拽著他的衣襟將他扯下來,響亮地啵了他一口。

“笨蛋!都在胡思亂想什麽啊?”魔尊簡為他的腦洞駭然,“我起初只是吃醋,剛楞神是在心疼你好不?”

他趕緊把剛才想的一股腦說給他聽,周白淵神情變幻莫測,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我怎麽會棄你去找別的?”他難以置信,更難以置信的是徐八遂後頭的想法,“就算萬一,萬一萬一,我真的豬油糊腦去和別人好了,你怎麽能放手呢?這不行,你得把我搶回去!”

徐八遂哭笑不得,就著這臺階哄他:“好好好,不放手,不放手,死皮賴臉也好,強取豪奪也好,我一定把你拽回我身邊當寶貝媳婦,可以了吧?”

周白淵這才舒坦了。

作者有話要說:七崽: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八嘰:順順毛順順毛順順毛

——感謝在2020-12-2621:16:10~2020-12-2715:11: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子窩窩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窩窩豆子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