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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一點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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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畢竟也封妃了嘛……”

徐循也笑了笑,“是,沒這事,說不定還不能封妃呢,現在也就是我一個人還沒什麽消息了……聽說了嗎?後宮裏是不是又進了新人了?”

“是進了幾個,得的都是低等封號,外頭就不清楚細節了。”趙嬤嬤上前給徐循捏肩膀,“娘娘也不必在意這個,您和陛下的情分,別人哪裏比得上?那是幾次共過患難!”

錢嬤嬤說得更直白,“娘娘現在封了妃,終身就有靠了,即使陛下移情別戀了,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也不會虧待您的。”

這倒是真的,徐循點了點頭,“嬤嬤們你們都安心吧,我不會做出什麽爭風吃醋的傻事的。咱們商量出的路子,我可還是記在心裏呢。”

那天晚上,徐循提出的這個命題,幾乎是快把幾個嬤嬤都難住了——這想要爭寵、爭生子嗣,她們都能理解,也能幫點忙。可想要逃開殉葬,這個要求,那就有點超出她們的能力範圍了。

還是錢嬤嬤最有主意,領著兩個嬤嬤,抽絲剝繭地和徐循分析,大家都把話說得很透了,一條條路地在那排除——不想死也很簡單,搶在所有人跟前生個兒子就行了,只要能平安養大,皇後又無出,這嗣皇帝的生母,肯定是不會被殉葬的。

但這條路也有問題,第一徐循也不知道皇後會不會生子,她們現在都還年輕著呢,皇帝肯定也想要個嫡長子的。第二,她也不能保證她就一舉得男,第三,她更不能保證這個小孩可以被平安養大。除非她的運氣大到連生四五個男丁,不然,按如今的嬰兒夭折率,一個嬰兒半路去世都根本不值得驚訝的。

所以這條路雖然理論上存在,但走得通的可能性實在相當的低。

當然還有更難一點的路,你比如說生一個男丁以後,就把別人的男丁都害死什麽的。不過這條路一樣只存在於理論上,皇家子嗣要能隨便讓人害死,文皇帝都白搞魚呂之亂了。在宮禁如此森嚴的情況下,就是親媽都不能把手隨便伸進皇子所呢,不是親媽,就更別妄想了。就是想下毒,皇子前頭都有起碼十多個宮人願意給他擋災。

別的諸如搞宮鬥啊,陷構啊、栽贓啊之類的卑鄙手段就更不必拿出來討論了,徐循是不想殉葬,不是想拉著大家一起死,把她的同儕搞死對於不殉葬這個目標毫無幫助。

最後總結下來,徐循該做的幾件事就是:和皇後搞好關系,廣結善緣,能生的話,生個小孩。

別的就沒了,別的都是虛的,什麽皇上的寵愛和不殉葬壓根沒有絲毫關系,再寵寵得過昭皇帝對郭貴妃?郭貴妃說聲殉還不是一樣殉了。嗣皇帝和死皇帝發音很相似,但那可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和皇後搞好關系,理由很簡單,只要能活過皇上,再不受寵她也是皇太後,就是嗣皇帝不是她生的,那也得認她為母大禮伺候,不帶有一點怠慢的——除非他自己的謚號裏不想要個孝字了。太後發一句話不要她殉葬,別人追咬的可能性就小得多了。

至於廣結善緣那就更簡單了,一開始就打好印象,總比等人生了皇嗣再去討好的好。在宮裏所有妃嬪都有可能生下嗣皇帝的情況下,徐循要做的就是營造自己厚道善良的形象,不和人為難,廣結善緣和所有人都真誠地做好姐妹。這樣將來的太妃或者太後(視嗣皇帝怎麽給生母上尊號),和她為難的可能也很小,再好一點,她也不要徐循殉葬,那徐循活下來的機會就大得多了。

至於第三點,不過是給她不殉葬尋找一個借口而已,你好比說李賢太妃吧,就因為當時生病,有兒子女兒,要全他們的孝心,所以沒殉。結果現在病都慢慢地好了,已經可以起床了,她要不是和太後關系好,能撈到這個機會嗎?真的關系好,無兒無女也有借口。所以說,孩子有就有,沒有那也隨緣,大可不必焦慮得不得了,反而壞了身子。

