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放慢了速度，身後張菁和霍零的距離還是免不了越來越遠。向上一躍，霍零紛飛的袍袖如同黑鷹展翅，縱身淹沒在夜色中，身後追逐她的張菁徹底的失去了目標。

其實，霍零不過是借著視覺的錯覺，隱藏在不遠處的山林間罷了。

張菁焦急的亂找，甚至假意出言欺詐霍零，火紅的衣襟在山間跳動，就是看不見那碧綠的慕容九。此情此景，霍零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避開張菁向來時的方向移動。當徹底看不見張菁時，就急速狂奔。

慕容九的確回去了。

她越追越覺得不對，抱著試試看的心情，轉身回了那三面絕境的山坳。果不其然，還未接近，就聽見了小魚兒和鐵心蘭的說話聲。

夜深露重，火光搖曳。是鐵心蘭點燃的火堆，兩人正圍坐在火堆前，翻找著許多瓶瓶罐罐。

慕容九心中一喜，顧慮到霍零的武功，暗罵了句冥頑不化，見機準備出手先擒住小魚兒。看她小心翼翼隱藏身形等待機會的樣子，是存了偷襲地心的。

就在小魚兒找到了什麽，起身借著月光觀察的片刻。慕容九突然暴起，窈窕的身形飄逸，卻勢若疾風。她伸出芊芊的玉手，在月光下猶如潔白的象牙，就是這近乎藝術品的一雙手，卻爆發出了狠利驚人的氣勢。慕容九勾出一抹冷笑，瞪著比平日還美了幾分的雙眸，眼中閃過幾分輕松。

“想來你現在是很得意了。”小魚兒被突兀的變換一驚，隨後自在的勾起幾分惡劣的笑容，平穩道：“識破了調虎離山，你現在必定很自我陶醉、自命不凡。”

隨著他可算是安然的語調，滿身碧綠的毒蛇仰頭而起。

小魚兒手中還拿這個桃木制成的盒子，甚至連身形還沒來得及改變，滿身的毒蛇就已然向側揚起了頭。正是慕容九的方向。

慕容九冷喝一聲，伸手拍向最先探出頭的毒蛇。那毒蛇嘶的尖鳴，才到筷子長短的身軀，如同繃直的彈簧，猙獰狠辣的比浸淫武學多年的殺手死士還要決絕。

那碧綠碧綠的色調，是劇毒的證明。

慕容九哪想到小魚兒身上還有這等毒物，臉色微變，一張絕美的臉蛋反而顯得有些鐵青。近在咫尺，卻拿小魚兒沒辦法，就無怪乎心高氣傲的慕容九妹氣得臉都變色了。

“好、你好！”慕容九從貝齒間擠出幾個字，冷然怒道：“那我就要看看，你怎麽救這個丫頭了！即便是你滿身是蛇，我也不信你能將其指使如臂！”

她指的丫頭，自然是旁邊被情勢弄得發呆的鐵心蘭。

芊芊玉手完全張開，慕容九看似緩慢實則迅速的抓向鐵心蘭，鐵心蘭也畢竟久經江湖，不是什麽只會求助於身邊男子的菜鳥，向後躍起看似瘋癲實則隱含規律的胡亂揮舞手臂。不知道的，定是以為她是駭極了慕容九，滿身武學都使不出來，只會瘋漢般的亂打。

鐵戰的絕技——瘋狂一百零八打，當真稱得上一個“瘋”字。

慕容九一時大意，被打開了手。潔白的玉手上立刻多了幾分淺紅。慕容九不愧練的是刀槍不入的神功，鐵心蘭出手都感覺火辣辣疼痛，她卻像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不，不是沒有感覺，至少慕容九更為惱怒了，冷聲道：“好、好！”

說著，她收起了對鐵心蘭的輕視，冷然的看著鐵心蘭的動作，腳下微動，就躲開了大部分的攻擊，朝著鐵心蘭一點點的靠近。

小魚兒、鐵心蘭和她的武功實在相差不少，即便是鐵心蘭打法拼命，也只能多拖延些時間罷了。

鐵心蘭的這種打法，反而讓小魚兒不能上前幫忙，生怕滿身毒蛇連她也一起誤傷了。

“九姑娘，你怎麽還是在練那鬼功夫。”小魚兒故作可惜的搖頭：“那鬼功夫練了就變得如石頭般又硬又冷，若是練成了，人也必定要變成個怪物，那就真是害人又害己了。我是為你好，才毀了那鬼畫符。要不是時間不夠，我連前幾幅也一起毀了……”

