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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一更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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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八遂稀裏糊塗地從高空一墜而下,下墜程中白天做大夢,原以為就此要摔成好多瓣兒,誰知暈去之後醒來,人沒摔死,倒是順著海潮飄到一座孤島上。

他掙紮著爬起來,試試運靈,這回靈核在了,趕緊起身運一周天的靈力,驅散不知泡了多久而附體的寒意。

他的靈核和靈脈屬性原本就都是大火,將身體熱活起來彈指的事。徐八遂撣去一身水珠,摸了摸懷裏的畫兒,小心抽出來後暈幹。幸在畫紙材質特殊,畫上美人的面目不叫潮浪卷皺一分。

“這是哪兒呢。”他袖起畫在孤島上轉悠,沒一會感應到了強勁的結界,費了老大功夫才避讓過去。一踏出結界,島上的水晶屋華麗麗地顯現,差點閃瞎了沒見識的土包子的眼睛。

“啊這,我不是在做夢吧?”徐八遂圍著那水晶屋飛快地轉了好幾圈,用他那大眼睛觀察了好一會,被這從屋頂精致到窗戶的功夫給折服。

水晶屋裏無人,徐八遂向來不做正人君子,一撩袍就閃進去了。有意思的是一進水晶屋,那股熟悉的似曾相識感當即撲面而來。魔尊啥也不意外,脫下惡鬼袍直接往那一看就很舒服的床榻上半躺。

“不消說,一定又是我和周白淵幽會的好地方。”徐八遂拍拍床榻,“美人啊美人,我每次回憶到你都是這些,究竟是我禽獸,還是你禽獸不如呢?”

喟嘆兩聲他脫了鞋,忍不住摳了一會腳,出去洗好手腳才跑回來睡覺休息。

那帥仙尊也不知飛哪去了,不過他修為高,保不了他,自保應該沒問題。這下估摸著要去海鏡得靠自己了,可萬一踏浪飛到一半靈核又沒了怎麽辦?總不能游過茫茫東海去,他只會在燙不死人熱池裏狗刨兩下。

徐八遂輕揉著心口側躺在榻上想著事,海風從窗口吹進來拂了他滿面,隱約感覺身後貼著個人,正混賬地將自己的把柄埋進來,又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我不期待了,歸不歸來都無妨。”

徐八遂頓住手,正要爬起來,又聽見了那聲音沙啞的另一種說法:“歸家吧,八遂,歸家,我等你。”

他的身體僵住,抹了把臉笑:“我們之間,到底誰更口是心非啊。”

不休息了,趕緊想辦法,游也要游到海鏡邊上去探個究竟。

徐八遂蹦起來落地,起身去關好窗戶準備離去,一回身忽然看見屋子裏出現個白衣虛影,正跪在屋子中間往地上畫著什麽。

他認出是小美人的,躡手躡腳地蹲到他身邊去想看看在做些什麽,一低頭,看見地上畫著個覆雜陣法,血浸潤了每一絲靈流。

徐八遂忽然感覺心頭發顫,聽見了虛影飄渺的輕聲:“我可以死,但我要他作為傀儡來,共我死,或還我生。”

這話讓他沒由來地寒顫,再不敢多看多想,徐八遂摔門而出,一口氣跑到孤島海灘邊,彎著腰撐著膝喘氣。

落日已經消失入地平面,漸暗的海面像蟄伏黑夜裏的兇獸,睜著一只或黑或赤的眼睛註視著他。

徐八遂看著這海面直打怵,卻更不想留在孤島上。四下環顧一番,他擼起袖子就把島上僅存的大樹哢擦伐下來,兩手運著靈力如同兩團旋風螺旋/刀,三下五除二地用孤木造出一葉孤舟。不過因為不熟,孤舟做得破破爛爛的。

“成了!好似在哪也見過。”徐八遂拍拍手跳上去,用殘存木料搞出木槳,揮舞它如揮舞一面旗幟,隨之雄赳赳氣昂昂地扒拉進海潮。他準備靈核在時驅使靈力趕路,不在時就扒拉胳膊。

