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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一點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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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沒徐循這麽麻煩,但也是挺折騰的,剛才他興致那麽足,肯定沒惦記著這一茬了,他畢竟是男人,小節上不大講究,盡了興犯了困,便摟著徐循去睡大覺了。也所以,徐循和他雖然落水,但都還沒拆發髻呢。

這個藍寶鳳釵,論價值可非同小可,論意義更是不能輕視,張娘娘賞下來的東西,進宮時候是要常常戴著的。現在忽然不見了,徐循可不驚慌呢?趕忙跳下床在床邊上仔細地找了一圈,又出去吩咐兩個宮女細細地去找了,回來坐在床邊,這才對著太孫愁眉苦臉地發呆,看得出來,心情是比較沮喪的。

說起來,今日徐循會戴藍寶鳳釵,還是因為太孫說了一句,“你今兒這一身藍衣服,戴上那個藍寶鳳釵,豈不是十分相配?”要不然,以她的性子,這些貴重的首飾,平時一般都是不戴的。對這一點,太孫也是心知肚明,他有些心虛,也有些過意不去,擰起眉頭,坐起身安慰地說,“不要緊,不就是個死物嗎?先找,找不到了算我的。”

算太孫的,怎麽算?難道說是太孫給拿走了?這根本一點都不合乎常理啊。徐循在心裏嘆了口氣,也不願意細想,只說,“先找找吧,也許就是落在地上,被人撿去了呢。”

她一邊說,一遍意有所指,埋怨般地看了太孫一眼:的確,比起落水的那一下,發釵也很可能是剛才兩人縱馬疾馳那一段給顛簸下來的。

想到剛才的荒唐,就是太孫也不禁紅了臉,不過其實徐循也沒有當真指責他的意思。兩人交換了幾個眼色,又都相對著竊竊地笑了起來,太孫在徐循臉上親了一下,安慰她道,“多大的事,別心疼了,沒了這個,我給你找更好的!”

徐循本來還指望孫嬤嬤能給她把鳳釵給找回來呢,聽了太孫的語氣,也是不由得一怔。太孫看了她的表情,倒失笑道,“傻姑娘,這東西不論是落在水裏,還是掉在路上,除非就落在了這屋裏,不然肯定是找不回來的。這裏面的道理啊,你就慢慢琢磨去吧。”

說著,也就不提這事了,和徐循一起吃了晚飯,孫嬤嬤打了熱水來,打發他們各自洗頭。

徐循現在的頭發已經很長了,洗頭的次序,是先用清水洗濯一遍,然後上香湯藥水泡一遍,挑一點兒泡過花露油的香胰子擦一遍,最後再抹上蛋清用溫水洗洗地沖一遍——這還不算完呢,最後還要抹了香露,用熱手巾包著頭再蒸一遍,這都完事了以後呢,才算是洗完了,這才散開頭發,拿幹布抹拭過一遍以後,用發托托著,高高地托起來晾幹。

因為今天落水的關系,孫嬤嬤是又多加了一道香湯藥水的工序,藍兒紅兒忙完了太孫又來忙徐循,洗個頭而已,倒是把三個下人累得氣喘籲籲的,徐循趴在榻上晾頭發的時候,看著也很是不忍心,便出言道,“你們下去歇一會吧,我這裏不要人使喚。”

太孫這會兒也是忙公事去了,正在那屋裏看邸報,和幾個深受信任的中人心腹說話,身邊環繞著的也都是小中人,有什麽事也不必宮女們出面的。藍兒、紅兒猶豫了一下,見孫嬤嬤微微點頭,便退出了屋子。徐循也招呼孫嬤嬤,“嬤嬤來我這裏坐。”

之前太孫一直都在徐循身邊,關於藍寶鳳釵,孫嬤嬤說得不多,現在就兩個人獨處了,徐循才把自己的疑問吐露了出來,“這要是掉在水裏了,可沒說的,那準找不到,可若是落在西海子那邊的道上……”

“這件事,太孫殿下說得對。”孫嬤嬤也是嘆了口氣,“那條路平時也是人來人往的,不論是誰拾去了,如此貴重的物事,誰會聲張呢。這個鳳釵拿出去,光是做工就有好幾十兩銀子,就不說用料了。”

“可你不是說,外頭人也沒有誰敢戴這麽好的嗎?”徐循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好歹掙紮了一下。

