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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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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咪、咪。”

躍下時還不到傍晚,霍零醒來時,已然是晌午時分。不僅是將近一日或數日的昏迷,霍零爬起時,就早發現全然感覺不到右手臂的存在。扭頭看去,鮮血淋漓的右臂雖沒有廢掉,數日內也別想使上氣力了。

饒是霍零這等習慣冷面無情的人,也不禁咬牙切齒的念出了罪魁禍首的名諱。

直躍而下的霍零,看似冒險,其實也有七分把握。早在臨出發時,她就洗劫了鄉紳土豪的家當,用翻出的錢打了一柄槍,更是打了一對飛爪。其中大部分的銀錢,反倒是花在了飛爪的繩索上。

這條繩索不過兩個指甲寬細,通體呈暗紅色,彈性十足卻不沈重。但不到十斤沈的繩索,反倒不遜於尋常鋼鐵。繩索倒不是什麽傳說中的天蠶絲織成,不過也取材於難得的佳品。但,就算如此,承受霍零跳崖所帶的沖力還是勉強了點。

未想到,蕭咪咪竟和小魚兒以降落傘的原理漂浮在半空,蕭咪咪也略帶愕然的看了一眼從天而降的霍零,嬌媚的笑了起來。

蕭咪咪不知從哪藏了把柳葉刀,瞎貓碰死耗子一般射向了霍零,得意瞬間閃過眼底,反而裝出了一副驚懼的模樣,八爪一般的纏住了小魚兒。

那把刀沒射中霍零,霍零一蕩就以躲過,可卻插在了巖壁上。本就勉力將霍零吊在半空的繩索和刀背一碰,頓時斷了。

清脆,宜人的一聲——“嘣”。

就如同千百個豆子在鍋中翻炒,每時每刻都要發出的聲音。霍零當時只覺得手中一空,下落速度從減慢到飛速加快,獵獵的風聲幾乎將她一頭青絲都吹斷,睜不開眼。反射性拿出背後的長槍,霍零向崖壁一杵,極力運了內力以輕功貼近崖壁之後……

之後。

似乎就失去了知覺。

連一聲短促的呼喊,都沒發出的墜落下去。許是,平日武者的驕傲,令她在死前都不允許驚呼出聲、怯懦軟弱吧。

“就是不知,是否是一個落地點。”

霍零低頭凝視手中斷了一半還多的鐵槍,嘴角慢慢勾起,反倒是充滿一種古怪的一笑——本是苦笑,她一笑,卻變成了稀奇古怪的樣子。

除了易容,能標準的做出表情;她現在的樣子,還真是像神經麻痹後治愈的康覆期。

手中的槍仿佛被狗啃了一般,霍零表情古怪的轉換了幾次,終究習慣性的恢覆了面無表情的漠然冷淡,站起身。

右臂一時沒有知覺,倒讓她略踉蹌了一瞬,有些掌握不好平衡。

只是一瞬間的不平衡,讓霍零徹底踏空,陷了下去。反射性的咬緊牙關,霍零不輕不重的單膝跪撞在地上,膝蓋到小腿有些發麻。

一點點苦澀在舌尖蔓延開,霍零才發現,剛才反射性的一咬,現在口中竟塞了七八片葉子。仰頭一看,她剛才站的哪是地面,分明是枝葉密密麻麻,根須粗壯,七人都合抱不過來的一棵巨樹。也幸虧落在樹上,才讓她沒受傷更重。也許那密密麻麻的葉子,也很好的隱藏了她,避免野獸飽餐一頓。

無論如何,霍零終究是墜崖後活了下來,雖然……代價有點大。運了一遍內力,她的戰力還不如昏迷前的十分之一,令人不禁苦笑不得。

更何況,霍零似乎左手控槍並不熟練。

霍零現在處於“山腳下”,但也僅僅是比較先前那高高的山崖算起。現實,如今她走出那片谷底後,依舊可以看見上空迷朦的白霧。雖,多數被山體所擋。

小魚兒,不知飛向了哪。

降落傘那東西,恐怕是順風而飛,早離她很遠了。

默默回想了一下那時風向和蕭咪咪所控制的五彩布塊拼起的“降落傘”,霍零不得不重拾起前生的物理知識。可惜,早已忘的差不多了。

如此,也讓她堪堪推算出大致的方向。

拾了個趁手的樹枝,大概略短於長槍,霍零將半截的鐵條背在身後,掃了一眼血液早已幹枯結成了痂的右臂,還是向前奔去。

“也不知道過了幾日。”