這麽一梳理,徐循的路已經很明顯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發自內心地去做個與人為善的好人。

當然,前提是她還得做個不給自己招惹麻煩的聰明人,這兩者也並不矛盾。在這兩個條件的基礎上,她再去爭取更高的封號,再去爭取生兒子,不過這一切不能脫離一個聰明的好人的基礎。要知道,兒子可能會夭折,封號在殉葬前屁都不是,但名聲和感情,這些虛無縹緲的人心,卻是最持久的,也最有可能在殉葬跟前,為她掙到一份生機。

賢妃也好,寧妃也罷,反正都是妃,待遇不會有任何區別。皇帝都開口要封她為妃了,就算頂不住壓力換了封號,徐循也沒半點損失,說不定真換了封號以後,皇帝心裏愧疚,還對她更好了。徐娘娘現在是穩坐釣魚臺,八風都吹不動的。

卻是再不會和個剛入宮的小妃嬪似的經不住事,連一盤奶酥都受得戰戰兢兢了。

回首前塵,心裏焉能沒有一點感慨?

徐娘娘不著急,但內宮裏有人為她著急,還未行冊封禮的何惠妃,這一陣子走坤寧宮的次數明顯比以前多了——冊封皇後那是大典,怎麽都得準備一會兒,現在皇後還沒被冊封呢,但倒是已經安排在坤寧宮裏住了。

“這鬧成這樣子,等小循進了京,豈不是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何惠妃面上深深的寫了憂色,“真是好事多磨,外頭那些男人們都想些什麽呢!只顧著和咱們弱女子為難。”

皇後是不可能接何惠妃的這個話茬的,不過,提到圍繞著徐循的封號發生的論戰,她眉宇間也有了一絲憂色,“本以為是小事,現在看來,鬧得已經有點不像了……”

她和何惠妃分享消息,“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今日皇上一惱火,差點都要重提廷杖的事了。”

廷杖,就是把大臣扒光了拉到太和殿外頭打屁股,從元朝傳下來的陋習,太祖朝也給沿用了,在皇爺手上倒被廢止——皇爺雖然年輕時十分好殺,但登基大寶以後倒沒怎麽拿大臣們開過刀,末年居然把廷杖也廢止了。現在皇帝要重開廷杖,那可不是小事。畢竟,這種事實在是太辱沒斯文了,一旦重開,事態必定又要再升級,到時候,該怎麽收科那可就誰都不知道了。

何惠妃未必清楚廷杖背後的意義,這一點皇後也是知道的,她隨口給何惠妃解釋了幾句,把何惠妃嚇了一跳,“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姐姐,要是真為了小循開了廷杖,以後她這個名聲可真就壞了,可不得把她給冤死了?”

“我也是這麽說呢。”皇後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她站起身子,“正好今兒你來了……咱們去給太後請個安吧。”

雖說皇後是名義上的六宮之主,但她卻把態度給擺得很清楚了:這宮裏啊,說話算話的,還是居住在清寧宮的老太後。

何惠妃也沒什麽可說的:宮中事務,由太後出面說話,也是正理。她也的確是想在太後跟前,為徐循爭取幾句。一後一妃便都上了轎子,往清寧宮過去了。

可沒想到進了清寧宮——太後跟前,卻早有了客人。

孫貴妃也在和太後說這事兒呢,“大郎是有些動情緒了……”

見到皇後和何惠妃進來了,她忙笑著上前見禮,“姐姐——惠妹妹。”

皇後看了太後一眼,見太後一徑出神,似乎沒有留意到眼前,便也笑著望了孫貴妃一眼,“貴妃倒是來得早呀。”

孫貴妃就和什麽都沒聽出來似的,站在座位前淺笑道,“昨兒大郎不是歇在我那嗎,今早就順便一道過來請安了,陪母後說幾句話,正巧姐姐們也就來了嘛……”

兩人眼神碰了一碰,又都各自閃開了,何惠妃忙居中打圓場,“我們也是為了這事來的呢——孫姐姐快和我們說說,大哥的意思究竟是怎麽樣的……”。

孫貴妃才要答話,太後也喊皇後了,“我的兒,站著做什麽?還不坐我身邊來。”

她定下了位次,孫貴妃就順理成章地繼續占據了剛才左手第一的位置,何惠妃看在眼裏,不免在心底嘆了口氣。

雖說有寵,但到底也太霸道了點啊……要不是太後娘娘那句話,皇後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忍不住就瞧了太後一眼,想要看看老人家的情緒。

可太後面色深沈如海,竟是沒留出一點給人揣測的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朝廷裏有沖突,後宮裏也有沖突

小循終於找到自己的道路啦,可能不能走得通呢?