慕容九妹被他提及了傷心事，又怒又惱，明知道這小鬼是在拖延，忍不住破口怒叱：“……小鬼，我就不信如果用暗器投擲，你那身蛇也還能救你！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麽快的死的，我要一點點，一點點……”

慕容九大概真是恨極，到了最後反而閉口不談，目光卻多了幾分殘忍與快意。

在慕容九妹越來越快速的攻勢下，鐵心蘭顯得搖搖欲墜，忍不住開口：“餵，你快些走吧，她奈何不了你……我、我沒什麽關系的。”

說話間，她更是洩了氣勢，被慕容九一掌拍開。也許是慕容九還打算拿她威脅小魚兒，鐵心蘭雖然被打出去，卻沒有重傷。

聽了鐵心蘭的話，慕容九突然嬌笑道：“你認為那個小鬼會為了你留下？醒醒吧，那個小鬼也不過是利用你罷了，得了藏寶圖，你就再也沒用了。”

她那一笑，如同百花齊放，冰雪消融。只是這嬌俏的笑容，在鐵心蘭眼裏，卻是還不如普通老人的笑容。

小魚並沒有依言離開，反而道：“你放屁！那藏寶圖小爺從沒有放在眼裏。”

鐵心蘭看著越來越近的慕容九，突然也綻放出絕美的笑容，不再反抗。可眼中的固執與決絕，卻越來越濃厚。

就在接近的瞬間，霍零突兀的從慕容九身側掠出，提起鐵心蘭從巖石側掠過，只差幾厘米的距離，就要撞上凸起的巖石。鐵心蘭放松了神色，決絕堅韌的目光緩緩褪色，替代成了一種生動靈秀的光彩。

霍零將她安置在小魚兒身邊，對兩人點頭：“來晚了。”

小魚兒始終都是一副略顯頑童態度，卻又俊美邪意的壞笑。說是像小無賴，卻又像神秘隱士。甚至，他還有閑心對慕容九頑劣的眨眨眼。

鐵心蘭愕然過後，輕巧點頭，燦然而笑：“鐵心蘭多謝救命之恩。”

霍零緩緩站起身，還未轉頭直面慕容九妹，已然先開了口：“果真聰慧出眾，慕容姑娘。”在言及“慕容姑娘”四字時，即便是霍零多年養成的冷淡面癱，也不禁多了幾分失笑感，幾分感懷與惆悵轉瞬而逝。

曾幾何時，慕容、東方一類覆姓，也只能在網絡虛擬中見到。現實中此種姓氏，可謂少之又少。想不到，十幾年後的今日，要她親口用其去稱呼一位古人。

更可笑的是，她已然成了古人中的一員，雖不是滿口之乎者也，也快忘記了如此放聲開懷談笑。除了必要，少言寡語，將所有話吞進肚子，以免無心洩露了自身情況，徒惹仇殺。

幾分異樣神色閃過，霍零轉身略打著精神擡起眉眼，不用刻意，就已給人難以親近之感，不客氣的語氣，更是讓人覺得此人過為恃才傲物。

慕容九面露薄怒，冷聲道：“你要為了這個小鬼和我為難？”

她冷言冷語，可卻還是美艷動人。也不怪乎江湖人都以娶到慕容家的女兒為榮，單單一個慕容九妹，已經是多才多藝、冷淡美貌了。

霍零杏眼中無太大波動，默認的一點頭。

慕容九連道幾聲好，幾乎氣炸了肺。一雙玉手伸向霍零，內力運行，一言不發的就開始攻擊。霍零雖喜歡戰鬥，以磨練槍技，可不代表她憐香惜玉。慕容九妹似乎是氣糊塗了，就那麽直白的攻擊，並無後招。