“這麽大的是不敢戴,可誰說不能把它割成小塊的呢?”孫嬤嬤慈愛地瞅了徐循一眼,勸道,“您就別想了,這東西就當是給龍王爺上貢了吧。今兒落水驚了龍王,把這麽貴重的寶石貢上去了,準能保得您和殿下都平安康泰,不受龍王的氣。”

孫嬤嬤挺會說話的,這一番話,倒是把徐循的心情說得稍微輕快了一點兒——雖說對金銀珠寶,現在徐循也是有點看淡了,但想到那枚碩大的藍寶石可能被人敲成幾塊去賣,她心裏就是一頓不舒服,倒是落入水裏更能讓她好受一點兒。

“那,以後要是長輩們問起……”徐循到底還是糾結了一會兒。

太孫說話的時候,孫嬤嬤和藍兒、紅兒就在邊上,聽徐循這麽說,孫嬤嬤便笑了。“殿下不是都說了,推給他就是了。再說,宮裏好東西多了去了,您這鳳釵也就是剛得的時候招眼而已,過了幾年,誰還記得呢?說到底,也就是個首飾而已麽。”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徐循雖說心裏還是有點不快,但到底還是把這事兒放過了。

第二天起來,太孫就不陪她了,一早就出去,說是和阮安越好了,要正兒八經地開始視察社稷壇、太廟裏的布置。徐循陪他用過了早飯以後,也就無所事事,因天氣炎熱,也不願出太孫宮去東苑玩耍,只是在屋內看書閑坐。

一上午過去了一半的時候,南醫婆過來給她請安。——她是有品級的女官,又是太孫妃派在徐循身邊照顧她的,徐循對她肯定很客氣,不讓南醫婆給她行墩身禮,而是站起身來,和她行了拉手禮,才讓南醫婆在她對面坐下,笑著問,“司藥住得可好?可惜宮人不多,缺乏照應,我讓藍兒、紅兒沒事就到您那兒照看一番,她們可曾聽話?”

南司藥笑著說,“不礙事,我平時南來北往的,自己照顧自己也習慣了,她們倆倒是殷勤,下差了回下房之前都過來轉轉,只是我屋裏也沒什麽要做的。一些灑掃的事兒,這宮裏也有雜使婆子可以做的。”

一邊說,她一邊示意徐循把脈門給她,扶了一會脈,又翻開徐循的眼皮看了看,讓她把舌頭吐出來瞧過了,方才滿意笑道,“應該是沒有著涼了,好在天熱,不然,落水感了風寒,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宮裏沒秘密,南司藥就住在太孫宮,昨天的事,肯定也是傳到了她耳朵裏。徐循有點不好意思,羞紅了臉並不做聲,南司藥又望著她笑,“是不是該在檔上再給你記一筆啊?”

太孫畢竟不是皇上,這種記檔的事也就比較隨意了,如果是皇帝臨幸的話,這本檔是只能由尚儀局的彤史來記的,但不過是太孫出差而已,南司藥也就兼著記檔了。徐循紅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南司藥便從袖子裏掏出一本冊子來,在上頭拿指甲掐了一道痕。

徐循在她對面斜著眼睛看,那上頭是按日期給打了紅柵格的,從到了京城那天開始,幾乎每個格子裏都有指甲掐的痕跡,一頁滿滿被掐了一排的指甲痕。她的臉色不禁更紅了幾分,南司藥看了她一眼,也被她逗笑了,她道,“從前貴人沒見過這種侍寢的檔吧?”

“是沒見過。”徐循也有幾分好奇,“平時彤史記檔了以後,總不會人人都能去查的吧?”

“這個肯定是沒有的事。”南司藥也在南京當了好幾個月的五品女官了,對六局一司的事,肯定比徐循和幾個嬤嬤都要熟悉,“皇爺的那本帳,除了彤史以外誰也不能翻閱。彤史的嘴巴都嚴著呢,就是太子爺、太孫的檔,也不是誰都能輕易打聽的。不過——事兒總是有例外的,有時候太子妃娘娘捎話要看太子的檔,她也不拿走,只是問哪一天,這份面子,也沒有誰敢不賣給她。有時候彤史要是不在,底下的女史也有掀開檔偷偷看一看,私底下傳出話來的。”