☆、風向

一屋子人坐了半日,說的都是不鹹不淡的話兒,何惠妃雖然為徐循的事發愁焦急,但在太後跟前也不可能霸氣測漏地主導局勢,讓大家把話題往她想要的方向去扭轉——太後跟前,哪有她說話的地兒?

有說話餘地的皇後,確實明顯有點心不在焉的,雖沒走神,但卻都只是順著太後的話在說,絲毫都沒有插話縫的意思。太後本人更是不知道在想什麽,連孫貴妃都是滿面微笑地走神,一屋子就何惠妃一個人在著急,她心裏納悶呢:不是說太後和孫貴妃也正在說賢妃稱號的事嗎,現在人都齊了,卻是一個兩個都和忘了初衷似的,在這裏賽著出神?

但太後不提這話,皇後不提這話,何惠妃就是著急也沒辦法呀。只好幹坐著和大家一起演戲,哪管心裏多不平靜呢,面上也要掛著淡淡的微笑,和太後一起天南海北地聊著宮裏的瑣事:三大殿還在修呢,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死人的,國家的支出也很多,後宮的屋舍呢也都是新建的,就不要整修了……橫豎現在人少,大家一起挑個宮殿就住進去吧。後來的妃嬪們,還要依附你們居住呢。

的確,宮裏也是有規矩的,沒有封妃就不能獨領一宮,必須得在妃的編制下混飯吃,住在她們宮中的偏殿裏。好在這宮,一般也不是說就兩重光禿禿的園子了,有的特別好的,裏頭自己還有小花園什麽的呢。這一次新選出的秀女們外加底下提拔下來的,一共就是七八個,這樣分的話,三個妃嬪一人還能分出兩個來照顧,倒是一下就熱鬧起來了。

但是這麽樣也有不好,皇帝到宮裏來,到底是來看妃子的呢,還是來看底下的美人、昭容的?新人當然樂意了,可以在皇帝跟前快速刷個臉熟,可老人們多少也會覺得自己的權益受到了侵害不是?皇後對此倒是無所謂了,這個規矩能否順利實施,還得看貴妃和惠妃的意思了。

孫貴妃對這事根本就沒有意見,何惠妃自然也不會跳出來表現自己,橫豎她也是完全都不在乎。——如今封妃了,什麽都有了定數,她和皇帝之間也不是完全沒有情分,再說,又還有個公主,潛邸一起出來的情分,夠她過一輩子了。這件事倒是很和諧地就定了下來,至於賢妃的封號之爭,太後一掀眉毛說了一句,“這事兒,等正主到京城了再說吧,我也會和皇帝說道說道的……”

至於到底是什麽態度,什麽章程,太後可是完全沒有透露,何惠妃看皇後還是那麽魂不守舍的,心底暗嘆一聲,便主動起來告辭,“既然如此,兒臣便告退了。”

太後也不甚留,還打發皇後,“你也快回去歇著吧,怕是午後宮裏又有事兒過來找你了。我恍惚聽她們說,要把壽昌宮重新粉刷一遍,再翻修一下。”

壽昌宮現在基本都沒有人敢過去了——那裏正是兩代妃嬪殉葬的處所,重新翻修再加點裝飾,也是很常見的厭勝手段。所以這件事雖然小,但宮裏也要來請示一下皇後的意思。

皇後現在是再沒有借口可以留了,她掃了微笑不語的孫貴妃一眼,站起身款款給太後請了安,“那媳婦便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給您請安。”

何惠妃跟在她身後出了宮,甚至都不敢貼得皇後太近。皇後倒是表現得很平常,就是擡腳跨過清寧宮門檻的時候,沒留神差點給絆倒了,雖說身邊宮女扶得急,卻到底還是微微趔趄了一下。

何惠妃心裏暗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只做不見,束手站到了自己的轎子旁,等著皇後先上轎。

宮裏的事,什麽能摻和什麽不能摻和,人人心裏都是有本帳的,何惠妃能做到惠妃,對此又豈能無數?

