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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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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含著過於悲憤的力量,徐八遂此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起寒天有回險些走火入魔的模樣,最終還是隱形蹲在結界外聽墻角,準備如有不慎就上前去護住寒天。

屋內桌案上的寒天通紅著眼睛。

“你玩夠了麽?滾出去。”

澤厚怔了好一會,半邊臉火辣辣,一掌將他的神智扇成了漿糊。他將打他的人更用力地摁向桌案,直至他無處可退,無遮無攔地承受他的怒欲和詢問:“怎麽了?”

“怎麽了。”寒天使勁推,推不動,發著抖,“問我怎麽了……”

平時規矩古板,靦腆內斂的小護法擡起手,又給了他一耳刮子。

澤厚又被打了個猝不及防,頭頂青筋和底下俱一跳一跳,發力地按著他:“你氣什麽直說,澤哥不懂,別讓我瞎猜,猜不中又挨你拳腳!”

寒天脊背貼著冰冷的桌面,在起落之間不住發抖,掙紮著起不來,無處不硌得慌,堵得慌。心好像也被按住了,熱血和冷血一起封在三寸見方的心房裏,情意和恨意也一同煎滾,燒得他雙眼通紅,又冷得他張不開唇,說不出心魂裏一縷半分的感受。

“說啊寒天。”澤厚和他直視,眼眸因怒氣也赤紅。

“你滾開,我不想要了。”寒天在欲澤裏嘶著聲,“滾!”

“你不想?”澤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直接抓著他肩背將人提起來丟到榻上,強迫他看接連地,“你看看自己的樣子,你不想?你不要?你是覺得這一套很得趣麽?我是不討厭,也能滿足你,可既然討了好為什麽總給我擺臉色?”

寒天繃緊,胡亂地想去抓點什麽,但手邊空空如也,咫尺之間被這個人堵得嚴實,卻忽然覺得心房紮開了缺口,有什麽東西正在流走。

“看著我。”澤厚扣住他兩手,又將他掰回來,“說啊,別來啞巴那一套,說話寒天!”

寒天發著抖看他,黑夜裏只剩兩只野□□錯的呼吸,死寂而喧囂。

“說話……因為除了主上,你誰也認不出,所以你要聽聲音。”寒天掙開他的手,“可即便我開口,你還是認不出我。”

“我受夠了。”他推不開,索性不再動彈,癱成死灰般的一捧雪,“我不是你的工具……澤厚。”

被初次連名喊的人忽然有些恐慌。

“不是你不高興時就能隨手使用宣洩的東西。”寒天擡起手,手背擋住了眼睛,“你終究是個沒有心的人,就算有,一半分給了主上,一半分給了少城主,你不痛快他的心不在你這,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寒天的指尖發著顫,細碎的光從眼角迸落:“你仗著我的仰慕,肆意拉我熄火,我受夠了。如果現在不肯停,那就請你玩完這最後一次再滾,行嗎澤厚大人?”

澤厚怔怔:“你說你仰慕我?”

寒天:“滾。”

“不是,我不是找你歇火,我,我……”澤厚語無倫次,抓下寒天的手,手足無措地碰他的眼睛,“你哭了?”

“滾。”寒天發著抖,然聲音穩而冷,與發燙的身軀截然相反,“現在一點也不了。”

澤厚聽聲分辨不出他的絕望,只知惶恐又小心地胡亂碰他模糊的眉目:“你騙我,你從來不會說謊,身體也是。”

“可你會。”寒天伸手又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我不是他,你照上不誤。你不敢褻瀆他,耍別人毫無壓力。我犯夠蠢,現在不想再繼續了,滾,聽見了嗎?滾。”

屋外聽墻角的魔尊驚呆了:“!!”

這這——好一個狗東西!

這這,那這狗東西原本中意的是誰來著?