以此類推,太孫的檔管束可能就更松弛了,徐循越聽心裏越有點發慌,見南司藥含笑看著自己,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醞釀了一下,便握住南司藥的手,有點為難地道,“那……能不能求司藥一件事?要不,您給我記的時候,少記幾天成不成?就是跳著記,今兒記過了,明天便別記了……”

南司藥望著她笑開來了,她禁不住拿手指頭輕輕地點了徐循的額頭一下,“貴人可真是實心眼,您和太孫住在一塊兒,晚上做那事沒有,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您怎麽說我怎麽記不就是了,怎麽還說破了和我商量?您可真是——”

徐循恍然大悟——確實,在南京的時候,太孫召人侍寢是沒法瞞過誰去的。起碼瞞不過宮人、中人和彤史,喊了誰都得報到尚儀局那裏去。可現在人在外地,只能便宜行事了,她還求南司藥幹嘛,就好像南司藥說的一樣,侍寢的次數,那還不是她說了算嗎?

明白過來以後,她立刻就覺得自己太傻了,前頭這幾天實在沒必要每天都記檔,隔天、隔兩天記一次不也就盡夠了嗎?——可剛才南司藥都那樣說了,她也實在是不好再開口請她塗檔了。人家的態度也挺清楚,怎麽報是你的事,怎麽記,她也還是公事公辦,報了就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一回事,為了她塗改檔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是?

可徐循雖然沒說話,滿臉的欲言又止,滿臉的心事是擺在那裏的,南司藥看在眼裏,不禁又被她給逗樂了。她含著笑從袖子裏掏出一盒紅印泥,拿指甲蘸了一點兒,看著徐循問,“現在,貴人把前幾天的侍寢次數給我講講吧?”

徐循這才恍然大悟,喜得眉花眼笑的,想誇南司藥又不知道該怎麽說話,急了半天,才說,“這天、這天、這天……”

她比了哪一天,南司藥就把哪天的格子給點上一條印泥。恰好點在指甲痕上,把痕跡給蓋住了,原有的記載自然被遮蓋了過去。至於徐循跳掉的那幾天,倒是很容易被看成是偶然的劃痕。就這樣,徐循把一個多月以來的侍寢檔都給查看過改了一遍,自覺改得足夠體面了,才長籲了一口氣,誠心誠意地謝南司藥,“要不是您心思細膩,我根本還想不到這回事呢,您可算是救了我了——”

她今天好像格外笨拙似的,話說出口才覺得不適當,趕忙又要找補,“我也不是說宮裏的姐妹們就都愛妒忌,只是——”

“只是樹大招風嘛。”南司藥倒是很明白徐循的心情,她反過來開解徐循,“防微杜漸、憂在未萌。您謹言慎行是再沒有錯的,也不是說這就是忌憚著誰了。”

徐循便覺得南司藥真是非常可親,見多識廣不說,又是如此善解人意,而且還能這樣好心地照料她這個小婕妤,使她免去了日後可能的麻煩。她恨不能沖南司藥把牙齒都給笑全了,“可惜,我現在單身出來,身上帶的東西不多,也都是上了譜的……”

南司藥反倒沈下臉,“我幫貴人,難道是沖著那一點賞賜?”

徐循明知她會這麽反應,也得這麽說不是?聽這麽一說,忙又和她賠禮,其實南司藥也沒有真的生氣,聽徐循說了幾句,便語重心長地道。“我一進宮就侍奉太孫妃娘娘,隨貴人北上之前,太孫妃娘娘也是慎重叮囑過我,令我好生照料貴人。既然我答應了下來,這些事,其實都是分內事,咱們其實也都是自己人,貴人也不必謝我。”

徐循竟真不知太孫妃在出門之前,還如此叮囑了南司藥一番。想到太孫妃一直以來對她的種種照顧,一時間也是心潮起伏,“那……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改明兒回了南京,我再去謝姐姐。”

送走了南司藥,太孫也回來吃午飯了,他還帶了幾封信回來,“剛送到的書信,也有寫給你的。都送到王瑾那裏,他早上沒進來,倒是在我手裏嫌打了個轉。”

徐循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到寫給自己的信,也有幾分新奇。吃過飯忙忙地打開一看——一封信裏倒是有好幾頁紙,原來太孫妃、孫玉女和何仙仙都給她寫了信。均都是問好之語,也報了自己的平安,各有些話相問,無非也都是好奇路上見聞等等。徐循興致勃勃正要回信呢,那邊正在看信的太孫嗯了一聲,把她註意力給吸引過去了。“沒想到離京了還有喜訊——你的信上寫了沒有?仙仙有喜了。”

徐循哎呀一聲,也是相當吃驚,口中如常說,“她沒說呢,可能寫信的時候還不知道吧。這可真是咱們家的喜事!”