清寧宮裏,等眾人都退出去了,太後便又帶著孫貴妃回到了兩人方才密斟的裏間,孫貴妃繼續給太後繪聲繪色地說自己的故事,“我當時一看就覺得有鬼,一般的補藥哪有那麽個色的,立刻就留心了。後來也是多方查問,又問王瑾,又問馬十他們——先都還不說呢,只說他們都是奴才,只懂得奉命行事。後來我問得狠了,這才嘟嘟囔囔地把話兒說圓了:原來以前也吃藥的!後來不知怎麽地就沒吃了,去年……先皇還在的時候,道士們又燒出了仙丹,試藥的那位吃了以後,說是神清氣爽果有奇效,原來的病都好了!吃後不思五谷照樣精神百倍,先皇賞賜了他一瓶,自己倒是還沒吃,就已經去世了,嗣後那一瓶也給了他。竟是價值千金,就燒出了這一爐神丹,他在我那兒就是在想試服這藥,上回拿出來,想想沒舍得吃又給放回去了……”

太後素來都是很反對服藥求長生的,聽說此事,眉頭早就擰了起來。孫貴妃繼續說道,“後來他又想吃,便被我死活勸住了。就為這事,我們倆還拌嘴呢,我就裝著生氣,把那兩瓶子藥都給扔水裏了。他倒心疼得不行不行的,和我慪了兩天方才回心轉意。”

太後聽得雙眉上軒,半晌都沒說話。孫貴妃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地道,“我就是想呀,您要是能發一句話,讓那些牛鼻子們回鄉去專心修道,別煉丹,那就好了——這件事,朝廷裏是不會有人和您唱反調的不是……”

“嗯……”太後輕輕地嗯了一聲,“我也是多次和大郎說過不要吃什麽神丹妙藥的——這一次,又說是有什麽神效啊?”

孫玉女略帶好笑地嘆了口氣,“是——除了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以外,據說吃了以後,還包生兒子……”

以皇帝對貴妃的偏愛,會把此藥留在貴妃處服,也是合情合理。太後不禁微微失笑,卻也有些怦然心動——這萬一要是真的……

女人總是比男人實際一點的,這想法也不過是存在了片刻,就被太後從腦海中驅逐了出去。她搖頭嘆了口氣,“就是在這件事上最像他爹了!”

孫貴妃抿唇一笑,“還不都是從文皇帝身上繼承下來的。”

事實上從高皇帝開始,國朝的皇帝就沒有不服丹藥的,皇帝以前為了強身健體,太後說他也就說了,現在是為了生兒子,似乎又有些其情可憫。反正現在皇位都穩定下來了,太後對他那股恨鐵不成鋼的怒火,也消散了許多。

孫貴妃看了看太後的面色,又為皇帝說好話。“畢竟從前也都沒吃的,這還是第一回動心,又被我給勸著了。您要是能把那幫子死禿驢、牛鼻子都趕走,以後大郎就是想吃仙丹,也沒人給他燒麽。”

仔細想想,孫氏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肯定是禁不起太過分的征伐的。再說,她跟著自己,耳濡目染一貫也是反對服藥的,這一回,有個子嗣做誘餌呢,孫氏都沒心動,趕緊的過來告狀了。可見以前那件事,她應該是真的不知情了。

太後也是很了解孫氏的——這種謊,她沒必要撒,也撒不出來,至此,心中一個結方才解開了。她瞅了孫氏一眼,提起了剛才的事,“打探這服藥消息的時候,你打探出了什麽別的事吧?”

孫貴妃一點都沒有瞞著太後的意思,“我是聽王瑾他們說,您從前私下教育過太孫了……”

她的眼圈一下就泛了紅,吭哧一聲跪了下來。“我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做不得正妃,她進門以後,我也是處處都做小伏低的。只是這些年的情分,畢竟招人眼目。我也不知道她和您說了什麽,讓您以為我知道大郎服藥,卻還坐視不理……”

太後哼了一聲,“你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後一句你的不是都沒有說。剛才在堂前,你很不該給她沒臉。”

孫貴妃膝行到太後跟前,孩子似的抱住了太後的大腿,“白白被您誤會了幾年——我心裏委屈!”