不同於江湖上那些聽著慕容家的名號就會退開的人，霍零不管什麽名門大派，長槍一抖，將慕容九妹過於寬大飄逸的袖子絞進無數槍影中。

慕容九怒氣更盛，突然驚叫出聲。

一卷畫卷隨著槍被挑出來，一槍被霍零桶出個窟窿。

漫天紙屑中，慕容九的表情似怨似憤，不顧防禦，飛身躍起對著畫卷就搶去。只是，就如慕容九下意識就去搶奪，霍零也毫不停頓的向後退去，從篝火上方躍過。只是兩人都忘記了，熊熊燃燒的火堆還未熄滅。

畫卷沾染了火星，砰然燃燒。

“快停下——！！”慕容九不由得放聲驚呼，失了平日的傲然也失了名家風範。

風助火勢，剛才一番追逐，畫卷已經燃燒的差不多了。霍零甩下畫卷，經過了槍挑火燒的畫卷，已經沒什麽了。

慕容九不顧另外三人，飛身撲奪了畫卷，小心翼翼的展開。入目是一片漆黑，本該是柔順的畫卷仿佛被千萬個小蟲咬了，中間更是不斷有拳頭大的洞連成了串。

霍零想起小魚兒所說的“化石神功”，心中微緊，轉頭向小魚兒求證。

小魚兒幸災樂禍的點了點頭。

慕容九哀怨仇恨的擡頭看向霍零，又側臉看向小魚兒，本是絕色，如今卻稍顯猙獰。她劇烈的喘息著，胸口猶如老舊的風箱，喘著喘著，她眼睛一翻，艱難的吐出兩個字：“你……好……！”只是，這聲，太過嘶啞。這音，難以啟齒。

咬碎了一口銀牙，受不了打擊的慕容九妹，雙目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小魚兒搖搖頭，含笑調侃霍零：“你是把她晃暈了，還是把她說暈了？”

霍零搖搖頭，收起長槍，身挺筆直，回眸看向小魚兒，“你打算怎樣做？”兩人心照不宣，霍零通常只不過是打完就走人，小魚兒才是最後決定處理方式的那個。

“鐵槍都許久沒染血了，幹脆交給你好了。”小魚兒虛實不定的笑著，劍眉揚起來，隨他說話的語調略微調整，時而戲謔時而真誠。

鐵心蘭被小魚兒幻變的態度神色搞得一陣迷茫，囁嚅道：“難道，你、你要給她留下些傷？慕容九妹雖然可惡，可、可也……”

她找了半天，尋不到什麽合適的理由。

“婦人之仁，到底是婦人之言。”小魚兒挑眉冷聲笑道，隨即一指霍零，神色說不出的認真：“你眼前這位，別說是慕容九，就是連未滿月的孩童，殺起來也決計不會手軟的。”

對待小魚兒的玩笑之詞，霍零勾了勾嘴角，難得沈聲配合：“老弱婦孺，我雖也殺，但還不屑殺個走路也不會的娃娃。”

“你、你們……”鐵心蘭明顯一臉接受不了的樣子。

小魚兒在背後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新月，在鐵心蘭面前還是一副“我為何要欺騙於你”的滿不在乎，這下鐵心蘭似乎已經相信了幾分，離霍零遠了兩步。

霍零沈穩的抵住了人中，輕點了幾下掩蓋住笑意，凝視地面，故作深沈。

小魚兒四處張望，就是不去看鐵心蘭的神色，趁人不註意偷偷揉起了肚子。許是這些日經歷的風浪多了，如今放松後，氣氛難得溫馨，他莫名的湧出一股笑意。

霍零也是如此，似乎拋了什麽沈重的報覆，略覺輕快。

只是，不同於兩個惡人谷出來的非正非邪的少男少女，鐵心蘭明顯被這逼真的玩笑所震驚，一時間雙眼迷蒙，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看著兩人神色，鐵心蘭一跺腳，後退幾步，向後跑去。跑了數百米，她遙遙的看向兩人，神色中猶豫不定，心中煩躁沈悶。

小魚兒與霍零見狀，互相對視，頗有些相視一笑的韻味。

作者有話要說： ……囧啊囧，最近網絡真不穩定。

早上趕時間，坐車，結果因為下雪車上人流爆多，差點把俺擠成小餅餅——做個車比走路跑步還累，囧啊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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