先尋到蕭咪咪的落腳之地,再想下一步該如何。小魚兒不知蕭咪咪傘上密密麻麻的繩索合用,霍零卻知道。

除了加固、連接之外,恐怕還有粗略控制……方向。

霍零不善使計,比起小魚兒來,她除了一身出眾的功夫,幾乎沒什麽耀眼的地方。甚至比起她自己小時候的聰穎,還要有所不如。

也許,不動腦子久了,再聰明的人也會退化。

霍零在谷中轉動了一圈,竟沒找到一個所謂的出口,若是想要出去,必要登上最少幾百米的巖,向外爬出去。此時此刻,霍零反倒也不急於出去了。樹上稀稀落落結著不知名的果子,霍零躍上樹采了幾個,敏銳發現這果樹似乎經常被采,但被采的接口平整,絕不是尋常野獸能造成的。

咬了幾個野果果腹,霍零撕下一塊布條,那簡潔大方的女裝早就看不出性別之分。霍零撕下布條束起了長發,馬尾搖曳,分明是棱角略顯陰柔的冷峻少年。

看來,十幾年養成的神態舉止,不會因一衣裝改變。

細細查了整個山谷,霍零不得不感嘆她似乎運氣不錯,落入深谷竟然只受了點小傷。或許她現在對於計策遠不如小魚兒擅長,但對於細致觀察,她卻要遠超於小魚兒。常年的浸泡藥汁,以及深度假眠,她五感的靈敏度早已超出常人許多。

地上行人活動的印記大多被抹去,也不能蒙蔽於她。

雙眼微閉,霍零沈靜的站在晌午烈日中,冷哼一聲,恍若無視了山谷中的陽光,周身冷氣大盛。這冷意中,又多是一種狂傲不羈、不甘於平淡的煞氣,形好似霍狂刀,神卻完全屬於戰意恒生的霍零。

快意恩仇,隨心而行。

八字說道容易,做到卻艱難無比。只有霍狂刀那等人才在明知不敵時,不顧及後果的享受戰鬥的快意,即使代價為喪命。

霍零睜眼,一雙熠熠生輝的黑眸鎖定住了眼前一棵粗大的圓葉樹。霍零的手掌,覆蓋在了那樹下半節看似粗糙實則光滑的樹皮上。

哢嚓。

那樹皮下降了三分,卻沒預料中的打開。霍零垂下眸觀看,那樹左右都沒有再容納這塊樹皮大小的地方,上下推動,那樹皮果真有所松動。霍零順著樹皮紋路摸下去,摸到了其中最光滑的地方,猛然一推——

又是一聲哢嚓,還不等那不到一尺的樹洞閉合,霍零早果斷的躍了下去。

她是不想驚動此間主人,戰意是戰意,並不代表她是個魯莽妄為的傻瓜。但,不得避免的機關,也不需要為是否驚動別人這種事而猶豫。若是一次性機關,霍零的一分猶豫,恐怕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過失。

一時間正午的陽光都被擋在外面,黑黝黝的洞穴讓霍零一時不能視物。

就算不能視物,霍零也能聞見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也許是感覺到有人觸動機關,黑暗中又是一聲哢嚓聲響。霍零思考了片刻不進反退,貼到了身後的墻壁上。上面是采集果品的出口,定不會留下必死的機關,她不知道走法,幹脆守在門口等機關過去——既然是采集果品的地方,定不會在門口設置機關,那樣若是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會死了。

冰冷冷的墻壁似乎是金屬做的,霍零一靠上去,晌午的暖意全然消失,有種冷颼颼的觸感隔著衣服穿了過來。她雖然是個冰塊臉,也達不到化身為化身冰塊的境界,更何況她失了大部分的內力,遠不能做到基本的寒暑不侵了。

故此,霍零微微一顫,手反射的貼在金屬上,隔開冰冷的金屬。

不摸還好,一摸又是一聲機關移動聲,霍零腳下一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哪知,背後那巖石就如同不存在,讓她一下子向後傾倒,陷入了無法掌控的失重墜落。

密道?