“委屈就能沒大沒小了?”太後的語氣也不是很嚴厲。“今次就這樣算了,你心情激蕩,難免不顧小節。日後在皇後跟前,還是不許有什麽無禮之處,不然,祖宗規矩跟前,連我也護不住你。”

她頓了頓,見孫貴妃雖然不服,卻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也不禁興起一股憐愛,輕輕地撫了撫貴妃的瀏海,“這丹藥的事,皇帝有沒有和你抱怨過什麽?”

“沒有,”孫貴妃搖頭道,“您也知道大郎那個性子,這件事,是我自己打聽出來的……在他跟前,我還是裝著和什麽也不知道似的。”

太後深沈地點了點頭,“成了,我知道啦,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在大郎跟前也別提起,就當作不知道吧。”

“哎。”孫貴妃輕快地應了一句,她去攙扶太後,“這都什麽時辰了——我服侍您用膳去……”

吃過午飯,太後按例午休,孫貴妃自然也就回去了。午睡起來,孟姑姑服侍著太後用過一小鐘燕窩,就聽見太後嘆了口氣。

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平時都是很精神的,因為身體好,保養得當,說是三十許人都不過分。可今日的太後,顯得特別的蒼老。

“怪道都說不癡不聾,不做家翁。”她喃喃地自言自語。“我這個家婆,當得也是糊糊塗塗的,現在連家務事都斷不清楚了。”

孟姑姑沒敢多說什麽——太後和孫貴妃說話的時候沒有屏退下人,她就在邊上,有些事卻也還是聽得半懂半不懂的,這件事為什麽又牽扯到了皇後,她就不懂,卻也是一個字都不敢多問。

“去……和孫貴妃身邊的下人們念叨念叨,問問貴妃和皇帝平時都怎麽在一處的。”太後沈思了半晌,用手指敲打著桌面,不緊不慢地吩咐,“還有最近是不是因為丹藥的事吵過架了。”

“哎。”孟姑姑自然沒有二話的。

太後的第一問也沒什麽好瞞人的,所有曾經伺候過孫貴妃——包括以前在孫貴妃身邊,現在被調離的宮女,都是一個口徑:貴妃體弱,一般和皇帝都是一次。有時候皇帝不滿足要臨幸別人,貴妃還不高興,所以在貴妃身邊,皇帝都是一晚上一次。

畢竟是心愛的女人,就是管得住,看來,從前自己是真的冤枉了孫氏,那個什麽壯陽仙丹案,孫氏確實是不知情。

至於生子仙丹,倒也真有此事。太後把服侍過先帝,現在督造獻陵的馮恩喊來一問,馮恩還留有記憶呢,確實是有這麽一盒丹藥,為數不多,就二十多粒,皇帝很重視,著人試藥後初步堪明有效了,自己留一瓶以後,就賜給了太子一瓶,這都還是太子去南京之前的事了。不過當時因為這人服藥後雖然妻子很快有孕了,但卻還沒生,所以不論是先帝還是元太子都還沒吃,在等著呢。

再讓人一問——那人的媳婦確實是生了,也的確是生了個大胖小子。

皇帝為什麽忽然想服藥,理由也很明白了,娶妻這麽多年都無子,他心裏也著急啊!就是太後,這時候都有點可惜的:何必全扔了呢,大可以再試一個人嘛,若是真有效,可見就是仙丹,不是害人的丹藥了……

也許就是因為這點念想,她竟真沒有處置那幫道士,也沒找皇帝說話——就權當不知道了,也有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意思。這一場風波,無形間也就這麽悄悄地過去了。

比起皇帝的身體,賢妃這個稱號到底給還是不給,就有些無足輕重了——也因為太後沒有出面說話,徐循抵京的時候,兩邊還在那對峙著呢,她一進宮,收到的關註就是以前的好幾倍。太後、皇後、孫貴妃、何惠妃,甚至是南醫婆、趙嬤嬤、馮恩……或者是讓人過來,或者是親自過來,都是一臉千言萬語想和徐循訴說的表情。倒是皇帝還在外朝辦公,不知道他的寵妃回了京城。

徐循想了想,還是第一個去給皇後請安。

作者有話要說:小孫上一章不給皇後讓位的原因都知道了吧?