說是這麽說,她也的確是為何仙仙高興,可本來一片清凈、無憂無慮的心底,卻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駕駛

天高皇帝遠,這句話一直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雖然到了明年,行在就要正式改為北京,成為正兒八經的天子駐蹕,但起碼現在,在北京皇城裏,徐循算是享受到了天高皇帝遠的好處。

說起來,也是太孫疼她。他雖然沒什麽空閑,必須要帶著阮安把六部官署以及皇城內外的各種建築都視察一遍,還有一些工程的進度也要跟著跟進,但卻並沒有讓徐循就這樣關在太孫宮裏的意思,反而是給徐循找了一點事做。

什麽事呢?那就是他讓身邊的幾個中人來教徐循和她的宮女們騎馬。

北京宮城之大,徐循也是見識過的,南京的宮城和北京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現在住在太孫宮裏,平時沒事過去的時候還可以坐車,但等後妃們真的搬進宮城以後,車子能進到東上南門就已經不錯了,再往裏進就有一個夾帶東西的問題,再說,徐循品級不夠,也沒法坐車在宮城裏走。

但低等妃嬪們進出宮闈也要有個辦法啊,甚至是中人傳話送東西,宮女進出辦事……平時閑著沒事,從東邊走到西邊也就全當消食兒了,可萬一天氣不好呢?萬一有事呢,萬一要走的路途遠呢?

根據太孫的說法,皇爺的意思,是讓妃嬪們都學會騎馬。連勒馬石都給準備好了,徐循反正先到了北京,那就先學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騎馬這不是什麽難題,反正在宮裏誰也都邁不開腳步跑的,前面肯定得有人牽著,所以你只要能爬上馬背坐直了就行。一般來說,入選的妃嬪身體都比較健康,這麽點問題也沒有什麽做不到的。徐循要是隨大流去學,估計也就是一兩天就算是完事兒了。但現在天高皇帝遠啊,又有太孫的命令,所以徐循每天早上傍晚都能出去練習騎馬。那會兒天氣涼快,也沒有什麽太陽,不太會曬黑。

這練習騎馬,該在哪兒練習呢?現成的東苑西苑,還有連成一片的西海子,裏頭都還一個主子沒有呢。徐循大小也算是半個主子,這麽大的場地不給她用,難道就專供中人們吃飽了撐著過去散步?

所以,徐循每天早晚都能騎馬上大花園裏遛彎兒,享用北京城初秋的涼風與藍天,過了幾天,她騎熟了,小馬蹄得得作響,跑到西海沿子的小道上,催著馬跑一陣,下來牽著馬散一陣,別提多愜意了。有時候太孫有空,也和她一塊來,兩個人齊頭並進,偶然還小小地賽跑一下,雖說太孫總是贏,但能放開來跑,徐循也覺得挺暢快的。

更多的時候,太孫是沒什麽時間的,因為一般太子、太孫,不監國不辦差時,都要閉門讀書,除了自己太子宮、太孫宮裏的詹事啦,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這樣的名譽講師等以外,一般大臣是隨意不能交接的。所以這就造成太孫一旦開始辦差,就會有許多人熱衷於和他打打關系,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臧否的。太孫在南京的時候很少搭理他們,現在到了北京倒是比以前要忙點。有時候有空閑,他還願意帶著小中人們出宮走走,反正男人嘛,放在公事上和外頭的時間多了,陪老婆和小老婆的時間也就少了。

他不來,徐循也不大想他。現在這宮裏,沒了太孫那就是她最大了,大家都圍著她轉,這感覺當然挺好的。王瑾、範弘這些追隨太孫多年的少監、太監,因為要教她騎馬,和她也挺能說得上話的,大家彼此相熟得多了,有說有笑的,有時候倒不像是主從,真有點鄰裏的意思。