這破破爛爛的孤舟勢如破竹地駛向東海,徐八遂站在舟首運靈,海風吹得人飄飄欲仙,生出股奇妙的浩然正氣。

“走哪個方向來著?”徐八遂茫然四顧,感覺自己好似曾經認錯過一次方向,索性就隨著路癡感發作,隨意地驅靈而去。

海潮在孤舟後拖出迤邐的波痕,徐八遂為給自己壯膽哼起小曲來,哼著哼著,忽覺海面不對勁。

那本該越來越暗的海面從底下泛起了螢火蟲一般的光點,光隨著海浪浮沈,竟匯成了一幀幀陌生的場景。

徐八遂不想看,可那些情景就如同針一般紮進他眼睛裏去,要在他識海裏生根發芽,汲著血肉生出鮮紅的孽緣。

“你撿了只紅色的虎奴?九天那麽多純凈的靈獸,何必在外撿來路不明的呢?”

“它可愛啊。”白衣人抱著一團哆嗦著的紅彤彤小獸,撫了又撫,興致勃勃,“我還沒見過這麽可愛的小東西哩。嘿,小紅花,睜開眼讓主人瞧瞧,快用你的美貌閃瞎玄冥不解風情的死魚眼!”

紅色的虎奴抖了好一會,嬌弱地睜開了圓滾滾的眼睛,濕潤的眼神把白衣人的小心肝戳成一攤蜜水。

“玄冥你看……它多可愛啊。”

那一邊的青衣人也看得心軟,咳了又咳:“給我也抱抱。”

“那不成!一邊去,這小東西歸我了。”白衣人一展袍袖,把虎奴兜在懷裏溜遠了。

畫面一轉,他帶著虎奴到了一方清澈見底的池子裏,捧著長大了不少的虎奴泡在水中,振振有詞:“別告訴別人主人帶你來這洗澡哦,你身上不知怎的有點魔氣,我給你洗洗,除一除晦氣。來,擡起小爪子——跑什麽啊小紅花,屁股也要洗的。”

這時外頭傳出動靜,白衣人緊張地把虎奴揣進衣袍裏,趕緊將身體泡到只剩個脖子。

另一著墨綠衣袍的俊美仙人走來,見池子叫人先占了也不惱,還挺高興地直接走來準備下水:“龍兄你也來啊,一起泡天池如何?”

“等等等等!”白衣人在水裏一扭,巨大的銀白龍尾繞著圈兒把天池占滿,“死孔雀,我不喜歡共浴啊,先來後到,待會出去你再來。”

那仙人被龍尾潑了一臉的水,依然好脾氣地笑著:“我們都定了多少年姻親,你還羞我啊?”

白衣人直拍尾巴:“去去去,臭弟弟,等你毛長齊再說這個。”

仙人伸手摸了摸龍尾,無奈地笑:“好,等我的雀翎全長齊,記得我們的合契大典。”

白衣人懷裏不會鳧水的虎奴掙動起來,他忙不疊地點頭哄走了那小仙人,這才去抱出懷裏的毛絨絨。

那虎奴離水,濕漉漉的一片,唯眼瞳極亮。

“嗆到了沒有?”

白衣人伸手輕摸,虎奴身上忽然泛出赤色光芒,清澈的池水漣漪泛成小浪,銀白龍尾翹出了水面,正應了本體剎那慌亂的心臟。

——他那可愛的虎奴,化成了一個濕漉漉的絕世紅衣少年。

“給你取個新名字,不叫小紅花了。”

白衣人揉揉少年的腦袋,直把他的頭發揉成鳥窩。他似乎憂心忡忡,不時伸出拇指按在少年的眉心,眉頭卻越蹙越成結。

“你怎麽會是……嗳,這可怎麽辦好。”

少年用那雙濕漉漉的赤紅眼眸看他,唇微動,喚了化形而來的第一句話,聲如天籟:“主人。”

白衣人的眉眼驟然舒展,唇角胡亂上揚,開心得找不著北,吧唧一下親了他額頭一口,就如從前和小獸形態的虎奴一樣相處。

“不怕,主人罩著你。”

九天雲海,神殿清寂。白衣人被壓在連金烏也照不到的角落裏,牙齒不停打著顫,看著傾身而來的紅衣人:“這是瀆神,你知不知道的……”

“嗯。”赤紅的眼眸倒映他慌亂的情狀,一字一字,獠牙橫生。

“我偏要瀆你。”

紅衣人咬上他喉管,繼而去吻龍的逆鱗:“主人,你有浩渺天道和凡世,我只有你。”

白衣人抖得更可憐,不怒,只是憂懼。

就因這一點放任和縱容,白衣叫那獠牙剝除,壓覆了個無路可退。

徐八遂心口陡然一驚,揮起木槳猛地拍向海面,他爆出十成的靈力,直將深夜的東海轟出了滔天巨浪。

紛紛雨水裏,他憤怒地朝著四方大吼:“到底是哪個故弄玄虛的王八蛋?!出來和你爺爺打架!我真特麽受夠你的愚弄了,有話直說!”