徐八遂張大嘴巴,蹲在黑夜裏淩亂地吹了老久冷風,屋裏爭吵聲消失,代以更發狠的哐嗤哐嗤聲。許久後一人踉蹌而出,酒醉一般顛三倒四地離開。

徐八遂正想從角落裏出來追上去問個清楚,屋內的寒天也出來了,衣袍穿反,一手按著後腰跌跌撞撞出來,另一手將老大一塊木板——從之前壞掉的床板取的材。他將這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經歷過什麽的殘骸戳在了門前,指尖運了靈力,用力地在昔日雙擁過的板子上一筆一劃刻下幾個大字:“澤厚與狗不得入內。”

刻罷,他扯著快要敞開的衣襟踉蹌著回屋,腰帶系得歪斜,蹲在一旁角落裏的隱身魔尊眼尖,依稀還能看見他胸懷上盡是胭脂紅,小腿間淌下的水光清晰如刀。這般動情過的模樣,該割舍時卻也半分不猶豫,生動展示了老實人一旦爆發何等決絕。

徐八遂看著他那神情只覺惴惴,趕緊一溜煙咻去追澤厚,今晚要是不問個清楚鐵定睡不下了。

那位與狗齊名的同志跑到了練武臺去,拿著本命武器折扇一頓亂扇,直卷得北風呼嘯,方圓數裏一片鬼哭狼嚎。

徐八遂想了想,化成了寒天的模樣,擬了他的聲音叫老狗:“澤哥。”

澤厚猛的回過頭來,眼睛赤紅,帥臉腫得對稱,見了他一頓語塞。

徐八遂又一振袖,袍子從藏藍變成了墨綠,用微城的聲音再叫:“澤哥,你怎麽了?”

澤厚怒了:“徐八遂你有完沒完!”

徐八遂只好變回老樣子,豎了個中指飄過去:“老狗,你怎麽就認得出老子?”

澤厚整理好衣袍,合起折扇要敲他:“是,這輩子只能對著你這張醜不拉幾的臉,賊老天負我良多!”

這回徐八遂沒躲,叫他敲了個正著,澤厚立即收回去,誰知折扇叫魔尊抓住了,他繃著張小臉嚴肅道:“瞎老狗,我正正經經問你一句,你對英明神武帥氣無雙的本座有沒有什麽除了弟弟之外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澤厚都要被他這長句繞暈了:“……”

徐八遂打量他,發現他此時的神情就像面對飯碗裏裝滿一堆大蔥的饕餮,不吃吧,餓得慌,吃吧,又嫌棄得無以覆加。

他放心了,搶回那折扇給他一頓爆栗:“賊老狗,原來你想對我寶貝弟弟這樣那樣,沒那賊心就去欺負寒天,爬爬爬!”

兩人頓時變成了練武臺上的兩顆跳跳糖,風聲嘎嘎如長笑。

澤厚挨了一會揍,只好抱頭認輸:“夠了夠了,我錯了,再打哥要破相了!”

徐八遂便也以牙還牙去揪他耳朵,手掌帶小火把老哥燎得灰頭土臉,一舉將他揍趴在地:“不是你到底怎麽想的啊你?欸不用質問我怎麽知道你的破事的,主上我耳聰目明,你只管坦白。”

澤厚看了他片刻,鼻青臉腫地爬起來坐好,垂頭喪氣:“坦白什麽?反正就是我錯了。”

“哦,你知道你錯啥了麽?”

“我不該尚他。”他耷拉著腦袋,“更不該尚他那麽多回。”

徐八遂眼睛先是瞪圓,隨後又拉成死魚眼:“哦,還有麽?”

“我不該弄那麽多花樣和借口去尚他。”澤厚悲傷道。

徐八遂嘆為觀止:“……哥,你被甩,只有兩個字,活該。除了床笫間那點東西,你就不能想到別的?”

“可是我們在一起,所為就是如此。”他看自己的手,“他暢爽地夾著我,我也難以抑制地給他,這不就好了麽?”

“呃……既然這樣,那尚的人換成別人也行嘍?”