還有藍兒、紅兒甚至是孫嬤嬤,也都跟著她學騎馬,徐循怕南醫婆無聊,也經常喊她一起。因為南醫婆騎術也不錯,還挺能教人的。

“全身都放松,就是大腿也放松,松松地使著勁兒,就像是半紮馬步,渾身若有若無地粘在馬上。”南醫婆教她們,“這樣馬兒跑起來就輕快了,註意馬鐙千萬不能蹬死了,不然驚了馬的話,把你甩脫了你就得掛著跟著跑。所以還是要自己腿上稍微用點勁兒,就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你自己不使勁,但是又能跟著跑。這樣馬兒跑起來是最輕松的了。”

徐循現在已經騎得挺好了,倒是兩個宮女覺得很累,不過反正她們騎馬的機會也不多,就是跟著隨便練練而已。孫嬤嬤對騎馬有點畏難情緒,在中人們跟前不敢說,晚上回來偷偷地摸徐循的腿,“還好,雖然結實了不少,沒那麽綿軟了,但還沒粗太多。”

徐循也沒有明說——其實,太孫好像是更喜歡北地那種健美高挑的姑娘,自從她開始騎馬以後,身上的線條慢慢地出來了,太孫反倒是更為著迷。這一陣子,徐循都很少回自己屋裏睡:就算是不方便的時候,太孫也喜歡捏捏她的腿兒、手兒,把她抱在懷裏親一親、香一香什麽的。還誇獎徐循呢,“來北邊幾個月,倒是長高了不少,好樣的。”

徐循自己都快忘了,其實她還算是身量沒長足的少女。她都有幾年沒動過個子了,到了北邊來反而又長高了一些。太孫這樣說,她就告訴太孫,“我和孫嬤嬤也討論過了,總結下來,大約是吃了面食的關系。”

這兩個月,廚房裏基本都不給預備米飯的,徐循漸漸地也吃習慣了花式翻新的各種面條和糕點,太孫也說,“說不定真是吃面的關系,要不北方人高大呢。風土一直都是很養人的,住久了,你長高了不說,說不定性子也變得和北邊姑娘一樣爽朗,那就更好了。”

徐循白了太孫一眼,開玩笑說,“我又不是胡姐姐,哪裏就能和她一樣爽朗了?——不過我也知道,我自己的性子,不入您的眼……”

太孫和她現在基本上已經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關系了,徐循在他跟前,也漸漸地少了些拘束,多了些活潑。反正太孫性子好,被她這麽說也不生氣,還哈哈笑道,“再打趣我,我就不帶你打馬球了。”

是的,學會騎馬後的附加福利,就是和馬有關的許多娛樂活動,太孫開始會帶她參與了。

但凡是人,沒有不喜歡玩的,未來的天子當然也是人。而比起寵幸四肢健全的普通人來說,寵幸不識字的閹人風險是最小的,因為閹人不識字的多,根本也沒法在朝政裏摻和。和天子玩得再親密那也就是陪他玩的,再擡舉也不至於亂了綱常、亂了章法。所以,太孫身邊的那一幫子中人,就算是金英、範弘和大伴王瑾,全都很精通各種游樂。正好又是中人,也沒什麽好忌諱的,湊上徐循一個,大家就是一支馬球隊,彼此操練起來,就算水平不高,大家也都是樂在其中。

徐循也是年輕,沒什麽心機,何仙仙懷孕的事,被這麽一打岔她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就是寫信回去給太孫妃請安的時候,給何仙仙也帶了恭喜和問平安的信。她的信正好同太孫的請安折子一起,隨船南下送往南京。

雖然人不在南京,但南京的消息,還是可以隨著回信一直被送來的。因她直接給何仙仙寫了信,何仙仙也就單獨回信了,信裏還解釋了幾句:之所以沒有自己告訴徐循,其實也是覺得這一胎時間還短,再說她自己覺得沒有坐穩,其實都不想張揚的。可按規矩辦事,一旦月事不對了,尚儀局的人通報太孫宮,太孫妃立刻就讓尚宮局給她請了太醫。不過就在當天,她有點流血,其實都不知道這一胎能不能保住呢,反正在大家都忙碌著準備北上的時候,何仙仙還得臥床養胎,也是挺郁悶的。

徐循看了,本來的一點不高興也就煙消雲散了。反過來還為何仙仙擔心呢,她也沒敢和太孫說,同孫嬤嬤提了提,孫嬤嬤倒是挺淡定的,還和徐循說,“這種事其實就是看緣分、看福分。孩子懷得不好了,早幾個月毫無征兆地就沒了的,大有人在。真要是胎裏就不好,保住了,生下來了也容易夭折。”