心裏有氣呀。

誤會是越來越深啦……

☆、憨妃

幾個月沒見,皇後消瘦了一些,但看來精神頭還算不錯。坤寧宮裏人來人往頗為繁忙,皇後身邊信用的歐陽嬤嬤見了徐循還很高興,笑道,“我們娘娘還惦記著娘娘呢,您倒是正好趕上了冊封大典。”

徐循笑著說,“可不是掐準了時間趕回來的。”

她有意避開喪事的做法,終究是瞞不過有心人的,自己半開玩笑這麽點了一句,日後別人也不好意思拿這件事來說嘴。歐陽嬤嬤怔了怔,就如常地笑道,“娘娘還是這麽愛說笑。”

皇後笑道,“可不是呢,去了一次南京,歷練過了,我以為你能沈穩些了,沒想到還是這麽一團天真。”

徐循聽了,只是微微地在笑,皇後遂問她些南京的事,也是聽得連聲嘆息,“再沒想到會是這樣,我們知道了,想著你那時候心裏的不安,也是為你心疼得很。”

這話她倒是說的很真心實意,徐循聽了,心裏也是一暖,因笑道,“那幾日確實是度日如年,恨不能天天把自己灌醉了什麽事也不管,起來就什麽都清楚明白了。”

兩人談了一陣,徐循看皇後精神還好,面上笑容也多,心裏略微放心了點。見坐了有一陣子,她便站起身告辭道,“太後娘娘有召,恐怕也不便讓她老人家久等了——”

皇後身子微微動彈了一下,卻沒站起來,只是笑道,“你說的是,那就快去吧!這兒過去清寧宮可有一段路呢。”

按照一般的做法,現在時間也不是很晚,皇後大可以站起來和徐循一塊去的……

徐循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面上當然不會露出來。站起身和皇後告辭了,便出了坤寧宮去給太後請安。

太後這邊要實在一點,比起雲山霧罩只是一直拉家常的皇後,她慰勞了徐循幾句,便開門見山地道,“現在為了你的這個嘉號,朝中是鬧個不休,正常的政務幾乎都沒辦法繼續了。剛剛辦過喪事,人心思定呢,這件事,少不得還要你出頭說幾句話了。”

徐循當然要低眉順眼地表示自己在南京做的事情的確有點過分了,因為她年輕幼稚,不會辦事,難以兩全……等等等等。可太後卻擺了擺手,沒和徐循掰扯這些虛道道。

“你在南京已經是做得很好了。”太後沒有掩飾自己對徐循的欣賞,“大郎當時那樣吩咐你,你還能怎麽辦?換做是我,也不會比你做得更好。”

她帶著笑意,溫存地望了徐循一眼,“做得最好的一點,就是最終還是維護了太子宮和咱們內宮妃嬪的顏面!沒有在朝臣們跟前弱了氣勢,削了面子……要知道這種事就猶如夫妻相處,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咱們妃嬪們本來日子就不好過了,若是還任由男人們逼宮罵駕、頤指氣使,以後只怕在朝臣們跟前,都擡不起頭來!”

徐循雖然也是考慮過這點,但卻沒想到太後會這麽不加遮攔地說出口來,她微微紅了臉,垂下頭去遜謝道,“我哪想得到這些,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唄……娘娘實在是謬讚了。”

“若是依了我,給你封個賢妃也無不可。但大郎在這件事上,是有點幼稚了。”太後微微地皺了皺眉,“畢竟是沒有考慮到朝廷忠臣的體面,這下搞得,兩邊對打起擂臺來。大郎就是想下臺都不能輕易讓這個步……”

她有點欲言又止,徐循看了,不禁一笑,幫太後補完道,“畢竟是新君上臺嘛……”

雖說後宮妃嬪沒法問政,但這並不是說她們就沒有問政的腦袋了。明擺著的道理,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新官上任還有下馬威呢。新主子和老臣子之間,自然是少不得一番磨合的。皇帝也不是說就非得要封徐循做賢妃不可,但事已至此,他若輕易讓步,以後在內閣裏,就很難樹立自己的權威了。

徐循本就是不在乎這個嘉號的,是賢是寧,影響不了她的待遇。這整件事她都一直沒有上心,就打算過來欣賞皇帝的表演呢,現在聽了太後意思,哪有不知該如何表態的?當下便道,“妾身知道該怎麽辦了,待見了大哥,一定和他分說。”