澤厚默了,半晌搖頭。

徐八遂也默了一會,抓了抓頭發:“哥喜歡寒天麽?還是喜歡微城?”

澤厚又低頭看自己的手:“我不知道。”

“喜歡與否能有什麽不清楚的?”

“喜歡需要天長地久的相守。”澤厚合攏五指,“魔界是朝不保夕的盡頭,談情說愛太虛渺,一時貪歡夠了,但說喜愛,太危險了。”

徐八遂忽然明白他的邏輯了。他需求的只是軀殼的歡,不願談那交心的喜愛,所以哪怕心悅弟弟也不會說。他恐怕以為寒天也一樣,可現在寒天說了仰慕,所以他後悔當初把人家辦了。

“可你這樣,”徐八遂惶惶然地想到了什麽,“寒天以後肯定和你陌路了。”

澤厚棄犬似的抱頭,喃喃不已:“他喜歡我做甚呢?床/伴不好麽?”

徐八遂在風中淩亂,都沒力氣再揍他了,憂心忡忡地胡思亂想。

第二天一早,他出發前往鎮生劍所在,昨天雀躍輕快的心情變得有些沈。魔君徐皆知和微城都來送行,徐皆知還特意囑咐他:“對了,以你之能,要想蒙騙過他人不在話下,但滄瀾的那個君同,切記別遇上他。”

徐八遂打起了點精神:“怎的?”

“那人是天生的靈耳和靈鼻。”徐皆知握劍柄道,“能聽靈力和嗅靈息,就怕他還記得你死鬼爹的靈息,一瞬認出你是誰。”

“還有這種東西?”徐八遂頭一次聽說,“那有靈眼嗎?”

“有,多久才出一個,料你也遇不上,啰嗦什麽。”徐皆知不耐煩了,“趕緊去辦事,早去早回。”

微城連忙找補:“哥,一路小心,遇到麻煩盡管撤!”

橘貓也張大嘴無聲地喵了一聲。

“知道了。”徐八遂拍拍微城捏捏貓,扭頭朝魔君晃了個中指,念了兩句“死傲嬌”,說罷才上前去拔鎮生劍。魔君在底下看他輕描淡寫將魔劍抽出一寸鞘,眼中浮現欣慰之意。

徐八遂穿過通道到得仙界滄瀾,隨手一揮變成了個只小橘貓,泰然自若地在滄瀾裏飛檐走壁,路過人廚房還跳進去輕車熟路地咬了塊小魚幹。

那龍魂很可能就附在周冥身上,周六在滄瀾的活動領域一般就那幾處。小橘貓嘎巴嘎巴嚼完小魚幹,甩甩一身皮毛便蹦蹦跳跳地溜去了從前最常看見他的地方。

滄瀾未來的正道之光周冥閑暇時最愛在一片果林裏修煉,仙修辟谷的不少,那果林基本成了個風景擺設,徐橘喵倒是很喜歡,初次溜進仙界時就是在果子林裏遇見的周六。

他跳進果子林裏,只見果子林一片倒伏的樹木,各色果子爛了一地,著實是浪費糧食。他唏噓著遠遠一掃,果真看見周六正在棵石榴樹下,頭上肩上都落滿了殘花。

徐橘喵心道正好,三兩下靈活地躍到了石榴樹上,踩了好幾下樹枝,讓新的落花掉到周冥頭上。

周冥狀如雕塑,對周遭一切不聞不動。

橘喵只好跳到他腳邊,踩了踩他的腳背:“喵。”

低著頭的周冥木然地看向他,眼睛死水微瀾,僵硬地半蹲下來,久久地和徐橘喵對視,直看得後者架不住,忍不住後退了幾步。

“是你麽。”周冥伸手將橘喵抱起離地,徐八遂這才看見他手背一片血痂,眼睛裏也布滿血絲。

“徐八遂。”周冥顫聲,“是不是你?”