這確實不假,這時候的孩子,十個裏能活五個就挺不錯的了,徐循和徐小妹之間隔了有兩個弟妹呢,都是還沒起名就夭折了的。就這樣,徐家還算是不錯的了,她鄰居家裏有連續生了七個都沒養過周年的,這都還沒算在肚子裏就沒保住的。

這樣一想,徐循也覺得何仙仙是挺無奈的,本來覺得可能保不住吧,還不想聲張。結果這樣一搞,萬一真沒保住,大家還都要知道,這種事作為孕婦來講本來心裏也不會太高興的,鬧得眾人皆知,益發不舒服了。不過本來制度就是這樣,誰也沒有辦法,因和孫嬤嬤嗟嘆了一番,也就放開不管了。

當然,南醫婆這邊,給她扶脈也是從沒有放松過的,三不五時就來扶扶脈什麽的,對徐循的小日子也很關註。不過,徐循的小日子一直都挺準的,按時見紅,從沒有什麽意外,出來都幾個月了,肚子也還沒什麽消息。孫嬤嬤都有點嘀咕起來了,還和徐循說呢,找個時間,一起去東苑一株大柳樹下拜一拜。

因為皇城裏沒有寺廟,宮女啊,中人們有了什麽心事,也不可能去大報恩寺拜佛許願啊,所以在南京的時候,宮人之間就有這種風俗,有些老樹、井啊,石碑啊,都有受香火祭拜的。一旦有靈驗了,私下前去祭拜供奉的人簡直絡繹不絕。孫嬤嬤雖然沒來多久,但居然也懂得有這麽一株大柳樹了。

進宮這麽久,也不能說不受寵吧,起碼雨露是一直沒斷過的,但肚子卻一直都沒有消息,徐循心裏也是有點著急了。聽孫嬤嬤這麽說了,便答應她一道找個時間,帶點鮮花素果過去供奉許願。不過,最近大家都忙,卻要過上一陣子才能抽空了。

忙什麽呢?忙的就是幫徐循搬家,太孫要回南京去了,徐循不能再住在正殿裏。

太孫回去的主要目的就是再過來一次——說來可笑,但這事就是如此,因為皇爺預備讓太子、太孫各走不同的路線,沿路視察到達北京,所以太孫雖然早到了北京,但還是要回去以後再來一次。這一次呢,他屁股背後跟著的就是浩浩蕩蕩的宮眷群了,他出發以後,宮眷們也就跟著出發了,不過走的路不一樣,她們是直走水路過來的,估計還能比太孫先到點。

在她們過來之前,肯定宮裏的家具要給置辦齊全啊,所以這一陣子庫房大開,內宮監、禦用監忙得團團亂轉,太孫宮這裏倒還好點,徐循早就在信裏把太孫宮的格局給太孫妃畫過去了,太孫妃給她圈了她住的院子,然後家具什麽的倒是都按身份給備好了,除了太孫妃住的正殿會特別名貴以外,其餘也沒什麽好壞,徐循按著個人的喜好先布置好了自己的那間,又參謀著幫何仙仙和孫玉女也擺好了她們的屋子,其餘有多的就都鎖在庫房裏。這樣太孫宮裏的陳設,因為有人做主,反倒是最先完事兒的。

這裏都弄完了以後,徐循搬回內院去住了,太孫差不多也要動身回京了,回去前一天,他特地把徐循和所有中人——連著孫嬤嬤、藍兒紅兒一起,拉出去打馬球,還吩咐了禦膳房,就在西苑裏用午餐。儼然是要在回家之前,好好地再樂一次了。

作者有話要說:會騎馬估計相當於現代的會開車了

小徐比我厲害,我膽小,至今不會開車……

小徐的喜事該怎麽說呢,該有的消息是會有的……

☆、甜蜜

北京的秋天和夏天比要更為怡人,天氣涼下來了,小風兒吹起來了。在西苑特別圈出來的一塊馬球場地裏,幾個小中人已經麻利地揮舞著長桿,把花裏胡哨的七寶球打得四處亂轉。徐循連看都看不過來了,她之前也開玩笑一般地打過幾次馬球,知道其中難易,現在見了高手,簡直看得是目不暇接的,因轉向太孫說,“您要和我這樣打,那我倒不如在一邊看著,免得我連馬都騎不好,還把你們給撞了。”

太孫也是很欣賞地看著這些身穿貼裏的小中人們在場地裏穿花蝴蝶般來回穿梭的場面,“北邊人馬球是打得好——不過你可安心了,這麽個打法,連我尚且不會呢,咱們也就是拿球胡亂撥著玩吧。”

徐循很好奇,“——我還以為大哥什麽都會呢!”