還是囚室?

下落過程中,霍零一直保持極度的警戒和清醒,只是從一個黑漆漆的地方落到了另外一個略有光明,反射著水波的地方。霍零忍不住想起了陰暗潮濕的水牢,透過一點光源,就是反射著波光的水,看不清是否潔凈、看不清是否清澄。

過了一會,霍零逐漸適應了黑暗視物,左右扭了扭脖子,才發現她所處的地方不是什麽水牢。和想象中相反,這倒是個豪華無比的地方;兩邊墻壁鑲嵌著銅制的古典宮燈,墻壁上紋著細膩又尊貴的奢華金紋,水池也輕蕩蕩的飄著幽香的玫瑰花瓣。雖分辨不清大致的顏色,但那暗合八卦的八個宮燈,明顯有種皇城禦用的氣勢。

霍零單膝蹲下,摸了摸池邊那明顯一圈的凸起,不意外的斷定水池邊最起碼鑲了一層金屬邊。用古時稀缺的金屬打造水池邊緣,也真是……浪費。

霍零起身單手托起下巴,很肯定那“浪費”絕對是自己內心的想法。

莫非。

莫非是最近鐵槍壞的太多了一點,故此對能造兵器的金屬都有種葛朗臺的態度?

背後背著個鐵槍殘骸的短棍,霍零一心二用,一邊觀察這個浴室一般的房間,一邊面無表情的感慨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直到,她的視線第三次移到了房間唯一的出口。黑洞洞的,似乎是個通道。

血腥氣更近了,霍零不僅不猶疑,反而更為果斷了。她大步走向那通道,步伐飄逸,速度快的像是要像大鵬一躍而起,直沖九霄。

霍零的步伐左右搖擺,讓人分不清虛實,偏偏就是如此,她還快的瘆人。若是陰九幽在此,恐怕從此墮入鬼魅一道的,又要多了一個。

通道明明是在微微向上,還有許多房間分布在兩側。霍零的動作沒有吸引出一個人,就好像是沒有半個人一樣。

向左一拐,連接的是一寬大無比的廳堂,富麗堂皇。通道的盡頭入眼就是一典雅大方的屏風,暗紅色的色澤不讓人覺得血腥,反而是本該如此。花鳥魚蟲雕在其上,仿佛隨時都會浴火重生、躍出屏風。

“……魚啃雞?”

繞過屏風的桌上,正擺著香噴噴的燒雞殘骸,霍零腦中詭異的出現了一條鯉魚滿臉狡黠啃著比它大十倍的燒雞,那滴溜溜轉動的眼珠分明是小魚兒才有的神情。

霍零走到桌前,面無表情的捅捅燒雞的殘骸,確定了。那粗魯的啃咬方式,恐怕若沒有意外,只有惡人谷出來的小魚兒才能做出。

不然在此地的人,哪會做出侮辱這堂皇殿堂的粗魯舉動。

總而言之,霍零此刻對小魚兒做的概括只有有三個詞,從來如此都不離這三個字——臉皮厚。

眼中含笑,霍零閉眼沈吟一會,又恢覆了面無表情的冷漠。

總之,看來他倒是騙過了蕭咪咪,暫時保證了安全。但,恐怕蕭咪咪也早起了懷疑,一分懷疑遲早會演變為三分危險。

現在自動帶入老爹模式,舉起桌子當刀,暴喝一聲“他娘的,活著的東西都給老子出來”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免去在這裏亂轉找人的工夫了。霍零不符合平日的一揚嘴角,略露出的白森森牙齒,讓她少了冷淡,多了張狂。

只是不知,多得是霍狂刀的張狂,還是霍零的。

帶著露齒的張狂,霍零一轉身,向另外的通道口席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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