徐橘喵忽然感覺不太對,便裝傻到底,歪著腦袋盡職盡責地假裝是一只誤入歧途的毛絨絨。

周冥眼睛裏的光黯淡,背靠石榴樹抓著貓不放,疲憊地笑起來:“也是……他就算再來,也只會去找白淵了。”

橘喵一驚,胡須顫了一顫。

周冥怔怔地看著他,目光透過他眺望著兩隔的彼端,聲音有些啞:“你真的喜歡白淵了?”

徐橘喵故作鎮定,但見周六一臉神游天外,目光空洞,倒像是對著一只貓自言自語。

“四年。”周冥茫然地看著他,“抵不過和白淵的一個月?還是,還是你又想起了什麽好玩的招數,耍著我們玩?”

徐喵喵瞳孔風暴:“……”

我不是我沒有!

他心慌得一批——這這,你既不喜歡我,我心悅上其他人也算罪過麽?

周冥恍若失魂落魄,呆呆地抓緊了橘喵的兩只爪爪,疼得徐喵吱了一聲,想從他手裏跳出來,周冥的手卻似鐵鉗似的不肯放開。

徐八遂齜牙咧嘴地想著怎麽脫困,忽然有個劍修禦劍飛進果林來,一臉奇怪的快樂吃瓜樣:“周師哥!周師哥!快去掌門堂,郭師兄當眾宣誓要迎娶七師兄為道侶了!”

周冥和徐喵在風中淩亂了一秒,隨後貓先跳起來炸毛,周冥也立即醒神,當即起身:“你再說一遍?”

劍修趕緊做痛心疾首樣:“三師兄一大早拖著七師兄到掌門堂那兒,說要和師哥你的師弟結為道侶,生死相綁!”

“郭宏師兄?”周冥擰了眉,刷的就出了凝思劍準備禦劍而去看個究竟,想起還有只毛絨絨,側首一瞟,滿地落花已無喵。

徐橘喵此時已經變成只不起眼的小麻雀,火急火燎地往朝滄瀾的掌門堂閃去,什麽龍魂,什麽周六,什麽一說喜愛就崩了關系的床/伴通通遠去,此時只剩下滿腦子的哇啦大叫——誰敢娶我的妞,我宰他老子。

滄瀾掌門堂門前的廣場已經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靈流龐雜。徐麻雀隱著氣息和身形來了一連串蛇皮走位,成功快速地穿過滄瀾繁覆的結界,躥進了吃瓜現場的最前排,神不知鬼不覺地咻進大堂中,停在柱子上鳥視眈眈地盯著底下。

此時掌門堂內,四長老一掌門立高座,底下跪著一個鍋巴三,站著一個冷若冰霜的小黑花,空氣好似凝固了。

徐麻雀探出呆毛炸開的小腦袋去俯視,緊臟得靈核砰砰跳。

高座中間的人威嚴道:“郭宏,你再說一遍。”

鍋巴三紅著眼眶大聲道:“弟子郭宏,願與周燼結為道侶,合生死契,至死不離!”

那仙長輕飄飄地看向站著的白衣人:“白淵,你也是這樣想的?”

徐麻雀大怒,鳥爪把底下的柱子抓出了細微的裂縫:⊙□⊙!

原本準備好一肚子陰陽怪氣嘲諷的周燼忽然覺得頭頂有一束光,掀起眼皮一瞟,心口冰淵停息,欲海沸灼。

“白淵?”

這白衣的大美人回眸,忽然自死寂裏莞爾,一笑驚卻滄瀾十一山,言笑晏晏地一字回覆。

“滾。”

作者有話要說:六崽:一夜之間,我師弟和盆友全沒了。T_T澤厚:一夜之間,我自己把老婆作沒了。(><)

八嘰:一夜之間,有鍋巴想搶我老婆!(▼皿▼#)

眾仙修:一夜之間,我們都是田裏的猹,好多big瓜!

俺:一夜之間,勞資指頭凍成了十根小棍棍(。)

又來晚了!躺平給錘嗷!

——感謝在2020-12-0222:47:24~2020-12-0323:17: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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