小姑娘對自己的夫主如此仰望,自然是有幾分可愛的,太孫不免也笑了一下,“什麽都會,我不成了神仙了?打馬球對場地和騎術要求都很高的,我雖也跟著皇爺多次出征,但多數時候都在陣中,沒時間玩這種花裏胡哨的玩意兒。”

其實,比起玩馬球,徐循還更有興趣和太孫談談天,只是太孫好意,她也不能忤了人家的性子不是?見太孫催馬上前,她只好也跟在後頭。領著一幫子半生不熟的中人和宮女們,加入了馬球的陣營。

雖說在馬上擊球人人都會,但真的要打起馬球來,起碼每個騎手都要具備在場上勒馬來回奔馳的能力,還有在高速的運動中來回爭奪一個並不大的皮球的眼力和手勁,這對於徐循等人來說肯定是挺高的要求了,所以這場比賽也打得不是很正規,大家輪流對著球門撥球打擊取樂而已——除了太孫先拔頭籌以外,表現最好的居然真是徐循。她力氣雖然不大,但撥動球身很懂得使用巧勁兒,沒一會兒就有點入門了。

太孫見她這樣,越發高興起來,便安排徐循和他一道,加入那些專業娛樂他的中人中,兩人各領一支球隊互相抗衡——也不必擔心他們的技術太差,基本上,他們的隊員就只有一個任務,那便是千方百計地給他們創造射門機會。

徐循因為不懂,也不明白他們是怎麽溝通的,反正她和太孫每個人都擊入了好幾球,藍兒、紅兒、孫嬤嬤並王瑾等人,就是現成的熱情觀眾,不論誰擊入一球都有歡呼聲奉上。沒有多久,她便玩得滿身大汗,卻是開心得笑聲連連,和場上眾人一起大呼小叫,玩得實是不亦樂乎。

不過,到底也不是專業選手,才打了不到半場,徐循便沒什麽力氣了,只好退下來當觀眾,和眾人一起為太孫喝彩助威。太孫又進了數球,方才興盡而止,同徐循一起去場地附近的起居所梳洗更衣,把午飯開在了西海子邊上的亭子裏。

當然,按眾人的身份,吃飯的地點也有所不同。這些打球的中人們也是辛苦了,自在場地附近的小屋內進餐,範弘、王瑾和孫嬤嬤等人就和他們一起,藍兒、紅兒要倒黴一些,因為貼身宮女不多,便被抓來伺候用膳,等太孫和徐循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能回去用飯。

在暢快的運動過後,人的精神本來就能得到放松,徐循也是笑口常開的,一邊吃一邊和太孫賞景聊天,一頓飯吃了有快一個時辰,兩人都是談興不減,索性遣人收去席面,兩人靠在亭邊說話兒。徐循纏著太孫給她說說從前來北京的事,太孫笑道,“我也是生在北京的,不應該說來北京,應該說是回北京才對。”

因為皇爺喜歡把他帶在身邊的關系,兩人屈指算來,的確太孫自從十歲以後,一年幾乎有一半時間是呆在行在的,而且比起南京,他顯然也更喜歡北京的天氣和吃食,徐循也是深有同感,點頭道,“確實是,不說別的,就是宮裏,這北京的宮裏,氣氛和南京也不一樣。到了北京,才知道天有這樣高,風有這樣涼快,覺得人在這裏都自在得多了,動不動就能笑出聲來——”

說完了,才覺得自己有點失言了——這樣講,不等於說是覺得南京那邊又憋屈又不好,讓她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太孫顯然也看出了徐循的不安,他卻並不在意,瞅著徐循微微一笑,點頭道,“我明白的,南京那邊,規矩大,咱們就活在長輩們眼皮底下,不論是阿娘呢,還是阿翁的那些妃嬪們,怎麽說都是長輩嘛……有些事,你們不說,我心裏也清楚得很。”

徐循嘴唇微動,囁嚅了一下,還是鼓足勇氣說,“只要能幫到您,我們就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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