太後笑了一下,很是滿意,更點透了,“這不但是為了大郎,其實說到底,也是為了你。”

見徐循懵懵懂懂的樣子,她莞爾一笑——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雖然也是知書達理、識文斷字的,但沒有受過這方面的教育,是少了點政治素養。

“雖說這內宮和外頭無關,但咱們畢竟也不就是孤家寡人。現在這事兒,還算是就事論事,說的就是你在南京的事兒辦得不好。”太後悠然道,“若要是把那群死讀書人惹急了,他們連你這個人的品性都要質疑。有沒有這回事不說,名聲若壞了,你成了奸妃也不打緊,反正橫豎咱們自家人知道你不是這樣的,可若連累你娘家成了戲文裏傳的奸國舅、災外戚……”

徐循還真是沒想得這麽深,被太後這一嚇,冷汗都出來了:她封妃,娘家人自然是跟著得好處的。這其實也是徐循一直說服自己在宮裏混下去的理由之一,可要真因為賢妃這個稱號,把家裏的名聲給壞了,成了戲文裏說的武則天、楊玉環一樣人物,徐小弟成了楊國忠、武三思……那她可不冤死了?

太後見徐循真被說得白了臉,也有點憐愛,又溫言道,“不過一時半會,也到不得這一步。你且先和大郎好好分說吧,他自己要能繞過這個彎來,那也就沒什麽大事了。其實誰心裏不明白呢,南京撞門那一大幫子,除了老胡是真為了顧全大局以外,誰沒有自己的心思?你且把心安在肚裏,等明年改元了,大郎少不得一個一個地收拾他們。”

徐循雖然對那幫官員和宦官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就這個性子,有點記吃不記打的,但心中對這起得勢不饒人的反覆小人還是很憎惡的,聞言也敢滿意——雖然不敢欣然一笑,但面部表情的改變,卻是瞞不過太後的眼睛。

太後以前對徐循的印象還不深,只知道她就是個人見人愛的小開心果兒,連文皇帝都另眼相看。如今這麽一接觸,倒是真的打從心底有幾分喜愛了:這孩子心裏藏不住事,想什麽面子上就露出來,叫人看著都舒服。這忽喜忽憂的模樣,太後看了都直想樂,也難怪後宮中人人都和她有幾分交情了。

最難得是關鍵時刻還靠得住,每每總是深明大義、顧全大局,事情交給她很讓人放心……這種人,有哪個長輩、哪個上司是不喜歡的?要不是沒有這個嘉號,太後都想給她封個憨妃了——憨憨的真是惹人疼!

“去吧去吧。”她笑著打發徐循,“你回來了,宮裏也熱鬧些,得了空你就多陪著皇後過來找我說說話,你姐姐病了,你就自己來,我這裏也冷清——要熱鬧!”

這是不小的體面,等於就是給徐循單獨過來請安的許可了,以後她想過來,便不必先到皇後那裏去撞運氣。徐循忙起身謝過太後的賞識,見時間差不多也到了,遂起身告退,回了她被分配居住的永安宮。

朝中有人好辦事,潛邸舊人都可算得上是朝中有人,分配居住的宮殿也都不錯,徐循更是得了特殊的照顧——何仙仙和孫玉女居住的宮殿,雖然位置好,但裏面都是住過人的。按照這些年國朝後宮更新換代的速度,很容易可以推測出來,這裏面的前任主人基本都已經掛了。孫玉女住的長寧宮都換了兩任主子了,文皇帝時不算——原來的郭貴妃也是住在那裏的。但徐循的永安宮卻是新的,還沒來得及住人,就起火焚毀了偏殿,剛剛修葺完成。而且,永安宮占地也比何仙仙住的鹹陽宮要大很多,鹹陽宮闊三間,永安宮闊卻有五間了。雖然徐循不在,但正殿也是被趙嬤嬤帶了兩三個宮人布置得頗為雅致,徐循的家私也都好好地安放了起來——當時她封太孫婕妤的時候賞的家底,現在也都被領回來,放到永安宮自己的庫房裏面了。

徐循還沒來得及和趙嬤嬤說幾句話,好好地看看永安宮的賬本子呢,她派去給各宮請安的心腹也回來了,孫貴妃、何惠妃都說午睡起來就來看她,至於南醫婆、馮恩等,那以她身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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