忽有一聲龍吟響徹四方,徐八遂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孤舟底下的海面就被個龐然大物撞破。他當即運靈飛上半空,看見了一頭半黑半白的巨龍虛影從海底沖出來,水珠淅淅瀝瀝地從巨大的龍身淌下,嘶鳴著似乎要逃離。一道烈紅的火線將它從龍角纏到龍尾,倏忽而絞,龍的虛影從半空陡然碎裂成千萬分。

徐八遂被這壯烈的場景看呆,忽又看見空中浮現另一幕。

“別怕,一點都不疼。”

周白淵持著泛著溫柔白光的神劍,一點點接近他的心口,溫柔而不由分說地剜出一顆光芒萬丈的靈核。

徐八遂驟然感到心口成了個空洞,周身失去了所有力氣,無能為力地從半空墜落。

水花嘩啦,海潮拍打身軀,幽暗的海水纏著他往下沈,告誡他無需再浮出水面透氣。徐八遂不願,他想抓住點什麽,一張畫卷從懷裏飄出去,他奮力去撈。

耳邊響起陌生的低音:“不怕回到他身邊之後又是覆滅麽?”

徐八遂感覺要溺死了,意識消失前咬牙:“你管我……”

那聲音笑了笑:“好吧。”

徐八遂身上的重壓頓時消失,他一把抓住畫卷奮力向上狗刨,海面越來越近,最後猛紮出水面,嗆得死去活來。

“反派崽崽!”

他茫然地擡頭,只見一只小松鼠跳到他眼前來,踩在一塊浮冰上伸出毛絨絨的爪子,豪邁道:“來,抓住我!我拉你上來!”

徐八遂:“……”

“呃,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哈,小家夥你讓開一點。”

他扒拉住另一邊的浮冰,費勁地從海水裏掙出來,凍得不住打寒顫。

小松鼠趕緊跳到他跟前去,用爪子捧住他的臉給他禦寒,眼睛裏透露出一股心疼的神色:“你沒靈核了,這才變弱了。”

徐八遂冷得打了好幾個噴嚏,避而不談:“小家夥,你是誰啊?”

小松鼠指自己腦袋:“你攻到爆表的系統!”

這時不遠處傳來個幹咳聲,徐八遂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英俊男人憑空站在海潮上,背後是望不到盡頭的大霧,而他肩膀上蹲著一只毛色深一點的松鼠。

深松鼠嚴肅道:“別聽他的。他叫小系,我叫大統,你把我們理解為天道就好。”

那男人也揮手:“哈嘍,徐珂你好,我也是天道一枚,初次見面用這麽粗暴的方式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徐八遂揩了把臉,朝淺松鼠道了聲謝,撐著站起來朝他們走去。小系見攔不住,便蹦蹦跳跳地在前面開路,把一塊塊浮冰拼成一片,用爪子啪嗒出了一條路。

“謝啦。”徐八遂伸手,小系順著爬上去,也蹲在他肩膀上,大尾巴一晃一晃。

他來到那男人面前,深呼一口氣:“能告訴我這裏是哪裏嗎?”

“一個安然的美夢,一本書的番外,或者是一棵世界樹的葉子反面,怎麽理解都可以。”男人笑瞇瞇地解釋,“區別在於,在這裏你是唯一的主角,世界只為你服務。現世、正文、葉子的正面估計就不好說了,那兒的話,錯綜覆雜,神也不知道後續是怎樣的。”

“我不需要什麽服務。”徐八遂揉了揉心口,身體越來越疲憊,“告訴我吧,怎麽回去。”

小系從他肩膀上滑下來抱住他,又委屈又氣勢洶洶:“那邊有大垃圾和小垃圾,去了不好,反派崽崽,你回自己的魔界好不好?喏,你爹娘和道侶都在等你回去——”

“什麽垃不垃圾的。”徐八遂拍拍小松鼠的大尾巴笑,“周白淵我非找不可。”

小系搖頭:“不要找啦!這世界沒這個人,這兒多好,你有周六不夠麽?”

“怎麽會沒有?”徐八遂也指自己的腦袋,眼睛忽然通紅,“他就在這裏,不停地哭哭啼啼,再不去不知道他要嚎成什麽樣。你們是天道又如何,天道也不能阻我。小松鼠,你看樣子像是希望我好,可我好不好得自己說了算啊。”

小系說不動,只好轉頭朝大統撒氣:“大木頭,都怪你!為什麽當初不告訴我主角是個垃圾!”

“哎呀,我早說過避不開,怪人家大統幹什麽。”男人笑盈盈地揪住小系的尾巴提溜回肩膀上,指向背面的大霧,“徐珂,其實從前的你和結界另一邊的殘魂有關,那算是個舊劫數。”

徐八遂擺擺手:“我不聽從前。”

“稍作了解就成,你如今只是徐八遂。”男人笑了笑,“那位從前的你是大統的第一個營救任務,然而失敗了。”

深松鼠老實巴交地低聲接口:“我以為失敗的任務就沒了,沒想到居然存著檔,一直延續到現在。”

它搓著兩只爪子:“這一回你剛上線,我也覺得你最終會走到這裏來,你就是這樣的人,正派反派都一樣,是神是魔都不變。但這回的主角是周白淵,任務分配到了小系手裏,他不知道你的前塵,只是想著不能讓主角領盒飯,一時大意……你別怪他。”

男人拍拍肩上不安分的小系,淺松鼠眼睛冒出了水光,握著爪子囁嚅著。

徐八遂擦了擦臉上的水痕,淚珠不受控地沁出來:“聽不懂。”

男人笑:“沒關系,都是前塵煙雲,你既然面向的是未來,逝去的就都已作古。跨過這道結界,你回去時找回記憶,慢慢的就明白了。那現在我再問你,徐珂,你確定要放棄這個安然無恙的夢境嗎?”

徐八遂用力地擦拭過面頰,背過身擤了把鼻涕,隨之揮舞起拳頭來:“少廢話了你們這些啰嗦天道!趕緊的麻溜的!讓我回去!”

男人原本很從容,猝不及防被吼,頓時有些傻眼:“好的、好的,不過如果你想再去找周白淵,那我需要告訴你一件事。”

徐八遂怒氣沖沖:“一口氣說完!”

男人連忙點頭,快速道:“你在現世相當於死啦!這裏是我們摘取你的記憶和憧憬化出的夢境,只要你不出夢,你永遠這樣圓滿,只是少了一個周白淵,這其實是你從前的願望——”

徐八遂打手勢:“慢著!難道說,夢一醒我就完犢子了?”

“不至於,但你想夢醒後還能康健地存活,這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了。”男人轉身指大霧,“你現在只是來到夢境的邊界,想回家還需要一顆心。去吧,穿過這兒,去妖界找一縷上古的殘魂。它跟魔界的龍魂有一點共同之處,能幫上你的忙。”

徐八遂半信半疑地走到大霧前,試探著伸進一只手,忽然碰到了極寒極冷的一堵墻。

大霧於須臾間如風卷殘雲般消失殆盡,顯露出了一面壯觀宏偉、無邊無際的冰墻。

他冷得抽回手,仰首一看,眺望到冰墻上那傷疤一樣縱橫的裂痕。

“這就是海鏡了。”男人揣著手仰望,“簡直就是奇跡。”

“我回家的路……”徐八遂收回目光,轉身問男人,“去妖界找一縷殘魂,我就能回去了,是這樣沒錯嗎?”

一人二鼠齊聲:“是的。”

男人朝他打揖:“我完成過很多任務,修正過許多條世界線,可你這斑駁的因果我修不來。這個夢境是我最後能替你辦的,但你執意要走,那我只好祝你,這一去順遂安康。”

徐八遂原本有些感動,卻看見他肩膀上兩只松鼠隨著打揖的動作掉下來,而男人只好手忙腳亂地去撈,頓時惹得他破功大笑。

“謝了。”

徐八遂揮揮手,回身伸手,義無反顧地觸碰海鏡的傷疤。

作者有話要說:野貓:出門了出門了,就等家裏的大門敞開了!

紅毛絨絨:來啊小寶貝

布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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